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物業公司的人以為冉習習就是別墅的業主,也就是拖欠了三年多物業費的女人,言辭之間對她很不客氣,劈頭說了足足一分鍾。


    等對方終於停下來,她才有氣無力地解釋道,自己是原來的業主,不知道是不是資料沒有更新的緣故,這封郵件發到了自己的郵箱裏。


    發現自己不小心鬧了一個大烏龍,工作人員連連向冉習習道歉,請她千萬不要生氣,是他們那邊有疏漏,沒有及時更新業主資料。


    “嗯,我想問一下,這個新的業主,你們真的聯係不上了嗎?各種方式都用了嗎?”


    冉習習想了半天,也不知道白諾薇的去處。


    那工作人員一再歎氣,說公司裏有幾位老大難業主,人間蒸發一樣,拖欠了十多萬的物業費,催要失敗,連帶著他們的獎金也跟著蒸發掉。


    掛斷電話,冉習習絞盡腦汁地想了半天,忽然想到了一個人。


    吉詩雪,她不是白諾薇的遠方表妹麽!當初,要不是靠著這個關係,吉詩雪剛剛大學畢業,毫無工作經驗,也無法得到那份工作,還是靠著表姐的關係,私下打點,將她安插|進了公司。


    這麽一想,冉習習馬上撥通吉詩雪的電話。


    幾年的時間,令這個當年還有些青澀生嫩的助理,已經成長為能夠獨當一麵的新銳職場女性。


    可以說,在冉習習離開中海以後,吉詩雪跟著安吉麗娜埋頭苦幹,硬是在已經被轉手賣掉的老東家裏,站穩了腳跟。這對於老員工來說是很不容易的,畢竟,新老板都更喜歡培養新員工,在公司培植自己的勢力。


    電話一接通,冉習習也顧不得多做寒暄,直接問她,知不知道白諾薇的下落。


    吉詩雪也有些懵了,她想了想,然後說道:“前些年的時候,我們這些遠方親戚都很羨慕她們家,就連我爸媽都讓我多向她學習。大概兩三年前,有些事情就傳到我們那個小地方,你也知道,小地方是沒有什麽秘密的,大家一下子都知道她原來是給老板做情婦,於是又全都感到不齒。我們兩家本來就是遠房親戚,這下更不走動了,一開始我偶爾還會在逢年過節的時候給她發條信息,但她從來不迴複,後來我也不發了。你怎麽忽然想起她來了?”


    她知道,如果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冉習習應該也不會無緣無故地去找白諾薇。畢竟大家好多年都沒有聯係了,偶爾一提起名字,還有點兒恍如隔世的感覺。


    冉習習也沒有隱瞞,直接把物業公司到處找白諾薇的情況轉告給了吉詩雪。


    “啊,居然這麽嚴重啊?原來她都三年多沒繳費了,怪不得人家物業會抓狂,那種小別墅的物業費一定也很高呢。這樣吧,我馬上打電話迴老家,看看我爸媽知不知道白家人的聯係方式,告訴他們一聲,我們就算是盡到責任了。你也別擔心,那房子早就過戶了,就算有什麽法律問題,一定也不會找上你的。”


    吉詩雪思考了兩秒鍾,給出一個辦法。


    目前看來,也隻能這樣了,冉習習點頭說好,一切都拜托她去辦。


    “我最近看到網上說,戰先生還有個同父異母的妹妹……那戰家豈不是很亂套,你和寶寶怎麽辦呢?”


    說完白諾薇的事情,吉詩雪不由得關切地問道。


    冉習習笑笑:“和我無關,我和他已經離婚,孩子歸我。”


    吉詩雪這才“啊”一聲,以示驚訝。


    “等有空的時候,你和安吉麗娜一起來我家,我做幾道拿手菜來招待你們。我一會兒把地址給你發過去,一定要來啊。”


    知道她在上班,不能一直講私人電話,冉習習這才戀戀不舍地掛斷,隨手把家裏的位置發到吉詩雪的手機上。


    放下手機,看了看時間,冉習習才發現,白諾薇的這件事,竟然占用了自己一個多小時的時間。不知道她究竟跑到哪裏去了,是不是去找了那個學長,拿著從刁成羲那裏騙來的錢,兩個人一起躲在某個地方逍遙快活。


    刁成羲玩了一輩子女人,到頭來卻栽在了兩個女人的身上,一個是妻子秋境,一個是情人白諾薇。她們兩個人分別在他的身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前者是報複的快感,後者是大筆的錢財。


    本來的好心情因為這件意外的小事而受到了一點點影響,冉習習打開電腦,先去查了查“health care”項目的所在地,發現那裏的確是一大片待規劃中的商業空地,麵積十分驚人。


    但是,隨著下拉頁麵,她也看到了一些相關信息,原來這片地目前還沒有完成拆遷工作,那裏有上千戶居民,他們不肯配合拆遷委員會,按時搬離。


    冉習習找出開發商的公司名稱,敲入搜索引擎,結果發現這家公司在網上的口碑極差,有很多人發帖控訴這家公司強拆,拆遷補償的價格也被壓得很低,很多居民聽到賠錢款的數額,便忍不住破口大罵,但卻毫無辦法。


    “這麽狂的開發商?一定有背景吧……”


    她自言自語著,果然,後麵幾頁的帖子裏,有人匿名爆料,說這家公司的法人就是劉副市長的親弟弟,兄弟二人一個當官,一個經商,官商勾結得厲害。


    “就知道是有人給遮風擋雨。”


    冉習習有些生氣,這種事雖然並不少見,可她依舊做不到視而不見。


    假如戰氏真的決定去競標這個項目,一旦成功,也就意味著少不了和這家公司進行生意上的往來。開會的時候,看虞幼薇那信心滿滿的樣子,就好像這個項目已經有八成的可能性被戰氏拿到手,接下來隻是照例走程序了一樣。


    即使主持這個項目的人不是虞幼薇,換成是別人,冉習習也依舊對“health care”持懷疑態度。因為她算是對東西方文化差異體會比較深的人,她很清楚,十年以內,國人對養老的看法並不會出現質的飛躍,大多數的城市退休老人還是會懷揣著在身體好的時候自己拿退休金生活,在身體不好的時候指望子女伺候的想法,極少會有老人在上了年紀以後,主動搬到養老社區,讓工作人員來負責照顧自己。


    “health care”這個項目確實是具有創新意識的,可有的時候,走在大眾前麵,反而意味著被大眾拋棄。如果它應用在發達國家,可能效果就會完全不一樣,事實上,西方的發達國家早就已經引入這種養老機製了,並不新奇。


    所以,冉習習雖然在會議上一個字也沒說,可她還是比較偏向於賀佳雯的看法。


    眼看著那些走投無路的人在網上發著求助帖,控訴著開發商的強拆暴行,冉習習難受得要命,有點兒看不下去了。


    這個時代,房子對於普通人來說,是頭等大事。


    有人靠著拆遷成了億元戶,一夜之間多了一座吃不完的金山。有人因為拆遷無家可歸,拿著微薄的賠償款連一間小屋都買不到。


    剛叉掉頁麵,手機再次響起。


    冉習習看了一眼,發現是個陌生號碼,猶豫一下,她還是接起來,萬一是白諾薇呢。


    哪知道,的確是個女人,但卻不是白諾薇。


    “冉小姐,冒昧打擾,我是賀佳雯。不知道你現在是否有時間,和我聊幾句呢?”


    她的腦海中浮現出那個幹練女人的形象,冉習習對賀佳雯的印象還算可以,再加上聽戰行川說她一個人撐起賀氏,很不容易,也不禁對她產生了一絲惺惺相惜的情緒。畢竟,自己當年也曾熬過那麽一段艱難歲月,求助無門。


    “賀小姐,請你說吧,我在聽。”


    冉習習走到窗前,輕聲說道。


    賀佳雯似乎鬆了一口氣,她稍微放慢了一些語氣,口齒清楚地說道:“冉小姐,我想你一定聽出來了,我是反對‘health care’項目的。我想知道,你本人對這個項目是否也是持支持的態度呢?”


    這個問題一拋出來,冉習習下意識地挑了一下眉頭。


    沒想到,賀佳雯還真夠直接的。


    可她完全沒有資格也沒有立場來提前獲悉自己的看法,在所有高層沒有表決之前,冉習習也不會告訴任何人自己的最終決定。


    何況,她也沒有最終決定,她想的就是,多數人怎麽決定,她也怎麽決定。


    “抱歉,賀小姐,這個話題我不方便和你討論。不如下次開會的時候,你再……”


    冉習習的話還沒有完全說完,就被賀佳雯打斷了:“對不起,我知道自己有些強人所難了。不過,冉小姐,你知道嗎?那塊地的開發商口碑很差,他們打算強拆,因為那些住戶不肯搬離,而大家不肯搬離的原因是給的賠償款實在太少了,他們根本無法在中海買房,哪怕是麵積更小一些的房子!”


    聽得出來,她的語氣很著急,也是牽動了情緒。


    “如果開發商和拆遷戶的關係僵化得太厲害,一旦捅到媒體那裏,再牽連出其他的事情,戰氏作為承建方,也會跟著聲名大跌!甚至,這個項目能不能如期完成,如期投入使用,都很難說!”


    賀佳雯見冉習習一直不說話,索性一口氣把最壞的可能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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