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


    前往米底的使節團渡過了底格裏斯河後,為了繞開荒漠與遊民的搶掠,選擇了一條既能保證水河給養供應又比較安全的路線。


    北上亞述遺都尼尼微,然後在哈拉波稍作休憩,之後再越過劄格羅斯山——這條道路,就是最初房廷建議尼布甲尼撒所采納的新興商路。


    經過二十幾天的輾轉,隊伍沿著下紮布河(小紮布河)又東行了二日,眼看米底的都城就在眼前了。


    徐徐清風攜著微寒,北國米底的冬天比想象中來得更早。


    房廷披著臨行前狂王贈與的鹿皮外套,安靜地任身體隨著晃蕩的馬車顛簸。眼看著隨行的但以理把腦袋探出馬車的簾幕,東張西望興奮不已的模樣,一抹久違的笑意不覺浮上了清瘦的麵孔。


    從“神之門”出發,曆經二十六天,他們總算來到米底公主安美依迪絲的故鄉——黃金之都,匯聚之地,愛克巴坦那。


    希羅多德的《曆史》中,她被描繪成遍地黃金,美麗富饒的都市。同時,作為西亞的錫道要衝,幾百年後,甚至就連中國的“絲綢之路”都得從此地經過。


    房廷曾讀這古城的相關文獻。根據傳說,愛克巴坦那城牆厚重高大,是一圈套著一圈營造起來的,每一圈裏的城牆要比外麵的一圈來得要高。由於城市建築在平原之上,這種結構對防禦外敵進攻大有幫助。


    據後世的伊朗人說,愛克巴坦那城共有七圈城牆包圍:最外麵一圈的城牆為白色,第二圈是黑色的,第三圈是紫色的,第四圈是藍色的,第五圈是橙色的,第六圈是白銀色的,第七圈是由黃金包裹的。米底王的王宮,就坐落在那鑲嵌著黃金的城牆之內,“黃金之都”由此得名。


    雖說今次親眼所見,所謂的“七道城牆”是包括護城城堞同皇宮內外牆而成,並非那個海外奇談,不過之前聽居魯士介紹,王宮正殿的外牆確實是以金箔鋪置,由此可見,後世的傳說亦是有根據的。


    這邊對周遭一切都感到新鮮的但以理,瞥到那傳說中的金殿,不自覺地大唿:“啊!真的是金子砌成的宮殿!房廷,你快來看!”


    “原來世界上還有比巴比倫冬宮更氣派的王宮啊,難道說米底比巴比倫更加富裕麽?”


    聽但以理這麽說,房廷正欲傾身一睹,忽然身邊傳來一記不屑的低哼。扭過頭,隻聽那平素惜字如金的男人就像是有感而發一般,來了句“不過是窮奢極欲罷了”,之後又板起那張生冷的麵孔,一言不發。


    雖然覺得有點莫名其妙,不過,房廷卻認同撒西金所說的。


    作為一座可攻可守的要塞城市,愛克巴坦那擁有堅固的城牆,高聳的塔樓;城牆外有護城河,足以抵抗強大敵人的進攻。


    曆史上,該城也是米底反抗亞述帝國的中心,理所當然地需要建設得更加雄偉堅固。


    這點與西亞其它國家的都城,如尼尼微和巴比倫城牆的情形相似,因為城牆本身就成為了王宮防禦體係的一部分。可如今,把一道城市壁壘修飾得如此華麗,不免有為了炫耀財富、本末倒置的嫌疑。


    不過米底盛產金、銀、銅、錫多種金屬倒是真的,而相對的巴比倫所處的新月沃地卻無甚礦藏,也難怪但以理有此一問。


    “雖然巴比倫沒有黃金,不過卻有比黃金更寶貴的東西。”


    “咦,是什麽?”


    房廷搖頭不語,他當然不會告訴但以理,千年之後從巴比倫尼亞柔軟的地層下,將會掘出一種名為“石油”的液體,被後人稱作“工業的血液”、“黑色的黃金”(注二)。


    “吵死了!小鬼!早知道就應該把你丟出去喂狼!”


    空檔裏,一聲恫嚇驀地迸出,嚇得但以理縮迴了腦袋,使勁往房廷這邊靠。


    “他比狼……更加可怕……”少年偎在身前這麽低語。


    房廷蹙起眉頭,將其護於懷中,一邊瞪視著對麵徑自蹺著腿,一臉戾氣的美男子。


    尼甲沙利薛!在小亞戰場上,遠近馳名的“劊子手”!慘死於他手的人不計其數,而最教房廷不齒的是,他甚至還曾當著自己的麵,對一個手無寸鐵的女童施暴——將她的嘴巴割裂!那種教人發指的暴行,無論過多久自己都無法原諒!況且,他似乎對自己也無甚好感,從耶路撒冷到巴比倫再到米底,就一直維持著針鋒相對的狀態。


    真不明白,狂王為何會派遣這家夥作為這一路相送的護衛將領?明明與之彼此厭惡,卻還要成天朝夕相對。一想起自己與之共處的這二十來天,房廷就渾身不舒服。


    正同沙利薛目光對峙的空檔裏,忽然車身搖晃了一下,馬車遂停將下來。


    “大人們,我們到了。”


    前方的米底使者這般喚道,緊接著馬車的簾幕從外麵被撩開,迎進一張溫和的俊美臉孔。


    “下車吧,伯提沙撒大人,待會兒謁見完阿斯提阿格斯王,便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居魯士這麽說著,朝房廷探出手來。


    房廷愣了愣,這才意會到他是想扶自己下車。


    還真是殷勤。


    念及這一路上居魯士給予的悉心關照,甚至都遠遠超過了巴比倫方麵隨侍們給予的照料。能與名垂青史的未來波斯王做如此親密的接觸,行程途中,房廷一直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不過此刻他還是擺了擺手,謝絕了居魯士的好意。好歹自己也是個男人,哪能總被人當作大家閨秀般伺候?這麽想到,便撩起過長的裙袍下擺,躬身下車。


    “小心!”


    也不知怎麽迴事,一隻腳落地還沒有踏穩,前身一傾,幾欲滑倒,好在居魯士及時出手攔阻,才不至摔倒。


    撲了個滿懷,房廷投身進入這具溫暖寬大,完全不似一個十九歲少年應有的胸懷裏,有一刻的恍惚,感覺自己仍舊置身於那狂王的鐵臂桎梏中……不過隨後鑽進鼻腔內,少年與狂王完全不同的體息與熏香味道,立時教自己清醒過來。


    在胡思亂想什麽!“對、對不起……”急急推離居魯士,房廷昂首尷尬地衝他笑了笑,隻見少年此時也正低頭凝著自己,那對湛藍的眸子清澈無垢,看得他又是一怔,莫名其妙地,臉頰忽然變得滾燙起來。


    “咳咳。”希曼見狀,有點看不過去地輕咳了兩聲。


    房廷迴魂,正欲轉身邁開步子走到己方隊伍的前端,手上一緊——驚!卻驀地發現原來是居魯士正攥著自己,一臉含笑。


    “是這邊,大人。”


    溫柔的聲音,溫柔的表情,就連他所做的動作都無一肖似狂王尼布甲尼撒,所以與之共處才如此輕鬆。


    但即便如此,房廷還是隱隱察覺到了,少年那溫和的氣質中,仍攜著一股教人難以違拗的壓迫感……


    隻有這點,和狂王很像。


    被居魯士握著手,隨他牽引至米底王宮的入口,期間曾試圖不著痕跡地抹開他的鉗製,可是居魯士抓握的方式很巧妙,雖然不至於抓痛自己,可若不使勁掙紮就絕對掙不開。


    這般剛想放棄抵抗,隨他高興,忽然兩人牽係的部分遭猛力一扯,被硬生生地分開了!


    “閣下這個樣子不成體統吧,伯提沙撒好歹也是個‘代王’!”


    當這句話從沙利薛的口中迸出的時候,房廷著實嚇了一跳。那個一向看自己不順眼的美男子,居然會出言維護自己?


    不顧居魯士愕然的表情,幾乎是惡狠狠地將房廷拖到自己身旁,沙利薛瞠目對著他低聲罵道:“真是沒用!就這麽簡單被人牽著鼻子走,還有什麽資格當我巴比倫的宰相?!”


    被罵得有點懵了,不過房廷沉靜下來又覺得他說得沒錯,倘若自己就這樣一直唯唯諾諾下去,確實隻有任人擺布的分。這次代替尼布甲尼撒出到米底和親,說什麽也不能像過去那般隻知道忍氣吞聲了。


    一路無話。


    走走停停,行經數個關卡,直到金殿之前,居魯士向眾人說明自己要先行進入稟報,讓他們在殿前稍等片刻。


    原本一直以為業已平靜的心湖不會再起波瀾了,可是在等待的時間裏,房廷隻要一想到待會兒自己將要麵對的是米底的國王,以及他那後世留名的女兒,心髒便鼓噪得厲害。


    期待的感受和著微酸。


    讀過書頁上關於安美依迪絲的記載,僅有隻字詞組的“美麗而多愁善感”。這樣的描述太過籠統,實在很想知道,在現實裏,那傳說中使得尼布甲尼撒不惜耗費巨資與人工為其建造“空中花園”的公主,到底是怎樣的一位女性呢?


    “房廷……我們很快就能看到安美依迪絲公主了嗎?”但以理驀然出聲。


    想的事情居然和自己一樣,房廷無奈地一笑,頷首,撫上少年柔軟的黑發。


    其實這個問題,自己很早以前就想知道了,可是無論如何都問不出口,結果,還是心無雜念的但以理代自己說出了這個疑問。


    “依迪絲,嗯……是位相當可愛的女性,”當時居魯士一臉笑意地迴答:“我想,見過她的人,都會為她著迷吧。”


    他說得十分含糊,卻聽得房廷心中一揪,好像都能夠在腦海中想象出,米底公主舉世無雙的容姿……


    “大人……伯提沙撒大人?”


    失神的片刻裏,迦勒底的傳令官連唿了好幾聲。房廷迴魂,這才知道米底王已經允準巴比倫的迎親使節進入金殿。


    房廷整了整衣冠,攜著沙利薛、撒西金等幾個重要的侍從,跟隨著引見的米底廷臣。


    亦步亦趨,目不斜視,房廷隻用眼角餘光便能窺見金殿內部之富麗,確實不亞於巴比倫的馬度克神殿。


    那倚於殿前王座之上的老者,便是阿斯提阿格斯王了吧。


    六十上下的模樣,可還是容光煥發,相當精神。


    此時,看到先前進入殿堂的居魯士正偷偷朝著自己做手勢,房廷便依循著他教導過的程序,行跪禮,呈上泥版文書,照本宣科地背誦完一段例行的外交致詞,隨後奉上一路攜來的金銀、珍奇、錦衣、華器所作的聘禮。


    禮畢,他小心翼翼地觀察上位者的表情,米底王一副滿意的表情,自己似乎並沒有出什麽紕漏。


    “遠道而來的巴比倫使者,辛苦了,我已設下盛宴款待你們,在愛克巴坦那好好享樂幾天,再迴國述命吧。”


    阿斯提阿格斯這麽說道,讓房廷如釋重負般鬆了一口氣。


    ***


    啤酒、麥酒、棗酒、葡萄酒。


    角杯、金杯、銀杯、琉璃杯。


    是夜,為了款待巴比倫迎親的使者,米底王在金殿擺開盛宴。


    席間,盛情難卻,房廷接受了米底諸臣們的敬酒。幾杯下肚,不勝酒力。


    就在這微醺時刻,聽到上位者忽然發話:“使者們,趁現在就讓你們見見米底的驕傲,我最心愛的女兒——依迪絲吧。”


    國王此般大聲道,讓房廷的心再次提至喉嚨口!依迪絲……安美依迪絲!那絕世的美人,終於可以一睹她的芳容了!房廷全身緊繃,揣著複雜的心緒順著眾人的視線向宮室盡頭的帷幕,然後——


    “我才不要嫁給那個暴君!要嫁,你們去嫁!”


    一聲清脆柔嫩卻響亮異常的大喊,一時間響徹整個殿堂,房廷愣住了,在一片寂靜中,他眼睜睜看著至高無上的米底國王,扶住了自己的額頭,困惑的姿態,間或座下眾臣冒出一、兩聲突兀的輕輕嗤笑。


    這……這到底是……


    “父王!”


    又是一聲,比上一次的更為大聲,房廷這迴是看清了,那從帷幕之後跑將出來的……是怎樣的一位女性!烏亮的長發,蜜色的肌膚,小鹿一般的大眼……即便是麵帶嗔怒,可依然不掩她出眾的容貌。


    這就是安美依迪絲?傾國傾城的米底公主?


    可為什麽在自己看來,卻像個稚氣未脫的小女孩呢?!


    “我不要嫁到巴比倫去!”


    房廷眼看著美貌的女孩罔顧宮侍們的阻攔,躍上王座,用她那細嫩的胳膊勾攔著阿斯提阿格斯的脖頸。


    “尼布甲尼撒王年紀大得都可以做我的父王了!而且賽美拉絲姐姐不是被他折磨死的麽?我才不要嫁給那麽恐怖的一個男人!”


    毫不顧及,撒嬌般地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來,聽得座下的眾臣和使節紛紛倒吸一口氣。


    “請問,殿下她……今年多大了?”


    此時,房廷終於忍不住詢問身邊的米底廷臣,對方有點無奈地搖了搖頭,道:“過了冬天依迪絲殿下就要滿十四歲了,可還像個孩子似的。”


    什麽?過了冬天就十四?!那麽現在的安美依迪絲豈不是……


    隻有十三歲?!雖然房廷知道在古代西亞十二、三歲就結婚生子並不是什麽稀罕事情,可是自己親眼所見,饒是吃驚不小!明明就是個孩子的公主,這般便要讓她嫁與狂王嗎?年紀相差了二十多歲,這場婚姻……真的如同傳說中的那般美麗動人麽?


    “不許胡說八道!都已經決定了的事,哪能隨你的心意變更!依迪絲,你注定要做巴比倫的王妃,這是你的光榮,也是米底的光榮!”年邁的國王毫不留情地說,不顧幺女的撒嬌癡纏,一把扯下她環繞的胳膊。


    委屈的依迪絲小嘴一癟,就欲奪路而去,國王忙下令教女侍們上前攔住她,七手八腳地就要將之拖離王座。


    眾女經過身旁的時候,看到了那張淚水漣漣不甘心的俏麗臉龐,房廷的心中五味陳雜。


    一段既定的曆史,一個既定的命運。


    如此稚嫩,不更人事,就要隻身背負國家的使命,去嫁給一個年紀大得都可以做自己父親的男人麽?沒想到在這時代,身為公主也會有屬於她的不幸。


    房廷忽然覺得,那麽多人不惜千裏迢迢從巴比倫趕赴米底,就為了這場荒唐的婚事,還真是有點滑稽。


    “尼布甲尼撒王與公主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雖然年紀有點懸殊,不過是依迪絲殿下的話,一定沒問題吧。”


    “姐姐嫁作於尼布甲尼撒王時未能替他誕下子嗣,真是可惜,作為繼室,希望妹妹這迴要爭氣一些啊。”


    明明是萬眾矚目的焦點,卻被忽視了作為主角的自身感受。


    聽到諸臣冠冕堂皇的諫言,依迪絲細瘦的肩膀不住打著微顫……


    一滴、兩滴。適才的驕橫模樣業已不見,她隻是黯然地垂著頭,委屈的眼淚撲簌簌,一個勁地往下掉。


    看得房廷心頭一凜,不自覺地便將其與記憶中那個猶太女孩撒拉,影像重合在了一起——一個是奴隸,一個是公主,截然不同的身分,處於這亂世卻是一樣的身不由己。


    為她們,忿忿不平。


    “陛下,如果公主殿下不情願的話,還是請您不要勉強。”


    “啊?”


    “依迪絲殿下年紀尚小,我認為吾王與她,並不相配!”


    話音落地,錚錚有聲,金殿上下鼓樂頓止,寂靜一片!


    “如果您僅僅是把依迪絲殿下充作政治的籌碼、盟友的代價,不覺得這樣做太自私了嗎?吾王希望迎接的是真正身心相契的伴侶,而不是一個傀儡!有必要的話,我可以迴巴比倫稟告,請求吾王另覓佳偶,不耽誤殿下的青春!”


    也許真的是酒喝多了,所以在意識到之前,房廷已將不該說的話當著米底眾臣,當著己方伴隨的使者盡數傾吐。


    “又來了……”聽到房廷說出驚人之言,扶著額頭,沙利薛難得露出一臉的困擾,喃喃道:“那個自不量力的傻瓜……”


    “啪!”


    一記清脆的巴掌聲,眼前金星一閃,話音頓止。房廷怔了怔,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挨了居魯士一耳光。


    目光交接的時刻,那湛藍眼睛忽閃了一記,變幻的神色。


    “陛下,伯提沙撒大人一路旅途勞頓,再加上酒喝多了,說的全是胡話,請您寬恕。”居魯士收掌,輕描淡寫地說,一下便將房廷的話語蓋過。


    阿斯提阿格斯麵色難看地抽了抽嘴角,礙於這句話,並未發作。


    這般不消半刻,金殿內重又恢複了適才的喧囂。


    “殿下,我……”眼看著國王頭也不迴地背身離去,知道自己一時衝動差點闖下彌天大禍,房廷一臉窘迫,望向替自己解圍的居魯士,卻一時說不出話來。


    “您太莽撞了,大人。”居魯士在上方輕道:“這種事,在各國的王室中早就司空見慣,何必那麽執著?”


    說的沒錯,雖然自己也清楚這個道理,可是仍忍不住要為小公主鳴不平。


    “不過,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敢這麽頂撞外公的,您的勇氣真是讓人佩服。”


    還以為居魯士是在調侃自己,房廷望他,卻看到了一臉溫柔……似乎並不像是嘲笑的樣子。


    “疼嗎?”


    “啊?”


    “被打的地方……是不是太用力了?”


    這般詢問著,居魯士甚至探出了手,在那側被扇到的臉頰輕觸了一記——麻颼颼地痛,恐怕已經腫起來了吧。


    不過房廷還是搖了搖頭,勉強扯出一記微笑。


    “一下沒看住,又差點惹出是非來。‘宰相大人’,你還真是唯恐天下不亂哪!”此時走近的沙利薛警惕地睨了一眼居魯士,把房廷一把扯到自己身邊,這般斥道。


    房廷還沒有來得及向居魯士再說上隻字詞組,就這麽硬生生地被拖離。


    “米麗安……”


    “屬下在。”一直侍立左右的米麗安聽到主人的唿喚,急忙應道。


    緊接著的一聲歎息,讓她心中一揪,不明就裏地望向背著身的居魯士。“王子?”


    “怎麽辦?我好像……越來越喜歡那個人了。”居魯士這般輕道,轉過身看著一臉憂心的臣屬,衝她彎出一個意欲不明的淺笑。


    “所以,就算是不擇手段,也要把他帶迴波斯去……”


    “房廷、房廷!”


    因為之前的尷尬,房廷正準備隨護衛的將軍們離開金殿,這空檔裏但以理忽然扯著他的袖袍這般唿道。


    房廷扭頭看他,隻見他一臉的興奮,悄悄指著王座的方向,說:“公主……公主殿下正在看這邊哪!”


    順著但以理所指,一望,果然瞥到了王座之右,婷婷而立的少女正注視著己方。


    四目相觸,遙遙地,眼看著少女斂去了悲傷的麵容衝著自己甜甜一笑,房廷心中一酸。


    純真的孩子。隻可惜,自己並沒有能力維護她。


    報還一個慘淡的微笑,房廷迴轉過身,聽得但以理繼續在耳邊聒噪,直到沙利薛出聲恫嚇,方才安靜下來。


    “伯提沙撒……”默念著這名,安美依迪絲低頭,緊緊絞著十指。


    也不知為何,經曆了方才那幕,她忽然對即將到來的巴比倫之行,產生了一份莫名的憧憬。


    注二:古代人雖然知道石油的存在,但是不知道它的用途,不過卻善於利用石油伴生物“瀝青礦”,以之製成黏合劑和藥物,廣泛用於建築生產、醫療衛生和雕塑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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