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豐盛了些?腦海裏浮現出雲箏昨日埋頭吃魚的模樣,青漓盤算著,“花了多少?”


    海棠比劃了一個“三”字,冒著汗答:“三百兩。”


    青漓眼中訝色一閃而過,麵上卻依舊淡定,她曉得雲箏能吃,卻沒料到她竟然這般能吃,擺了擺手道:“隨便她吃,把她花的錢一筆筆在冊子裏記清楚了,迴頭一並交給雲昊,讓他把銀子都吐出來。”


    愁雲頓時一掃而光,海棠笑道:“小姐這個主意甚好,奴婢現在就去後廚盯著廚子們做飯,然後就迴屋記賬,兩不耽誤。”“


    青漓點點頭,揮了揮手,“去吧,別忘了芙蓉糕。”


    海棠前腳剛走,青漓仰頭望了會兒天,轉身也準備迴去,卻忽見一個挺熟悉的人影從月亮門疾步走了過來,邊走還邊四處張望,好像是在找什麽人,當他如炬的目光移向青漓的時候,頓了頓,腳下生風的奔了過來。


    這個熟悉的人影不是別人,正是昨晚與他一笑泯恩仇的江少俠。


    客棧後院雖有些雜亂,但雜亂的挺古樸雅致,青白色的石桌旁栽了幾棵瘦骨嶙峋的古柳,柳枝徐徐蕩在曉風中,別有一番風情。此時樹梢上兩滴雨水順著柳葉“劈啪”兩聲滑向桌麵,青漓前後左右遙望了一番,又氣定神閑的坐了迴去,看這架勢也曉得江璧涯四處遍尋的人就是她,心裏默默盤算著離飯菜做好且還需等一段時間,她不如就與他閑聊上片刻,待飯菜做好了再與海棠一並迴去。


    青漓覺得這個主意甚好,便十分安心的等著江璧涯過來。


    今日江璧涯倒沒有穿他那件標誌性的杏黃袍子,而是罩了件嫩綠的長衫,她眯著眼睛望過去,來人活脫脫就像一顆身姿挺立的大蔥。待江璧涯走近了些許,青漓訝然的盯著他眉骨下方的一處淤青,食指與中指並攏敲點著桌麵,不可思議道:“你同誰打架了?竟傷成這樣?”


    大蔥陰測測的看著青漓,額頭上的青筋一突一突的,就快要爆出來,全然沒有昨晚談心時的好脾氣,陰陽怪氣的哼道:“怪不得今早連個麵也不露,原來是屋裏藏了個人啊。”


    他這一句話哼的百轉千迴,青漓聽到這句話也是難得的愣了愣,心道她屋子裏有沒有人他怎麽會曉得?她高深莫測的又看了一眼江璧涯,見他緊蹙著眉頭,一雙桃花眼突突泛紅,倒真是像三月桃花了。


    青漓壓下心中對大蔥外貌的胡思亂想,默默思索著他陰陽怪氣的一番話,終於叫她理出了些許頭緒來:海棠方才說江璧涯沒有去找過她,就說明他曉得屋子裏有別人並不是通過海棠得知的,但蘇言在她房中的這件事除了她知海棠知,就沒有第三個人知曉了,難不成他早上未在大廳見到她,所以私自潛進了她的房間?這個想法冒出來令青漓嚇了一跳,並非擔心江璧涯曉得了有個男人藏在她房間裏,而是蘇言……


    蘇言他雖然一向是個淡然冷漠翩翩風姿一青年,可他對青漓的事一向不像表麵上那麽淡定,也不大那麽冷漠,從三年前在青山他們第一次相遇而他還是個賊的時候就能將她正兒八經耍的有氣使不出來就足可見他功力之深。


    試想一下,雨歇花重紅濕處,客舍青青柳色新,春日盛景下,蘇言他正一派安然的享受著青漓的榻,安然的窩在她睡過的枕頭上補眠,卻冷不防聽見窗子被悄無聲息的打開,冷不防瞅見從窗子外跳進來一個大男人,這個男人還是曾經將青漓擄了去且揚言要搶迴去做媳婦的江少俠……


    這個場景它有些……慘不忍睹。


    青漓不敢再細想下去,額上淌下一滴冷汗。她還記得以前在寧王府的時候,她跑去見個三哥他的表情都已經能凍成冰了,更不用說他每次見到她和蘇逸站在一起說話時臉上那個高深莫測的表情了。蘇言吃起醋來,可不是一般二般,她有些憂慮,想著一會兒迴去怎麽辦才能將蘇言哄好。


    江璧涯看青漓一忽兒愁苦一忽兒後悔一忽兒焦慮的表情,氣怒倒是消減了大半,先是自己反省了一遍是否話有些說重了,而後又將方才的話默默在腦子裏過濾了一遍,最後覺得這個冷嘲熱諷的水平其實並沒有什麽大礙,按青漓往日裏的接受程度來看,這是個什麽低等水平他很清楚。他對她說話不客氣的時候比這個要厲害多了,看她的表情也不像是這麽糾結且憂慮啊。


    江少俠於是也將已經很皺了的眉頭又皺了皺,心下雖不思其解,語氣卻也相對來說弱了些,“你怎的不說話?難道是被我發現了你們這樁見不得人的事所以不曉得該如何解釋?”


    青漓茫然了一會兒,敲點桌麵的手指頓了頓,聞言疑惑道:“我與他是夫妻,與你是朋友,我夫君在我房裏有什麽需要像你解釋的?”停一停,恍然道:“哦,你是想問為什麽他來了我沒有告訴你?”攤一攤手道:“我也是今早才曉得的,並非故意不告訴你。”


    江璧涯想了一會兒,悲傷的覺得她說的話其實很有道理,人家二人是夫妻,夫妻在一起本就是天經地義,況且他昨晚已經大度的表示甘願推出,如今他來找茬的確有些過於魯莽,口中卻仍傷心道:“誠然,你與他是夫妻,誠然,我昨夜是有說過隻和你做朋友。可,可我昨天雖大度了一迴,但你也曉得,我對你情根深種並非一日兩日了,雖然說了放手,可心裏確然……確然還存了那麽一丁點念想,可如今你竟讓我在你房裏看見了蘇言……”江璧涯壓低聲音道:“我心裏不大舒服你也要理解。”


    青漓聽著他一番話,先是認可,再是難過,後是理解,可江璧涯說的這些她現在還暫且顧慮不上,隻是心裏存著個擔憂……他不會真的縱身一躍跳窗跳進她房裏了吧?如此這般她一會兒迴去真的百口莫辯啊……


    青漓抖著嗓子問:“你到底怎麽發現他在我房裏的?具體與我細說一說。”


    據江璧涯迴憶,因為心中掛念青漓,於是他起了個大早來到大廳一邊喝茶一邊等她,然而等到豪雨驟停日上三竿茶點都換了三盤還是沒有發現她的身影,隻看見昨日與她同坐一輛馬車的那個小丫頭一個人坐在大廳裏大吃大喝,卻礙於不好暴露自己的身份,也就沒有湊上前去問上一問。他擔憂著青漓沒有出現的原因,會不會是因為身體不舒服?或者有什麽事情被絆住了所以連早膳都不能下來用?他覺得第二個解釋顯得更為靠譜些。然,不管是哪個解釋,總要去看看才能顯得出他對青漓的關心,況且若真有事他也能搭把手。


    思及此,他從容不迫的避開眾人耳目,熟門熟路的從窗外飛身而入,果然瞧見床帳子向下搭著,裏麵若隱若現躺了個人。至於裏麵那個人是誰,他覺得不用多想,也不需要細想,這是青漓的房間,躺在床帳子裏的除了她還能是誰?想著裏麵的人是他朝思暮想甚為心愛的青漓,且如今這個他甚為心愛的美人還衣衫鬆散的臥在床帳子裏,他有幾分興奮,有幾分害羞,還有幾分莫名其妙的扭捏。他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幾步,卻驀地頓住了腳步。


    說到此處,江璧涯抬眼看了看青漓,頗無力的解釋,他當時真的沒有想要唐突的走過去的,但是卻越看越覺得帳子裏安靜的頗有些蹊蹺,他斂眉著重強調,他走過去還撩開了床帳子的這一係列行為歸根結底隻是因為擔心她的安慰,並非存著什麽不良的居心。


    青漓豎著耳朵聽到他果然是跳窗進去的而且還撩開了她的床帳子,心內惆悵無處可說,已經無力再與他分辨了,隻是托著腮麻木聽著他的後續,神色間著實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了,她隨意比了個手勢,示意她明白了,請接著說。


    江璧涯原本就擔心青漓會惱怒他的唐突,然而見她果真沒有一絲一毫生氣的模樣,遂放下了一顆忐忑的心,長舒一口氣,接下來是怎樣,就講的頗為流暢了。


    他說他甫一撩開床帳子,凝目便瞧見裏麵果真躺了個人,這個人的衣衫也果真是鬆散的,且還露出了兩個極為漂亮極為仙風道骨的鎖骨……然,這個人卻不是他心愛的美人青漓,而是他一向最為討厭且在祁陽城時敗在此人手中的蘇言。


    他登時怒目問蘇言為何不在蒼梧江反而躺在青漓的榻上,躺在青漓的榻上就罷了為何還衣衫盡散,以這副任君采擷的姿容呆在一個姑娘的閨閣裏成何體統。誰想到蘇言竟無動於衷,麵無表情的看著他說是誰允許他進來的,又冷冷的問他這兩日一向都是從窗子外不打招唿就跳進青漓的房間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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