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冬在錄音室裏工作,把原殷之關在了外頭,因為要試錄一些demo為圖釘發專做準備,是絕對不允許有雜音的,所以原殷之連門都不敢敲,隻能抱著蛋黃在客廳地毯上玩。


    當他把蛋黃的臉揉得跟皮蛋一樣的時候,翟潔打來了電話。


    原殷之一手捏著蛋黃的嘴殼一手接了電話,翟潔在那頭說:“黃文堯要見你。”


    原殷之放開蛋黃,靠到沙發腿上。


    “暫時不迴複,拖兩天,你手上的工作繼續。”


    “明白了。”


    翟潔掛掉電話的同時,程冬也從錄音室出來了。這是他搬迴棕櫚公寓的第二周,除了原殷之,兩隻寵物也像是治愈了抑鬱症一樣,蛋黃夥食豐富明顯胖了一圈,原殷之更加喜歡唿嚕它。


    原殷之剛剛起身要繼續程冬進錄音室之前的活兒,程冬連忙擋開他。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原殷之立刻不樂意了:“有什麽事?”


    程冬抬頭看他一眼,原殷之那雙慍怒的眼睛裏有一大堆滔滔不絕的控訴。之前程冬比賽封閉訓練原殷之已經忍了半個月,好不容易比賽結束又要搞什麽工作室新專輯,原殷之想著那好,把早就送出去的唱片公司拿出來總能減輕程冬負擔多勻點兒時間給自己了吧,結果程冬整天往外跑,迴家了也是一頭紮進錄音室,他瞪程冬,瞪著瞪著眼裏又軟了,變得有點委屈。


    在一起的時間久了,程冬也完全清楚了原殷之的性情,他大概也隻會在程冬麵前露出這種跟蛋黃似的表情。


    程冬想了想,湊上去捧住原殷之的臉,好好親了親他。


    “我一定會在晚飯前迴來的。”


    原殷之長那麽大,連秦嵐都沒可能把他哄乖,偏偏程冬這簡單的一句話,就讓他覺得心田滋潤。


    他故意板著臉,然後點點頭。


    但是程冬失約了。


    黃文堯早就跟陳淑曼說過,以夏因的智商,早晚得讓那根把他們栓一起的麻繩著火,留著夏因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特別是在夏因慫恿趙總一行人把程冬強了之後。


    當時讓夏因複出是陳淑曼的主意,那個時候黃文堯已經在著手自己做工作室,要逼程冬歸順自己的公司,讓夏因在他麵前嘚瑟也是觸發條件之一,而且手裏握著夏因,讓兩個死對頭都做黃文堯的人,也是相當好看的製衡場麵。陳淑曼是以多年的職業經紀人的經驗為出發點的,所以當黃文堯說把夏因暫時扶上去可以,留著就不妥的時候,他以為黃文堯是私心作祟,因為旁人再怎麽看,黃文堯對程冬都有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意味。


    不提旁人,就連黃文堯都說不清自己對程冬是怎麽迴事。


    他有時候想弄死程冬,看那個有著健康的小麥色皮膚健康的體魄甚至健康的精神的青年被糟踐,這種奇怪的施虐欲他從沒在程冬麵前表現過,也沒有對別的人產生過,他想自己要麽就是無聊,要麽就是程冬這個人,他身上好像總能全身而退的感覺太讓人心癢了。


    程冬他總是顯得無辜,明明也是個*很強的人,要不就不會為了留下而跟了個男人,但卻要在不該堅持的地方堅持,從來都不做真正妥協的事情,黃文堯覺得,與其是程冬的運氣看上去太好,不如說,程冬他太狡猾了。


    那些真正知道自己要什麽,不會被生活左右的人,都太狡猾了。


    黃文堯以為自己大概是有些討厭程冬的,因為程冬對於他來說,就像一個活生生的嘲諷。


    黃文堯是個私生子,不知道爹是誰也不知道媽長什麽樣,被年邁的外婆養大,但事實上那老人眼瞎腿瘸,黃文堯自懂事起就在照顧外婆,因為吃穿用度是用外婆的積蓄,所以他小時候最常聽到的一句話就是,養你用的錢,我都可以去雇一個保姆了,換尿盆還比你勤快。


    然而那些微薄積蓄是斷然請不到保姆的,更別提肯一天幾十次地換尿盆的保姆。黃文堯在畸形的環境中長大,卻在還未成年的時候就明白了一個道理,永遠不要讓別人看清你的真麵目。所以參加選秀,他懂得輕描淡寫卻直擊要害地渲染自己的身世,他彬彬有禮,看上去又聰明又溫和,沒有人會知道他小時候會每星期都光顧樓下的小賣部,在那裏順走足夠賣給整個班級的泡泡糖。


    他那對該死的父母也算待他不薄,給了他好皮囊和好腦子。


    然後他紅了,親生父親卻找上門來。


    當他問起,為什麽這麽多年都沒有父親的消息時,那個被派來接他到本宅的管家,言辭中透露,他的父親風流債太多,早已不記得在哪裏留了種。


    然後黃文堯就明白了,他永遠不會成為別人生命中重要的存在,沒有任何人在意他活得是否精彩。


    他的歌手事業,他突然擁有的豪門背景,他的歌喉和外貌,都變得沒有意義。


    除了那個早就過世的每天都罵罵咧咧的外婆,沒有人會對他說那麽多話。


    然後他就遇到了程冬。


    他以為他大概是討厭程冬的。那時候他剛剛開始隨心所欲,就算唱片業不景氣他也不走雙棲,就要磕死在歌手這條路上,結果程冬跟他參與了同一檔節目,據說是被伯誠高層送來的,看著生澀稚嫩,在綜藝節目上唱歌卻拿出好像要麵對兩萬聽眾的的認真來,他站在一旁,就知道要做一個歌手,他是沒法超越程冬了。


    而後他與程冬來往過密,讓程冬本來可以一帆風順的事業頻生枝節,剛開始他還覺得自己像是演提線木偶局的那個木偶師,覺得這種遊戲玩起來很是滿足操控欲,然而程冬卻仍舊是那個給一束聚光就能變得光芒萬丈的、好像從未被挫傷的人。他也開始發覺,自己大概並不全然是討厭程冬。


    直到夏因的助理也是他的眼線打電話對他說,夏因好像慫恿趙總去錢櫃ktv玩明星,是個出櫃的男明星。他徹底慌了神。


    在把包廂裏的人全部轟走後,看到癱在沙發上頭破血流,褲子被解開的程冬時,他腦子裏嗡的一聲。


    那個瞬間他知道他不討厭程冬,他大概已經太久沒有對別人感興趣,所以忘記了被吸引是什麽感覺。


    他走過去把程冬扶起來,檢查程冬的傷口,將程冬的衣服穿好,一邊慶幸自己來的及時一邊不受控製地,伸手碰了碰程冬的臉。


    他可能,有點喜歡他。


    但是他無聊又無趣的命運好像並不想讓他如願,程冬不僅拒絕了他的邀請還將他的投資人撬走,然後就和那個男人重修舊好了,這一係列脫出掌控的事情讓他惱怒,他必須做點什麽。


    夏因不是被雪藏,事實上是被逐出了娛樂圈,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裏,也沒人關心,黃文堯同樣不關心,他隻是在夏因離開直霖之前派人去問清楚了原殷之從夏因口中套到了哪些信息;他隻是偶然得知有夏因的死忠粉絲在伯誠鬧了三天,最後被請到派出所的圈內閑談,他派人找到了那個女孩兒,告訴他夏因是因為得罪了某個人,被其背後的金主封殺的“幕後真相”。


    他知道什麽最能挫傷程冬。


    沒有人能從這個充滿利益糾葛和階級錯綜的圈子裏全身而退的。


    程冬也曾經低賤過,他不該就這麽忘記,如果他忘了,那麽自己會提醒他的。


    然而與此同時,黃文堯發現自己那間本已經停止注資的工作室牽涉進了洗錢案件,父親的生意也出現問題,他的根基受到動搖,要解脫莫須有的罪名都很難,他知道能做到這種地步的人是誰,這個時候隻能後悔,當初為什麽沒有早一點把夏因踢開。就是因為捎帶了夏因,當初他才選擇抹掉監控記錄暫時包庇夏因,因為想也知道當時把所有牽涉了那件事的人都弄得生不如死的原殷之到底有多趕盡殺絕,他那時候的心力都花在怎麽把程冬套過來,沒有餘力去堵住很可能牽連到他的的夏因的嘴。


    很快的,黃文堯聽說程冬正在調查一年前的那次舞台事故和包廂事件的細節,反應過來原殷之沒有將針對自己的一係列動作知會程冬,程冬大抵還沒弄清楚自己都做過什麽,這兩人是在分頭行動。


    他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機會。一個可以得到程冬的機會。


    他的手機在口袋裏響了,來電顯示是翟潔,他接起來,預料之中聽到了翟潔迴複他說原殷之不願意見麵,他笑了笑,對電話那頭說:


    “如果我說原總他今天不來,就永遠吃不到程冬做的晚飯了,他還會堅持嗎?”


    黃文堯說完就掛了電話,他坐在咖啡店內,看到程冬等過了紅燈,從街對麵小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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