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涼夏一臉深沉地看著祝之芸,她雖不知道為何祝之芸想對皇上不利,但她直覺發現,祝之芸並不是真的想針對龍榻上奄奄一息的皇上。


    “那些竹簽,你是從哪裏弄來的?”荊涼夏問。


    “自然是昆侖仙山啊。”祝之芸揚灑一笑。


    “如果我猜的不錯,你就是寺中的那個老道吧?”


    荊涼夏忽然想起來玉屏兒和齊燕皆和她說過,小心提防那個老道,她雖然也有猜測老道就是身邊的人,但她沒有十分的把握確定老道就是祝之芸裝扮的。


    那麽長的時間,祝之芸都沒有出現過,如果不是她刻意躲著她們其餘十一幅畫,她應該早就露麵了吧。


    這京城就這麽大,既然滿城都找不到她的身影,那就隻有一個可能性,她躲在了在皇宮裏。


    出乎意料的,祝之芸斜了一眼荊涼夏,冷冷道:“什麽老道?”


    荊涼夏愣住了,祝之芸不知有個老道的存在,難道那個老道,另有其人?


    可是那個老道為何知道她們畫中仙那麽多的事情,也給了她一根竹簽呢?


    玉屏兒也說過那個老道不像是安了好心的,荊涼夏轉念想到,會不會玉屏兒也以為老道就是祝之芸裝扮的?


    祝之芸沒理會荊涼夏的疑問,繼續道:“你一出畫,第一個看見的便是先皇,你雖然是他畫的,卻不是他最愛的女人,你的親娘,才是他愛的人。先皇因為畫你,犯了大錯,卻將這個錯誤降在你的身上,你醒來沒多久,就被迫迴到畫中,被送往古道神韻畫店,也就是朱掌櫃爺爺開的那個店。”


    “古道神韻?”荊涼夏忽然想起來齊燕確實與她說過,十二幅畫被朱掌櫃的爹偷出來後,那個畫店忽然就起了火……


    “你幫六歲的皇上登基之後,迴到畫中,沉睡了近五十年,畫仙見你的寂寞,便給你兩世不屬於你的夢,讓你的畫魂鑽入他編織的異世夢境裏。”祝之芸有意無意地看著桌上的茶具,捏起一個茶杯,仔細地端詳著。


    “畫仙?你見過畫仙?”一聽祝之芸提到了畫仙,荊涼夏趕忙問到。


    “自然是見過的,不僅我見過,你也是見過的,隻不過你睡了那麽久,都忘光了,不是嗎?”祝之芸眼中漸漸露出狠光,“一點都不公平,同樣是沉睡,為什麽我就沒有畫仙編織的夢幫我渡過那麽漫長的漆黑深夜,而你,卻有呢?”


    “你為何要沉睡?難道你也不是畫師最愛的女人?”荊涼夏蹙眉,警惕地看著她。


    “我?我當然是,隻不過,我剛剛睜眼,看到的卻是另一個人,就在你醒來沒幾天,我也醒了,我看見他的時候,便喜歡上他了,我去討好他的兒子,也想幫他的兒子登上皇位,但是畫仙卻說我的野心太大,將我封入畫中,如果沒人能助我脫離古道神韻,我就隻能困在古道神韻,永不得出畫。”


    “所以當朱掌櫃的爹將我們偷出古道神韻的時候,你就已經掙脫了畫仙給你設的那個屏障,你想要徹底毀掉可以封住我們的古道神韻,所以,那把火是你放的對不對?”


    荊涼夏問完,祝之芸忽然抬頭意味深長地一瞥,她修長的手指輕輕點著那個茶杯,緩緩道:“那把火的確是我放的,但我真沒想到,那個老家夥被火燒死了之後,居然是他的孫子帶著我們東奔西跑,一樣的血脈,屏障隻弱不消,隻要有他在,我就不能施展我的靈力。”


    “涼夏,這太不公平了,為什麽我們被畫出來,明明與被畫的女子沒有牽連,卻不能愛別人呢?”祝之芸說完,手一用力,那原本白潤剔透的杯盞,立刻化作一灘灰物,散在桌上。


    “你也可以愛,如果他願意為你補畫。”荊涼夏厭惡地看了她一眼。


    “補畫?”祝之芸抬眼,苦澀一笑。


    忽然,她猛地站起身來,一把打翻桌上其餘的茶具,她兩眼盡是怨恨和怒氣:“沒人會幫我補畫的!我想要的,遠遠比補畫更加難求!”


    荊涼夏見她愈漸瘋魔,剛要伸手,卻不想祝之芸更快了一步,她一把拿出自己的畫卷,大力展開。


    畫中,一片荷塘映入眼簾,池裏錦鯉躲在大大的蕉葉下,正微微張著嘴。


    荊涼夏慌忙擋在了皇上的麵前,將他攔得死死的,不留一絲縫隙。


    祝之芸好笑地看著她徒勞護住皇上,不由地又放下了畫,側頭看著皇上,低聲道:“我要你寫聖旨,將皇位,傳與我。”


    荊涼夏大驚,她匆忙迴頭看了一眼皇上,隻見他已經慘白了臉,兩眼爆瞪。


    “那日馬車被劫,其實就是我的策劃,馬車被劫一事,想必瞞不過你吧?”祝之芸見皇上死都不肯點頭,冷笑著說:“我本打算讓畫卷分離,隻可惜隻有三幅與其他的畫走散,我要讓昆侖仙山,那些老不死的家夥都知道,我們畫中仙,與常人一樣,也可以愛。因為我愛的,就是先皇,我一睜開眼,看到的也是先皇。”


    “畫卷會褪色!你不知道嗎?”荊涼夏抬手揮向祝之芸,那湛起的白光幾乎就要打中祝之芸的時候,祝之芸猛然後退數步,那白光硬生生劈向了前方的一盞白玉花樽,那花樽立刻碎裂成粉。


    “我自然知道會褪色!可是我不在乎!”祝之芸恨恨道,“隻不過,我剛剛一睜開眼,看到的隻是僅剩一口氣的他,他坐在一方淺塘邊,同我一樣,在一點點地喂魚。”


    “既然我得不到他,那我就要他以前坐過的位置,我要讓這個天下都知道,被我控製在手中的感覺。”祝之芸說完,手中畫卷一揚,高高舉起,正對著床上的皇上。


    凡人入畫,必死。


    死人入畫,再生。


    荊涼夏上前一步,抬手搶奪祝之芸手中的畫,誰知祝之芸似乎是看準了荊涼夏會來跟她搶畫,她側身一讓,裙帶帶起一陣風,左手持畫,右手照準了荊涼夏的左肩重重拍去。


    骨頭碎裂的感覺立刻襲來,荊涼夏被一掌擊開,頭撞在殿中的圓柱之上,應聲落在地上。荊涼夏掙紮著爬起來,扶著圓柱吃力地站起身來,隻一下的功夫,她的左肩痛楚已經慢慢消失,頭上的血跡和淤腫也慢慢恢複了正常。


    “不傷不死,倒是讓我們有些不同。”祝之芸冷眼看著荊涼夏,不屑地別開了頭。


    “姑姑問你,你寫不寫傳位詔書?”祝之芸抬手掐向皇上,轉眼間,他猛地哼哼了一下,喉嚨裏哽咽著發出“不寫”兩個字,雙手緊緊握拳,指關節清白,整個人像一個皮掛掛的老茄子,皺皺地躺在那裏,而祝之芸自稱姑姑的模樣,在荊涼夏眼裏,十分惡心難忍。


    “不寫嗎?沒關係,那我先收拾了你,再幫你寫吧。”祝之芸說罷,手腕用力一抬,皇上整個人都被拉扯了起來,就在皇上的頭即將挨近畫紙的時候,忽然一道刺眼的白光一閃而過,猛地擊退祝之芸,皇上悶哼一聲,一頭栽倒在床上。


    祝之芸慌亂地迴頭一瞥,隻見荊涼夏指尖白光瑩瑩,而她右手手持一幅畫卷,正欲展開它。


    荊涼夏輕輕抬手,畫卷的地支受重而下,一幅臥榻圖展現在祝之芸的麵前……


    “怎麽,你也想把他帶進畫裏嗎?”祝之芸好笑地指了指皇上。饒有趣味地問道。


    “你不想看看這幅畫,究竟是什麽畫嗎?”荊涼夏冷冷道。


    祝之芸聞言,盯著荊涼夏手中的臥榻圖看了許久,也沒有發現有絲毫的不妥之處。


    荊涼夏一把扯下外麵那一層畫紙,一幅猩紅猙獰的修羅場出現在祝之芸的麵前。祝之芸一見那幅畫麵,立刻驚恐地連連後退幾步,她匆忙收起自己的畫卷,緊緊抱在懷中,恐懼的表情襲上麵頰,懼怕不已。


    “修羅場,專門收拾你這樣的畫中仙,這畫許久沒有飽餐一頓,看來今日可以敞開胃口了。”荊涼夏手持修羅畫,一步步走近祝之芸。


    就在祝之芸轉身就要朝大門跑去之時,那扇被禁閉的大門忽然被重重撞開,荊涼夏轉臉看去,隻見那個落音寺的老道,道袍翩翩,匆匆而來,而他身後,跟著臉色陰沉的韓諭。


    “師……師尊……”祝之芸一見老道,立刻頓住了身形。


    祝之芸喊他叫師尊?荊涼夏微微一驚,難道這個長相猙獰的老道,就是昆侖仙山的畫仙?!


    老道縫一般的眼睛晶亮地看著祝之芸,忽然抬手,大喊一聲:“孽徒!”


    隨即,祝之芸手中的畫卷被老道收在手中,死死捏住。祝之芸痛苦地倒在了地上,而她的身形也在隨著老道捏畫卷的力度,極力扭曲著,像一條被詛咒的蠱蟲,用盡全力摸爬著。


    “我以為你們來到這個世間,能感悟真諦,得大器,養修為,卻不想一個個為了情,為了愛,為了權利,弄成這樣!”老道收了手中的力道,又轉向荊涼夏。


    荊涼夏懼怕地後退了幾步,她之前在石桌上看到這幅畫的時候,就覺得不對了,但是韓諭從哪裏弄來這幅修羅場,恐怕隻有他自己才能解釋了。


    老道抬手,荊涼夏手中的修羅場立刻飛向老道,老道一把握住天杆,將畫麵對向了祝之芸……


    祝之芸恐懼地伏在地上,臉色慘白地看著麵前的修羅場。那畫麵血紅腥臭,滿是死屍和白骨,究竟多少人葬身於此!


    “師尊,之芸知錯了,師尊,求你,不要……”祝之芸顫抖著聲音,驚恐地看著那越來越近的畫麵……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畫中仙緣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晚庭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晚庭香並收藏畫中仙緣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