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兗州。


    兗州長史何文亮怎麽也沒想到寧王楊越遙前幾天才在兗州發了一通大火,今日卻被抬著迴來了。


    而且看寧王的臉色似乎中了劇毒,此時已然綠黑一片,完全無法看清他的模樣。


    何文亮趕緊通知屬下去城中尋找大夫,然而找來找去,最後找到的幾個老大夫看了一眼楊越遙之後紛紛跪在地上不敢動彈也不說話。


    何文亮當即大喝道,“爾等可知這位是誰嗎?他若有個三長兩短,爾等便是株連九族也難嚐其罪!快快道出病情!否則即可處斬!”


    何文亮與高鬆一樣,在兗州城任長史很有些年頭了,故此每年朝廷撥付下來的救濟款他也從中分了一份。高鬆一死,楊越遙即可趕來,何文亮當即對著楊越遙鞍前馬後的拍馬屁,總算得到楊越遙點頭,代理兗州府尹一職。


    此時看到楊越遙中毒極深以至於麵目全非,危在旦夕,何文亮也慌了。


    這兗州府尹一職尚未塵埃落定,楊越遙如何能死?


    然而這些老大夫紛紛搖頭,打死也不肯道出病情。


    這些老大夫在兗州城待了數十年,自然知道這何文亮與那高鬆絲毫沒有區別,若是道出實情,別說是株連九族,隻怕以後整個兗州城都要跟著遭殃。


    這邊何文亮正對著幾人大發怒火,那邊楊越遙的影衛卻是將那時常與楊越遙商議計策的黑衣人給請了過來。


    那人看到楊越遙一臉綠黑,當即為其把脈,不過片刻,那人站起身來,用嘶啞的嗓子喝道,“快去找兩百個十七到二十歲的女子來,為殿下換血!”


    何文亮聞言當即出動府衙官軍前去尋找,一時間整個兗州城瞬間被恐懼籠罩。


    一些百姓為了不讓官軍抓走自己的女兒,拚死阻攔,可是在官軍的屠刀之下,任何阻攔都隻能化為鮮血流淌。此時正值夏日炎炎,然而在兗州城中卻透著一股深寒氣息,觸之便會冰凍,那冷冷的血腥味似極了冬季刮過的唿嘯北風,將所有希望都吹得魂飛破滅。


    那幾個老大夫之所以不肯定道出楊越遙的病情和解毒之法,為的就是不讓何文亮作出如此傷天害理之事。


    他們知道,這種奇毒除非將全身血液盡換,不然根本無解。而且為其換血之人必須是十七到二十歲的妙齡女子才行。這些女子為他換血之後當然隻剩死路一條。


    這些老大夫在兗州城待了數十年,德高望重,如何能作出如此傷天害理之事?


    然而他們不說,並不代表別人也不會說。


    那人吩咐完何文亮之後走到這幾個老大夫身前,刺耳的聲音再度想起,“隱瞞實情,意圖加害親王,來人!拖出去,砍了!”


    這幾個老大夫早就知道今日難逃一死,聞聲當即罵到,“畜生啊!如此傷天害理之事你居然都做得出來!”


    “禽獸不如啊!老夫縱死也不會放過你!”


    幾人生在兗州,長在兗州,老在兗州,對兗州有著特殊的情感,在城中本就所剩無幾的人當中,他們可算得上是最為有威望的幾人。見到那黑衣人竟然為了這一個人而讓上百個妙齡女子無故送死,心中悲憤已極,紛紛破口大罵。


    然而那黑衣人卻置若罔聞,轉身便離開了。


    兗州被就沒有多少人,更何況是十七到二十歲的妙齡女子,何文亮在城中大肆抓捕也才抓了不到二十人。


    那黑衣人見人數遠遠不夠,當即對著一眾影衛厲聲道,“去別的地方抓人,便是搶也要搶來!”


    楊越遙的影衛聞聲出動。


    待程月棠與楊季修再度來到兗州城之時,已是十日之後,楊季修在北境深處的鎮子裏修養了幾日後便即可快馬加鞭的趕到了兗州。可是終究來遲了一步,楊越遙前幾日已然迴京。


    程月棠走進城中,隻見本就冷清的兗州城便似被瘟疫橫掃過一般,街道上一個行人也無,偶爾跑出來一兩個人還形色匆匆,似在躲避什麽。


    程月棠迴到上次入住的客棧之中,聽那掌櫃的道出事情原委之後,程月棠瞬間便站了起來,一雙清眸之中滿是怒火,似隨時都會噴薄而出!


    “畜生!那何文亮現在何處?!”


    程月棠厲聲問到。


    掌櫃的急忙應到,“聽說那位王爺臨走時讓他暫代府尹一職,此時應當在府尹衙門。”


    程月棠與楊季修聞言,當即起身,立刻趕到了府尹衙門。


    那何文亮還在初嚐府尹衙門的滋味,卻不料程月棠與楊季修突然闖入,正欲一展自己府尹威風,然而卻被楊季修一腳踹飛直接撞在了牆壁之上。


    程月棠與楊季修沒有多言,直接將其就地正法。


    夜,在北境的最後一夜。


    程月棠久久不能入睡,仿佛耳畔一直有聲音在與她說話一般,程月棠隻覺心中煩悶,而後跳到屋頂之上。


    微涼的深夜,偌大的兗州城死靜一般,就連夏季裏的蟲鳴也似乎因為恐懼而變得小聲起來。


    程月棠想著那些死去的一百多個妙齡少女,隻覺胸口處隱隱作痛。若說東涼難民之死,金礦之中的村民之死,程月棠尚可找到一絲自我安慰的借口。那這些枉死在楊越遙淫威之下的妙齡少女確係程月棠直接影響,與她有著不可辯解的關係。


    程月棠自問從小到大從未居心叵測的謀害過任何人,但這些無辜之人卻總是因為自己而死。


    東涼難民如是,金礦之中的村民如是,兗州城內的妙齡少女如是。她們活在天地間也是母生父養,從未虧錢於誰。然而就因為京中爭鬥,這些無辜的百姓卻如稻草一般被輕易宰割,就如那春花一般被殘忍秋風無情肆掠。


    為何這無妄之災總是降臨在這些無辜百姓的身上?!


    程月棠想著想著,忽的覺得心中猛的一痛,而後眼角瞬間滑落淚珠。


    隻是此時的程月棠心裏除了為這些無辜枉死的百姓感到自責以外,更多的是對楊越遙的恨。若不除掉此人,程月棠永生無法安眠!


    楊季修在程月棠正出神間來到了她的身後,隻是他沒有發出任何響動,甚至連唿吸聲也被壓得絲毫聽不到聲音。


    楊季修知道程月棠內心之中的掙紮,也知道程月棠對於楊越遙的恨意,他更知道此時程月棠需要邁過去的不是別的,而是她自己。


    隻有程月棠真正邁過自己那一關,她才能徹底的完美無缺。


    可是這可談何容易?


    程月棠前世之中經曆的流血還不夠多嗎?楊越遙登上皇位以後,整個京城都被他血洗了一邊,那慘狀,簡直就是人間地獄。


    而秦國公府,楊越遙在鏟除了所有異己之後,秦國公府也未能保住最後一絲榮耀,被楊越遙以謀逆之罪滿門抄斬。


    那些熟悉的麵孔,那些熟悉的生意,程月棠至今還記得爹爹和弟弟在臨死前的表情。


    程月棠無法忘記前世之痛,正如無法忘記東涼難民帶來的震撼和痛心。


    她想做到萬無一失,可是楊越遙卻總能將更多的罪孽波及這些無辜的百姓。


    良久,夏夜裏的風在最後一絲餘溫也散去的時候終於變得涼快,天上那一輪潔白如玉般的圓月似在俯瞰著這世界,隻是它從未出言幹預。


    程月棠呆呆的望著那輪明月,心裏忽的生出一股無法動搖的念頭。


    楊季修終是不忍,正欲出言安慰程月棠,卻不料程月棠轉身看向他,似乎早就知道了他的到來一般。


    程月棠的眼神之中滿是柔情,然而在眸子深處,楊季修分明看到了一絲柔弱。雖然隻是一字之差,可是這其中的差別卻是楊季修無法想像的。


    “既然已經捅破了最後一層窗戶紙,那迴京之後……”


    “你放心,我已然安排好了一切。”


    此次北境之行,兗州府尹,金礦村民,兗州長史,這一百多條人命,程月棠不可能就此罷休。


    在那金礦之下,楊越遙用實際行動證明自己的立場,那程月棠與楊季修也再不用躲躲藏藏暗中行事,京城之中的暗流也是時候變成了肉眼可見的波濤洶湧了。


    程月棠冷冷道,“此次這一百多個人的命,我定要楊越遙十倍償還!”


    楊季修第一次聽到程月棠用這種語氣說話,仿佛是聽到了修羅臨世時那令人心中寒意突生的聲音。然而他卻將程月棠摟在了懷裏,沉聲道,“無論你做任何事,我都會支持你!”


    楊季修實則已然用行動證明了自己的一切,但是此次迴去京城,誰也預料不到會發生什麽。


    楊越遙先走一步,到了京城之後他可以將許多罪責通通堆在楊季修和程月棠的頭上,所謂先發製人。再者,楊越遙在霸州收納難民之時便已然得知在背後作祟的乃是程月棠和楊季修,倘若他將這件事添油加醋上奏天聽,老皇帝盛怒之下程月棠和楊季修定然會遭罪。


    “此次迴京,定然風波驟起,若是我……”


    “別說話。”


    楊季修知道程月棠想說什麽,可是他卻不想聽。他隻知道一件事,那就是無論程月棠發生什麽事,他永遠都會站在程月棠的身旁。倘若程月棠當真遇到無法抵抗的阻力,他也會沒有任何遲疑的衝上去。


    金州,霸州,北境,京城。


    程月棠始終堅守著一個信念,那就是將改寫前世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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