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客隨主便,還是頭次見麵子這麽大的客人……”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語畢隻見高陽在婢女的簇擁下跨進了屋。


    高陽眼神不屑地劃過,看到我的時候突然驚了下。


    “草民見過公主”我意識到自己有擺架子嫌疑,忙出言解釋。


    “你……”等半天不見有別的迴話,我疑惑地抬頭,隻瞧見高陽呆呆地走向這邊,神色激動,全然不像先前一副冷冰模樣。


    “皇妹!”李芯一句話,將高陽喊醒了過來。


    “可否借一匹馬兩三仆役?”李芯道


    “做什麽?”高陽恢複原狀,冷冷問道。


    “這,我以後會解釋”


    聞言高陽直視李芯:“你半夜打擾不說個解釋,現在借馬借人,誰是主?”


    “我……你能先派人護送杜郎迴去嗎?所有的事,我自會悉數告訴你”


    “杜郎?”高陽冷笑一聲,“好親昵的稱唿啊”


    我突然感到一陣寒風吹過,想解釋,李芯已早我一步開口。


    “你別誤會!我們隻是朋友。”李芯急道


    高陽隻不屑轉過了頭,吩咐右邊的丫鬟去備馬找人。


    見狀我忙開口謝恩。


    丫鬟隻一會就迴來報準備妥當了,我看向李芯,後者報以一個放心的眼神,可看她跟高陽之間的氣場,我總有些不放心。


    “你計劃……”


    “城門得天亮才開,我等城門開了就迴去,你一路注意”我還沒說完全句話李芯就迴道,細想了下,她說的有理,便不再耽擱,告了辭,隨人出了院策馬奔向家。


    約莫一個時辰後,終於抵達目的地,一路有驚無險。


    “郎君?是郎君!郎君你去哪了?”杜安遠遠地奔了過來,牽住馬後,立刻對後麵跟來的仆役道,“快去告訴阿郎娘子,說郎君迴來了!”


    我下了馬,吩咐杜安道:“去準備點心酒水招待兩位客人”


    “不必了,公子客氣,隻是我二人得要迴去複命”


    “那,我不留二位了,多謝相送,迴去請替我謝你家主子”我見兩人執意要走,也不再堅持。


    “告辭”


    看兩人走了,我轉身進府,踏進門去,卻見全府上燈火照的亮堂,人都在外麵站著。


    “郎君別愣著了,郎主主母一宿沒睡,就在找你呢”杜安見我呆站著,催道。


    我隨杜安往裏走,心裏隱隱漫上了不安,小心問杜安道:“你們找我多久了?”


    “入夜就開始了,您出去誰也沒跟說去哪,進夜了又不見迴來,主母急著派人四處找,都已經準備報官了”


    聽杜安急切的語氣,我不安感變得強烈。


    “那淑文娘子呢?”


    “不清楚,應該也沒就寢,小的一直在忙著找您。到了”杜安突然壓下了聲音,我抬頭一看,已經到了杜構書房。


    門口小廝看見我們過來,急急跑了進去通報,才幾秒我就聽到裏麵傳出一聲怒吼。


    “讓他進來!”


    我聽到身子止不住怕地一抖,憑借多年進教師辦公室的經驗(表細究),我能感到裏麵有多危險。收到多方傳來的憐憫,我頂著腦袋踏進書房。


    “你去哪了?”杜構劈頭就問,聲音威嚴,我心裏一陣怕,覺得自己做錯事了。


    “去,去見朋友了……”


    “見朋友?見朋友怎麽一宿沒迴來?!”杜構將書猛拍到桌上


    “我……我……”我不知道怎麽跟他解釋,其實到現在,在心裏,我還沒法將他作為父親對待,沒認為他是一座可以依賴的靠山。


    “你沒說的了?”杜構冷冷道,一秒後火山爆發,“你個孽子!還以為你醒來懂點事了,沒想到白打你那一頓了!”杜構已經逼到我麵前,氣得吹胡子瞪眼,“走!給我去祠堂!都別去找夫人,誰敢去我打斷你們的腿!”


    “給我走!”杜構吩咐完仆役,迴頭見我沒動,隨腳就踹了上來。


    我忍,對於這項曆史悠久的教孩子運動,你越反抗,那廝越是來勁,為了不承受更大的摧殘,我隻好默默咬牙忍著,心裏祈禱杜母快來拯救我於水火。


    “跪下!”杜構進了祠堂,怒指著祖宗靈位喝我道。


    我心驚膽戰,沒骨氣照做了。在封建朝代違抗父命?後果比他打你一頓更嚴重百倍。


    “你還有什麽要說的?”


    我沉默低頭。


    “沒說的了?”杜構頓了兩秒,應該在想措辭,“杜家家規嚴謹,向來守規守矩,何時教過你夜不歸宿了?”杜構責問


    我沉默。


    “怎麽不迴話?啞了?”杜構大聲喝道


    我繼續沉默。


    杜構被氣得哆嗦,“把藤條給我拿過來!”


    我大驚,抬頭,發現他沒在開玩笑。


    “好,你不拿是吧?”杜構怒瞪了一會,跨步自己去取。


    識時務者為俊傑,這時候還不趕緊承認錯誤就是傻子了。


    “大人我錯了,不該,夜不歸家”


    “現在肯開口了?晚了!”言畢直接招唿上來,才迴神隻覺背上兩道裂開。一日之內,刀砍鞭笞兩種體驗俱全,人生無憾。


    才走了會神身上就多了五六道傷痕,疼痛感把我拉迴現實。


    “別打!別打了,住手……老爺,全兒再錯,也犯不上動手打啊”杜母若救世菩薩,終於登場。看她攔住杜構,我心裏鬆了口氣。


    “你別攔我!這逆子敢這樣都是你寵的!”杜構怒氣衝衝


    “打!那你打吧!”杜母攔不住,索性撒手,“幹幹脆脆打死好了,好不容易撿來兒子的一條命,索性還給閻王爺去!妾身在世上也沒啥念想了”


    “你!……哎!”杜構窩了一肚子氣沒法發,猛將手中的藤鞭摔到地上,“他一夜不迴家,你問問他幹什麽好事去了?你再寵,這不成器的家夥就永遠是灘爛泥!”


    杜母漠了會,“全兒平安迴來就好了,他能做什麽去?老爺您別氣壞身子,過會就該去上朝了,去休息一會吧”


    杜構狠狠瞪了我兩眼,隨杜母往門口走了兩步,突又迴頭喝了句:“你個逆子!給我跪著思過去!”


    “老爺……”杜母忙安撫著杜構出去


    聽到門外腳步聲走遠,我才敢鬆了身,揉背上疼處,舊傷未好又添新傷。


    “郎君”突然聽到聲音我驚地忙跪好,等看清來者是杜安時沒好氣地罵了他一句。


    “怎樣?我父親呢?”我小聲問杜安


    “跟主母迴院了,離遠了”杜安道


    聞言我大鬆一口氣,改跪為坐。


    “郎君,您下次再出去能跟小的說一聲嗎?小的起碼知道該去哪找您,像昨晚這樣,沒頭沒腦找了一夜……”


    “知道了,別廢話”我沒好氣迴道,挨了一頓打就是聖人脾氣也好不起來。


    “噓有人!”聽到腳步聲杜安手忙腳亂把我扶起來跪好


    “見過娘子”聽到杜安行禮,我當是杜母折返迴來了,但怕杜構也迴來了,乖乖跪著不敢迴頭。


    “郎君,是淑文娘子”杜安過來小聲道


    我轉頭瞥了眼,真是她。胸口突然感到悶了口氣,眼前情形太丟麵子,不爽地盤坐到蒲團上。


    “夫君,餓了吧?”淑文走近,屈膝半蹲,將菜盒子放到我麵前。


    我詫異地盯著她看了好一會,等她開口問話,結果隻等到她放好了菜盒。聞到食物香味,才想起來自己隔了一頓沒吃飯,肚子一下餓了。


    “杜安,出去守著,有人來趕緊通報”我可經不起第二次刺激了


    接過她手裏的碗筷,狼吞虎咽起來,添了幾口,發現她隻是在一旁靜靜看著,心裏嘀咕起來,她怎麽還不問。直到吃完飯,她都要收拾好了,都不見問,我忍不住先開了口。


    “你不想知道我昨晚去哪了?”


    淑文的手滯了一下,後又繼續收拾,“夫君想說,自然會告訴妾身。”言語平淡,聽不出情緒,我就怕她這樣。


    我知道我說的會是謊話,可那也是不想她擔心,她連問都不問,情節可就惡劣了。


    想著我賭氣開口道:“我去平康坊了”


    她身子一僵,半餉平緩,強笑了一下:“是嗎?那夫君下次記得拿迴自家衣裳”


    我低頭看了身上衣服一眼,原來她看的那麽仔細。看她強忍著傷心,我忽然就感覺不忍了。


    “你真信?”我問她,“我都不信。城裏夜裏又不是沒城武侯,再說城門晚上難道不關嗎?我若是在平康坊那過夜,此時能迴來?”


    看了下淑文,她一如先前緘默。


    “我去找孫祿堂了,他在城外置辦了處新屋,幾人玩過了,一時就忘了迴來”


    聞言淑文突然氣了,瞪了我一眼,起身帶上了盒子:“夫君玩的開心,妾身不打擾了”


    “哎別走啊!”我忙拉住她,“剛剛因為這事都被打了一頓了,你就別氣了,我發誓,絕無下次!”


    看淑文還在鬧別扭,我悄悄上前伸手環抱住她。


    “別!祠堂……”


    “噓,別說話,讓我抱一會”我在她耳邊低聲言語,手緊扣住不放。隻有和她在一起,我才能感到最真實的存在感。想到幾個時辰之前差點與她天人相隔,我暗暗下了決心,勢必要找出意欲害我之人。


    “郎……”杜安突然闖進來


    “什麽事?”我被打擾心情不爽


    “主母來了……”言畢杜母已到了門口,我又瞪了杜安一眼。


    “娘親”


    “阿家好……”


    杜母看到裏麵的情形,略一詫異,環顧一周,神色高深莫測,緩神進了祠堂,吩咐杜安:“快去準備準備,該去學裏了”又看向淑文,“你去幫著收拾兩件衣裳,交給丫鬟,總歸是有些不放心”


    “是”淑文迴望了一眼,款款出了祠堂。


    “娘親,孩兒……”


    “別愣著了,快去準備入學去吧,可別有下次了,你知道為娘有多擔心你?”


    “孩兒錯了”


    “怎麽也告訴一聲啊,哎”杜母歎了口氣,“背上疼嗎?”


    “還好,不怎麽疼了”


    “別怪你父親下手重,這次你可真做錯了”杜母道


    “是……父親讓我思過,這走了……”


    “就走吧,你父親也是氣的,我勸勸就好了,等你下次迴來,時間長了他氣也足夠消了。去吧”


    “是,多謝娘”我欣喜告辭


    見了杜安,想起來我得帶點消腫化瘀的藥,吩咐了句,杜安卻說他已經拿上了。


    “郎君,府裏不說別的什麽,就跌打藥最多”杜安道


    “怎麽?府上的人經常傷著?”我大惑不解


    言畢杜安隻古怪笑著看著我。片刻後我了然,心情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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