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奈何麵前的人根本不看他。


    君墨影抿了一下唇,伸手,輕輕捏住她的下顎,不容置喙地掰過她的小臉,強迫她與自己對視,“言言,你看著朕,給朕一點反應。”


    在場眾人都因為帝王這句話,微微一怔,心頭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


    看似強硬,倒不如說是商量的口吻,甚至請求。


    終於如君墨影所願,夢言抬眸看向了他,可他的心卻在霎時糾得更痛。


    平靜甚至有些抵觸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沒有半分他記憶中熟悉的心疼依賴。


    或許是被他緊迫的帶著一絲逼切意味的眸光凝了太久,夢言的眼神閃爍了幾下,眼眶慢慢地就紅了,對他愈發害怕,像是一個受了欺負的小白兔,滿是委屈。


    君墨影的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覺得心中像是被一團棉花堵了一樣,滯塞難受。


    “乖,朕沒有兇你的意思,別怕。”


    他牽扯了一下嘴角,唇畔勾勒了笑意,卻莫名讓人覺得苦澀。


    “站了這麽久,累不累?剛生完孩子,怎麽還總是亂跑,就不覺得難受嗎?”


    一邊說,一邊將她打橫抱了起來,往內殿走去。


    留下一屋子的人,麵麵相覷。


    誰說最是無情帝王家,剛才他們看到的是什麽,可不就是帝王最深情的一麵?


    院正盯著帝王離去的背影,驀地想起,曾幾何時對著綺妃的時候,帝王可以無動於衷地下紅花,對其他任何一位主子,都是類似如此。


    而每每夢央宮的主子出了點什麽問題,大到中毒生命垂危,小到發熱身體不適,帝王緊張的情緒哪一次不是連他們這些旁觀者都能看透?


    哎。


    隻希望淺貴妃快點好起來才好。


    進了內殿,君墨影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正好冬陽先前吩咐人熬的補血湯已經好了,便讓人端了上來。


    冬陽本來想喂,卻被君墨影接了過去,“你下去吧。”


    當殿中隻剩下他們兩個人的時候,他就像往常一樣把夢言抱起放在腿上,圈著她身子的手順便端著碗,另一隻手拿著湯匙攪了幾下,舀起一勺,吹涼了才送到她嘴邊。


    “孩子已經生出來了,現在應該恢複食欲了吧?朕記著剛遇見你的時候,你最愛的就是吃。隻要看到好吃的東西,就跟看到了……”他頓了頓,似乎是在思考,最後道,“就跟看到了銀子似的。”說到這裏,他驀地輕笑一聲,眉宇間染上一抹因為迴憶而充斥的溫柔淡笑。


    “那時候,你最愛的便是這兩樣東西。”


    當他迴過神,雙眼再次有了聚焦的時候,目光所及之處,便是她微微顫抖的眼睫。


    君墨影心頭一緊。


    “怎麽了?”


    他連忙把碗擱在一旁,空出手來端起她的小臉,竟發現她的眼眶再次紅了。並且因為他的動作,溢滿眼眶的晶瑩淚珠子正好滑落下來。


    “言言,為什麽會這樣……”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問的是什麽,為什麽會哭,還是為什麽會癡傻。


    君墨影捧著她的臉,閉上眼,細細吻去她眼角的濕潤。


    同樣地,因為他的動作,夢言也隻能閉上眼,長如蝶翅的睫毛不斷顫動著,眼淚也不斷下滑。似乎無論他怎麽努力,都沒有辦法將她臉上的淚痕弄幹淨。


    “言言,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君墨影思來想去,她沒有叫也沒有捂著哪裏說痛,應該不是很嚴重,可能隻是剛生完孩子身子有些不舒服?


    這般猜測著,以為她是腰酸,他放輕動作在她腰間捏了兩下,並注意觀察著她的臉色。


    卻不想,夢言一下子破涕為笑,身子在他懷裏抖個不停,抬頭似羞似惱地瞪了他一眼。


    君墨影有那麽一瞬間的恍惚,恍惚間迴到了她還正常完好的時候。


    他愣了愣,這才想起小東西最是怕癢,每次捏她的腰就跟要她的命一樣。


    “傻東西,原來隻是再次丟了記憶,習慣還在。”他笑著將幹燥的大掌貼在她臉上,眉梢眼角盡是柔和繾綣。


    雖然跟原來的她比起來,她現在這模樣就跟剛出生的孩童沒有區別,可她的習慣還在。


    那麽他,能不能算作她的習慣?


    好比她聽到外麵打雷的時候會跑出去看,是不是因為她潛意識裏記得,有那麽一個人,在這樣的天氣裏不想聽到雷聲,需要她陪在身邊?


    君墨影抱緊了她,嗓音低沉絞著幾絲鄭重,“別怕,朕永遠不會放開你的手,不管你變成什麽樣。”


    棱角分明的下顎抵著她的發頂,他的聲音不斷在她頭頂盤旋。


    “是朕不好,沒有保護好你,一次兩次地讓你受傷。其實你不說朕也知道,你是怪朕的。明明知道她們會害你,為什麽還要留著她們……”


    “從來沒有跟你說過,若是可以,朕也希望這個皇宮隻有你。可有些事情,便是朕這個皇帝,也不能隨心所欲……父皇把江山交給朕,朕不能因為一己私欲,把它毀了……”


    “不跟你說,是怕你心目中那個無所不能的形象倒塌,發現朕並沒有那麽強大……”


    “言言,給朕一點時間。等到哪一天,朝堂穩定,朕會……”


    會什麽?


    他沒有再說下去。


    君墨影斂了斂眸,話鋒一轉,道:“這些日子,你要好好地休息,好好地養身子。隻要你乖乖的,等明日,朕就讓奶娘把我們的孩子抱來你看,恩?”


    明知得不到她的迴答,他仍是不放棄地跟她對話。


    “你一定會喜歡他們的,他們比朕可愛。”


    翌日一早,下了早朝,君墨影留下張進問了昨日的審查結果。


    柳嬪受不住嚴刑拷打,供認不諱,所有的一切都是麗妃教唆指使——雖然最後將胭脂塗在身上帶進夢央宮的隻有柳嬪一個人。


    而這一切,也得到了麗妃本人的承認,隻道所有的事都是她的主意,因為記恨夢言間接害死了她的好姐妹華妃,所以才會有今日的這場催產藥的報複。


    君墨影皺了一下眉,“她沒有提到皇後?”


    張進搖頭,嚴肅地問道:“皇上認為,此事也跟皇後有關嗎?”


    君墨影冷笑:“昨日夢依宮裏皇後和麗妃的反應,可不像是無關的!”


    他拾步:“走,去刑房!”


    發黴的幹草氣息彌漫了整個刑房,門口的地方,就是兩個女子吊在刑架上,白色的中衣被血染紅,已經幹涸的血塊凝結在一起,讓那原本寬鬆的中衣都貼在了皮肉上,黏糊得可怖。


    刑房的光線很暗,所以門甫一打開,外頭刺眼的光亮頓時讓裏頭的人注意到了這邊。


    柳嬪看著門口踏著金色日光緩緩走進來的帝王,強烈的光照讓她不得不眯起眼來,那一刻,隻如多年前初見時一樣,她眼中的帝王依舊恍若神祗,俊美如謫仙。


    隻可惜,他的眼光從不曾在她身上停留,不管是多年前,還是這一刻。


    “皇上……”


    百般折磨之下,她的嗓音早已如破銅似的幹澀難聽,可神情還是激動得如同找到了救星。


    “臣妾什麽都已經招了,臣妾再也不會做這種事了。現在淺貴妃平平安安地生下了龍種,求皇上看在小皇子和小公主的麵子上,饒過臣妾一次,就這一次……”


    她的整個身體用力地掙紮著,導致了身後木質的並不牢固的刑架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在陰晦的刑房裏顯得尤為突兀。


    “臣妾以後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會做這種事了,臣妾保證,以後每天都會為淺貴妃祈福,每天都會給小皇子小公主祈福。求皇上放過臣妾這一次,就當,就當是為他們積德好不好?”


    “積德?”


    用這種方式?


    君墨影往她麵前走了一步,就在柳嬪心裏升騰起一絲希望,激動得連臉部都在抽搐的時候,他卻驀地冷笑,給予致命一擊,“你怎麽會以為,事到如今,朕還會放過你?”


    未免太天真。


    “朕隻怕你死得太容易。”


    他現在隻恨不得扒她的皮,抽她的筋,隻要能換來他的小東西安然無恙。


    柳嬪一時震住了,張大嘴不可置信地喚了聲:“皇上……”


    在她的印象裏,帝王即便是生氣,即便是發怒,也是沉著一張臉從未讓人看清過。什麽時候起,帝王也會有這樣形同常人的情緒了?


    君墨影不再理她,本來他今日就不是為柳嬪而來的。


    大步卻又緩慢地走到麗妃麵前,犀利得仿佛能夠洞悉一切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柳嬪做的一切都是你指使的?”


    相對於柳嬪,麗妃就顯得很平靜。


    被打得淩亂的頭發和中衣讓她看起來狼狽不堪,可盡管臉色煞白雙目空洞,她的臉上卻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似乎她已經不把這一切放在眼裏。


    “是,都是臣妾。”


    她點點頭,就像一個明知自己會死所以放棄了所有希望的人。


    “那麽你身後的人呢?”君墨影眯眸,威嚴的氣勢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又是誰?”


    麗妃仿佛怔了一下,抬頭看著他:“臣妾身後的人?”


    她勾唇,有些害怕,卻強自鎮定,笑容帶著幾分嘲諷,“臣妾身後沒有人。”


    君墨影冷冷一哼,“你是高估了自己的演技,還是低估了朕的智商?”


    麗妃猛地一震,“皇上這……這話什麽意思?”


    君墨影無視柳嬪驚愕駭人的目光,站在麗妃身前慢慢朝她靠近過去,似乎也不嫌棄她這渾身狼狽的樣子。


    柳嬪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難道這迴死的隻有自己,麗妃要逃過一劫了?


    鼻息間縈繞的是帝王身上獨有的龍涎香,麗妃怔然,一時竟忘了自己當下的境況。


    人人都說,後宮的女人心裏必然有一個帝王夢。


    不管是得到過的還是從未得到過的,對於這樣一個睥睨天下又英俊的男人,誰人不愛?


    麗妃也不能免俗,曾經仰望過,期待過。


    可是一個連尊嚴都沒有的人,哪裏還會去奢望這些東西。所以久而久之,她早已忘了最初時候那一分悸動,隻剩下在這深宮之中掙紮求生的本能。


    若是華妃沒有死,該有多好?


    她就不會落到今日這個地步,不會被自己曾經心動過的帝王如斯質問。


    麗妃閉上眼,感受著片刻的寧靜安然。


    君墨影冷冷看著她莫名其妙的動作和表情,擰了擰眉心,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聲問道:“皇後——是她嗎?這一切都是她指使你的,是不是?”


    直到這森寒帶著一絲可怖的嗓音在耳邊響起,麗妃才猛地迴過神來。


    “不,不是!”


    麗妃臉色慘白,狠狠抖了一下。


    君墨影眉心一蹙,居高臨下冷冷地睨著麵前的人,與生俱來的氣勢讓他看起來愈發冷漠高貴,觸碰不得,“她拿什麽為威脅你了,讓你連命也不要,這樣維護她?”


    麗妃隻顧搖頭,“不是,臣妾沒有維護任何人!臣妾所言句句屬實,請皇上明察!”


    心裏卻在苦笑,就算她不維護皇後,她的命不也沒了嗎?


    君墨影慢慢往後退了幾步,眉宇間閃過一絲厭惡,薄唇輕掀,冷聲反問:“不說是嗎?”


    “不是臣妾不說,隻是——臣妾無話可說。”


    “你以為你不說,朕就沒辦法了?”


    君墨影表現出的樣子確實是不在意,可他心裏很清楚,不管是當初張進說的關於華妃的那件事,還是現在麗妃是否是被人指使,皇後都沒有直接參與過。


    就算有了麗妃指認,也不過一麵之詞而已,在右相的勢力之下也不一定就能扳倒皇後。


    何況,現在連這樣的指認都沒有。


    麗妃被帝王冰寒的聲音嚇得瑟瑟發抖,可她本來就是將死之人,一時竟也豁出去了,“既然皇上有辦法,又何須來問臣妾?”臉上牽動一下,傷口就會疼得厲害,可麗妃實在忍不住笑,“皇上現在是想為您的淺貴妃掃清障礙,所以強迫臣妾將皇後也拖下水嗎?”


    四周的氣壓與溫度驟然下降,無不昭示著帝王此刻的怒氣。


    哪怕是作為旁觀者的張進也不由往後退了幾步,以免被波及。


    卻不料,君墨影不怒反笑:“很好,希望你的骨氣能一直維持下去。”


    他轉身,再不看麗妃一眼。


    “張進,柳嬪該怎麽判,你自己看著辦,別讓她死得太容易。至於麗妃,就暫時留在這兒。現在,先去把那中飽私囊的王家給朕封了,讓他們一家人在你的獄中團聚吧!”


    麗妃渾身一軟,若非拴在刑架上,肯定就直接倒下了。


    麗妃,原名王璠麗。


    出了刑房,張進遠遠地跟在帝王身後不敢接近,總覺得帝王的樣子看起來很平靜沒錯,可那平靜之下卻不知醞釀了多大的風暴,隻不過外人從來看不透罷了。


    可單從帝王剛才說的那些話就知道,帝王這次是非要把皇後拉下水了。


    明明沒有確鑿證據,還是非要一意孤行,這可不像他們的帝王啊。


    “張進,你磨磨蹭蹭的幹什麽?”君墨影突然轉過來,絞著怒氣的聲音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把張進嚇了一跳,心裏直為自己叫屈。


    “皇上。”


    他大步走到明顯在等他帝王的跟前,“微臣方才正在想麗妃和王家的事,一時沒有聽到皇上的聲音,是微臣該死。”他頓了頓,問道:“不知皇上叫微臣有什麽事?”


    如此從容不迫。


    君墨影心裏噎了口氣,第一次覺得李德通是如此順眼,起碼李德通除了“奴才該死”之外,肯定想不出其他要說的話來。


    這個張進,簡直聒噪!


    冷冷地哼了一聲,君墨影重新轉了迴去,“把麗妃帶去大理寺之後,要時刻注意她的安全,以防有人從中作梗害死了她。另外,查清楚她進宮之前在王家跟誰的關係最好,然後——你應該知道怎麽做了?”


    跟誰的關係最好?


    帝王這是要用手段威脅啊……


    張進挑了一下眉,又歎了口氣:“皇上,就算麗妃指認了皇後娘娘,僅憑她一個人的口供也無法將皇後定罪,至多隻是一個警告而已,您為何要在這個時候動王家?”


    王家的罪確實是夠抄滿門了。


    隻不過,若是換了從前,帝王必定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去動一條這麽小的魚。


    若是驚動了其他的大魚,豈不得不償失?


    如果真的能扳倒皇後也就罷了,對右相來說也算是致命一擊,可問題就是,扳不倒。


    君墨影目光深邃,沉吟片刻,才道:“朕不能讓她覺得,犯了錯可以不用付出任何代價。”


    他更不能讓他的小東西白白受罪,不管她現在知不知道這些事,他都要為她討迴公道。


    傷害過她的人,必須付出代價。


    聽著帝王沉冷的聲音,張進愣了愣,而後垂下眼簾,道了聲:“是,臣明白了。”


    夢言瘋傻的事很快就傳遍了整個皇宮,甚至是宮外,頓時掀起一片騷動。


    宮裏宮外,幾乎沒有人不為這個消息拍手叫好。


    夢鳴宮裏,壓抑鬱猝了多日的氛圍終於消散了一些。


    雖然太後對於那龍夢胎的事仍是耿耿於懷,可夢言現在的遭遇,卻不由讓她心裏升起一絲快意。


    憐汐亦是如此,別提有多感激麗妃和柳嬪那兩個蠢女人了,同時也不得不慶幸,還好自己什麽也沒做,否則今日倒大黴的人就是自己了。


    不過……


    “姑母,夢言生的那可是皇上的皇長子,難道我們真的什麽都不用做嗎?”


    那豈不是給夢言留了一條後路?


    現在帝王隻有這麽兩個孩子,要是放任他們就此長大……


    她不敢想!


    “暫時先別去動他們,趁著這個機會把夢言徹底掃出皇上的生活才是關鍵。”太後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麽一樣,連忙蹙著眉斷了她這個念頭。


    這個節骨眼兒要是打那兩個孩子的主意,絕對就是嫌命太長!


    頓了頓,見憐汐一副委屈的樣子,太後又緩了語氣道:“等除掉了夢言,這兩個孩子也不足為懼。到時候,要對他們怎麽樣,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嗎?”


    話是這麽說,其實太後心裏也不確定。


    先帝可不就是一個例子?


    這麽多的孩子裏麵,兒子也不少,可先帝最疼的便是當今皇上,這是為何?


    答案很明顯,隻因為那是芳菲的兒子——哪怕芳菲死了這麽多年,先帝也忘不了。


    不過現在對著憐汐,太後也隻能這麽說,否則要是憐汐一意孤行想不開去對那兩個孩子下手,她們所有的努力就都功虧一簣了。


    “是,姑母說的有道理。”憐汐點了點頭。


    隻是一想到近來帝王做的那些事,她的眉宇間又飛快地閃過一絲憤恨,“可是姑母,現在夢言雖然瘋了,皇上還是對她這麽好,汐兒要怎麽做才能讓皇上改變心意?”


    “這一點你大可放心。”太後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一天可以,一個月可以,可是沒有一個男人願意一輩子對著一個瘋子。你先不要輕舉妄動,等過一陣子,皇上膩煩了夢言,那就是你最好的機會。最近這段時間,權當是給其他人一個機會……”


    一個找死的機會。


    若是有誰想趁著這段時間對夢言下手,那無疑就是自己撞上去找死。


    隻可惜她沒有把話說完整。


    憐汐也不知道她所謂的機會是什麽,所以做了一件讓自己悔得足以切腹自盡的事。


    從太後的房裏出來,外麵日頭正好,憐汐抬眼望了望天空,那閃著金光的大太陽照得她眼睛都睜不開,可她好像再一次看到了生活的希望,周圍的空氣似乎也新鮮了不少。


    生活的希望啊,自從夢言出現以後,她有多久沒看到了?


    現在好了,終於好了。


    嘴角帶著一抹笑,她高高興興地迴到自己房裏,卻在看到桌後麵那人時,臉色一變,慌忙關上了自己的房門。


    “你怎麽又來了?”心裏雖然害怕,她還是又冷又平靜地瞪著那張青銅麵具後的男人。


    “我救了你的命,你就這樣忘恩負義?”


    男人不辨喜怒的聲音響起,氣得憐汐重重地冷笑一聲:“你救我?若不是因為你,我會中那該死的落花醉的毒?”


    “但我若不管你任你去死,你也沒有辦法,不是嗎?”


    “你……”憐汐一噎。


    “說吧,你今天來,又想幹什麽?”


    “方才太後不是說了,眼下的當務之急,就是要夢言永遠消失在皇帝的生活裏?”


    “你有辦法?”憐汐眼睛一亮,旋即又戒備地抿了抿唇,“你想要我做什麽?這一次,我不會再那麽容易上你的當了。”


    “放心,很簡單……”


    男人離開皇宮的時候已是傍晚,晚霞染紅了整片天空,如歌似血。


    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明顯熱鬧的氣氛與他周身散發出來的清冷氣息格格不入,尤其他的臉上還戴著一張青銅麵具,周圍的人看到的時候就會不由自主得退開幾步,又帶著好奇的打量,大約是想知道擁有這樣的氣質的一個男人為何要戴著一張麵具。


    再醜,也不會醜到哪裏去吧?


    除非是毀容了——眾人笑言。


    流風就是在這樣的茫茫人海中看到了他的主上,心下頓時一驚,幾乎以為自己眼花看錯,否則主上怎麽會是那樣的表情?


    哦不,不是表情,主上戴著麵具,臉上根本看不清表情。


    隻是主上身上透出的孤寂冷傲卻已經明顯得連他這個局外人都能看出來。


    大步朝那個方向走過去,最後站定在男人麵前,流風開口:“主上,您終於迴來了。”


    今日主上進宮時間太長,以至於他險些以為主上出了事,所以才會出來看看——雖然主上的武功根本不用他操心,要是連主上都迴不來,那憑他一人之力又怎麽可能救得了?


    “恩。”男人冷冷淡淡地答應了一聲。


    流風跟著他一路走,知道主上的性格肯定是不會主動跟他說那些事兒的,可好奇心終於占了上風,小心措辭地問道:“主上進宮……見到人了嗎?”


    “恩。”雖然隻是遠遠地看著。


    流風暗自腹誹,真是要命了,多說兩個字會……麽?


    歎了口氣,流風又問:“那主上覺得,她是真的瘋了嗎?”


    男人冷冷地斜眼看瞟了他一下,直到把看得流風恨不得鑽地底下去的時候,才道一句:“不知道。”


    “屬下覺得這件事似乎有點蹊蹺,有沒有可能,她是裝的?目的是……”


    流風覺得自己最近真的是膽大包天了,否則怎麽敢在主上這樣的眼神下說出這樣的話。


    不過到後來,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個字甚至被他吞了迴去。


    男人寒涼的目光逐漸變得深邃,薄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流風,你對她有意見麽?”


    “沒有!”


    “以後我不想再聽到這種話,你最好注意點。”


    “是,屬下明白!”


    後來流風再也沒敢開口,就這樣跟了一路,總覺得主上似乎心事重重……


    夢央宮內殿。


    君墨影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床邊圍了幾個人,是兩個孩子的奶娘,床上除了夢言,還有他們的一對子女。


    近來太忙,一堆的事情等著他處理,以至於他都沒來得及好好看看他們的孩子。


    他昨日跟她說,他們的孩子很可愛,可說真的,那還隻是匆匆幾瞥之後的大概印象。


    現在孩子還太小,不會走路也不會爬,就這麽安安靜靜不哭不鬧地躺在那兒,而他的小東西也跟個充滿了好奇心的孩子似的,安安靜靜地盯著他們,一會兒看這個,一會兒看那個。


    “言言,朕迴來了。”


    明知道她聽不懂,他還是這麽說了一聲。


    出乎意料地,床上那個原本背對著他的人影動作頓了一下,轉過來看了他一眼。


    雙眼靈動,雖透著一絲茫然,卻不再是她最初那個抗拒陌生的樣子。


    君墨影已經很滿意。


    “參見皇上,皇上吉祥。”兩個奶娘分別跪下請安。


    君墨影擺了一下手,沒有閑工夫去看她們一眼,隻示意她們下去。


    嘴角微微一揚,帶著溫柔的笑意走到床邊,朝著床上的人兒張開了雙手。說實在的,這隻是一個習慣性動作,他並沒有期望她會像往常一樣撲上來抱著他。


    當然,她也確實沒有。


    隻是她的手,卻小心翼翼得攥在了他的袖子上,兩隻眼睛睜得很大。


    “言言。”君墨影眸色一亮,顯然為她這小小的動作感到很高興,一把擁住了她。


    對於現在的她來說,單單是這樣一個動作,都可以讓他高興很久。


    其實他很貪心,可他怕自己再這樣貪心下去,就會連現在擁有的這些也全都失去。


    和她一比,其他的什麽都不重要了,隻要她能在他身邊。


    “言言,這是我們的孩子。”


    他將她鬆開了一些,卻仍是維持著方才擁抱的姿勢不變,笑意清淺地指著她麵前的兩個孩子,“這是女孩,是東闌的長公主,叫君風暖——是你起的名字,還記得嗎?”


    習慣了這樣的自言自語,即便得不到迴答,他也沒有絲毫氣餒。手臂微微一動,又指著那男孩兒笑道:“這是男孩,是東闌的太子,以後東闌的江山就會交給他——雖然朕知道你不在乎這個。”他停頓了一下,似是在沉思,“孩子的名字,叫君憶寒,好不好?”


    去年寒冬,他們初識。


    夢言眼波微微一動,突然咧開嘴笑了一聲。那一刻,君墨影在她眼中看到了倒映的星辰。


    “憶寒……”


    當這兩個字出口的時候,君墨影狠狠震了一下。


    “言言……”他不可置信地握住她的手,視線一瞬不瞬地定格在她身上,生怕錯漏她臉上某一個刹那的表情。


    目光所及之處,便是她笑靨如花的模樣,仿佛又迴到了她還完好的那時候。


    他猛地一把將她裹住,一口咬在她的嘴上,雖然知道這樣很可能會引起她的不滿,他還是沒忍住劇烈震動的胸腔做了這樣的事,舌尖鑽入,肆意地在她的嘴裏翻攪。


    直到懷裏的人開始嗚咽掙紮,他才慢慢將她放開。


    意猶未盡。


    她似乎也並不生氣,隻是瞪大眼睛看著他,君墨影歎了口氣,歡喜地將她攏入懷中。


    “言言真是越來越乖了,比這兩個孩子還乖。”


    雖然這樣會讓他有種猥*褻女童的錯覺。


    李德通就是在這時候走進來的,生怕嚇著了那主子,說話的聲音刻意壓低了。


    “皇上,夢鳴宮進了賊人,似乎是為了找什麽東西,還放了一把火,現在夢鳴宮火勢很大,太後娘娘受了驚嚇暈了過去。”


    “進了賊人?”君墨影猛蹙了眉心,“母後那兒會有什麽東西?”


    說話間,他已經站起身。


    垂眸看了一眼被夢言拽住的袖子,安撫一笑:“言言乖,朕去去就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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