看著跪伏在地久久無聲的田爾耕,朱由檢心中厭惡更甚。


    “怎麽?陝西發生了什麽,你也不清楚?”


    朱由檢這句話中的冷意,刺的田爾耕心頭更是一寒。


    “臣罪該萬死!”


    田爾耕毫不猶豫的一個響頭磕了下去,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感受到了崇禎陛下的怒火,田爾耕不敢再做多想,忙把他隱約記得的,所有有關陝西方麵的情報都說了出來。


    “啟稟陛下,陝西巡撫喬應第近來身體欠佳,疑似染上重病。延慶鎮官兵糧餉似未到位,士卒疑有鬧餉傾向…”


    話頭一開,田爾耕就一氣就把他所知的,但凡有點印象的陝西情報,統統倒出。隻是他的言辭中充滿了大量的疑似、可能等字眼。


    田爾耕現在已顧不得這些大多是未經確認的情報。火燒眉毛的時候,誰還顧得上哪些。


    話到最後,因猜測不出朱由檢所說‘異常’到底指的是什麽,田爾耕還期期艾艾的說道:“陛、陛下,那秦、秦王府,秦王世子曾違例出城打獵一天,其他倒是通報如常。”


    朱由檢不動聲色的,聽田爾耕嘚吧嘚的把他所知的陝西消息說了個遍,心中對他的厭惡倒是稍稍減輕。


    這個田爾耕也並不是個草包啊。


    從田爾耕開始遲疑的表現,朱由檢能看出,田爾耕對他提起的陝西話題並無準備。此時能說出如此多的情報,應該就是錦衣衛的日常積累了。


    先不管田爾耕所說是對是錯,最起碼田爾耕對這些情報是有所印象的。這就說明,田爾耕至少是看過與此有關的情報,他並不是任事不懂在白吃飯。


    朱由檢還敏感的注意到,田爾耕所說的情報,大都是有關省府兩級官員的。其中以省級為主,府一級情報就相對較少了,至於到了縣一級那就根本沒有了。


    田爾耕所說的情報中,唯一涉及到底層的,就是延慶駐軍。想來要不是怕士卒鬧餉,隻怕也不會有這一條。


    至於陝西縣城和縣下鄉村的情況,田爾耕話中那就直接就是一片空白了。


    品品田爾耕的情報,朱由檢赫然發現,他對錦衣衛的期望似乎有些太高了。


    想想也是,大明至少有一千多個縣吧?


    要想把縣裏的情況掌握起來,那一個縣,錦衣衛至少要放2、3個人吧?


    那光這些人,錦衣衛在大明全國就要安排數千人。錦衣衛上哪搞這麽多編製去。就算全發展編外人員,錦衣衛又哪來的那麽多錢去維持。


    輕輕搖搖頭,朱由檢感覺他又被前世的影視所誤導了。


    錦衣衛要能對大明各地掌握到那麽嚴密,大明又怎麽會亡國。


    發現田爾耕並非一個吃白飯的草包,朱由檢心中怒氣稍減。


    可注意到田爾耕的情報中沒有絲毫有關白水和澄縣的情況,朱由檢心中火氣又忍不住往上湧來。


    白水王二殺稅吏聚眾抗稅,可以先不提;那澄縣暴亂可是連縣令都殺了,錦衣衛竟然到這還不知道?


    轉念一想,朱由檢又強壓住火氣,冷冷的問道:“田爾耕,你錦衣衛的情報要多久才能送到京城?”


    “這,”田爾耕心中梳理了片刻,才開口迴複:“迴陛下,錦衣衛搜集的情報,一直走的是官驛。視路途遠近,各地情報到京時間並不一致。像咱順天府的,當日就可到達;那廣州府的,往往要用一月左右。至於西安府嗎?”


    田爾耕心中仔細算了一下,才鄭重迴答:“陛下,西安府的情報到京,大多要用15天左右。”


    15天?


    朱由檢再次為這個時代的信息傳遞速度而搖頭。


    這官驛的傳遞速度也實在太慢了一點,別說與前世相比,就是與他今世所建的錢莊係統相比,也慢的太多。他收到西安的信息才用了6天,這可比錦衣衛快的太多了。


    這裏朱由檢忽視了一點。


    其實夜來香的這次情報收集,是高起潛奉他之命所為,相當於是在定向收集情報。速度比平日要快了一大截。


    當然,即使沒有定向指示,單以平常的速度而言,新建的錢莊體係也遠比陳腐的官驛係統要快不少。


    心中自豪的為新建錢莊體係點了個讚後,拉迴思緒,朱由檢的心情又陰了下來:“田爾耕,告變的情報,錦衣衛要多久才能到京?”


    “告變?”跪伏的田爾耕瞳孔急劇收縮。


    陝西方麵這是發生了叛亂,還是民變?為什麽錦衣衛一無所知?


    崇禎陛下為什麽會生氣,田爾耕這下總算是明白了。


    錦衣衛自組建以來,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偵緝叛亂。現下陝西明顯是出現了叛亂,這連崇禎陛下都知道了,錦衣衛竟然還不知道。這讓陛下焉能不氣?


    心思至此,田爾耕立馬又是一個響頭磕了下去。


    “臣禦下不嚴,有負聖恩,臣罪該萬死!”


    用顫抖的雙手不舍的把頭上官帽摘下,田爾耕再叩數一個響頭後,伏地等待朱由檢發落。


    短短的時間內,這已是田爾耕第二次叩頭請罪了。


    不同於第一次請罪,這次田爾耕是真的心灰意冷,心中不再存半分僥幸。


    一直以來,田爾耕雖自命已做好離職的準備,可他心中又何嚐不是還存著那麽幾分僥幸。他其實一直還在希望,能用自身的努力來多換取一些時間。有時間,他才能想辦法獲得崇禎陛下的信任不是?


    可問題是,錦衣衛可是皇帝陛下的鷹犬啊?


    這鷹犬不能為皇帝追尋獵物、看家護院,那還有何用?


    更讓田爾耕灰心的,是叛亂這麽大的消息,皇帝都知道了,他的錦衣衛竟然還一絲風聲都沒聽到。


    這說明了什麽?


    這說明錦衣衛已出了大問題;已完全不堪大用。


    錦衣衛出現這麽大的問題,他這個錦衣衛都指揮使還想再繼續幹下去,他還是不要再繼續做夢了。他老老實實引咎辭職,給崇禎陛下個台階,也給自己一個全身而退的機會吧。


    想到未來恐怕再無起複的機會,田爾耕心頭酸澀難言,眼淚不住的在眼中打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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