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文堯把腿抬高在陳淑曼的辦公桌上,用手機玩遊戲,陳淑曼推門進來,不滿意地看他一眼:“夏因鬧著要讓我幫他上《超級隧道》,他最近有些不安分了。”


    《超級隧道》是一檔密室逃脫真人秀節目,邀請藝人獨自或協同闖關。每周一播,不過剛剛播了三期,就已經直逼綜藝節目收視第一了。


    “他是該憋不住了。”黃文堯把手機放下,“聽說原殷之現在不在直霖,好像去程冬老家找人了?”


    陳淑曼點點頭:“我是摸不透原總怎麽想的,他當初不壓消息,不就是想甩掉程冬嗎?如果不是他放任媒體大肆報道,我們也找不著敢在發布會上拍直播視頻的人。”


    “不一定是想甩掉。”黃文堯把玩著手指,抬眼對陳淑曼說,“原殷之可是在報紙上露了臉的,差點給扒出身家背景來,要不是大家懂規矩,知道碰不得原家,那麽這件醜聞就不止要登娛樂版麵了,經濟版麵也要受累。”


    陳淑曼看他一眼:“你倒是對這些很了解,原總你也關注?”


    “我不是說了嗎,我可是很敬業的。”他這模棱兩可的搪塞已經是慣用語,陳淑曼便也不想探究,這個時候她手裏的手機響起來,來電顯示是“夏因”,不耐煩地接起來。


    “阿曼,看《小波頭條》。”


    《小波頭條》是檔網絡娛樂新聞節目,不過現在儼然已經發展成八卦脫口秀了。陳淑曼繞到黃文堯旁邊打開電腦,點擊最新更新的一集。


    然後他們看到了原殷之和程冬一同下船的完整視頻,用手機拍攝的畫麵,應該是目擊者投稿,兩人中間隔了一段距離,並沒有走很近,但原殷之從始至終眼光都沒從程冬身上離開過,相反程冬雖然戴了口罩看不清表情,但肢體語言卻很明顯,有兩次原殷之上來拉他的胳膊,都被避開。


    兩人互動中的不和諧氛圍不言而喻,更不要說主持人小波的辛辣旁白了,這主持人之所以火,就是靠了一張賤嘴。


    程冬在他口中變成了因為事業遭遇而遷怒戀人的人,發布會上那番坦蕩言辭也變成了虛偽公關。


    本來這圈子就是靠吸收和消化各種各樣的臆測過活,牆倒眾人推、落井下石大家都愛做。黃文堯看著屏幕,微微蹙起眉。


    程冬變成現在這樣,他在這裏頭起了多大作用他也十分自知,但這時候竟然不舒服起來。


    “原總動真格的了?”陳淑曼不可置信地說。


    “誰知道呢。”黃文堯伸手將筆記本電腦合上,“你注意著點兒夏因,他看到原殷之還逗留在程冬身邊,指不定要做出什麽來。”


    “你是擔心他對程冬做出點兒什麽還是擔心他到原總麵前鬧騰?”


    黃文堯往後靠在椅背上:“他知道自己現在幾斤幾兩,不敢到老板麵前鬧騰。”


    “那就是擔心程冬咯?”


    黃文堯不說話,仰靠在椅子上看了一會兒頂燈,道:“我就是想看他跌下來,露出對這個世界灰心失望的表情,但是他在發布會上也那麽坦蕩,現在看上去也也並沒有很落魄,顯然還不夠啊,所以我叫你盯著點兒夏因,隻是想掌握最新動態罷了。”


    陳淑曼笑了笑。


    程冬沒空去管那些尖酸刻薄的八卦,迴到直霖後就立刻向劇組報到。《斑馬》劇組要營造神秘前戲,所有演員都是簽了保密協議的,關於劇組裏主演的幾次風波不敢往外披露,但是風聲多少還是會漏點兒出去,有人說程冬並沒有真的退圈,反而接了新戲,為數不多的死忠粉表示這是最後的救命稻草,但這說法還是被大部分人用來抨擊程冬陽奉陰違。


    程冬過去大概會因此動搖,但現在他明白,要得到什麽,就必須失去其他的什麽,生活仿佛守恆定律,他不能什麽都企圖抓在手裏。


    外界評論如何,他隻管演好這得來不易的角色,等他迴到所有人麵前的那天,讓他們慶幸他的迴歸,他要他們為他鼓掌,而不是嫌他可有可無的噓聲。


    他的專注工作讓原殷之無處下手,程冬現在搬到了一處僻靜的公寓。原殷之開車去在擁堵的交通狀況下要耗費很長時間,他自己也有大堆公事,現在原家全權交由他手,將之前轉移伯誠的所造成的窟窿不聲不響填補,都是些耗時耗神的事情,也沒有多少空閑去騷擾程冬了。


    見不到原殷之,程冬自然更輕鬆,他感覺自己在步上正軌。然而每當想到麵前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原殷之曾給過他那個機會,他都無法把那個人完全放下。


    畢竟那個人曾經與他的夢想捆綁在一起,甚至一度取代了他的夢想。


    排練中途休息的時候,程冬就地坐在舞台上喝水,旁邊突然遞過來一條巧克力。


    程冬抬起頭,發現是舞蹈演員其中的一個,他稍微想了一下,說:“謝謝你,盧謙。”


    對方是個眉目清秀的小夥子,或者說,長相有些過於秀氣了,他看程冬態度友好,便放心坐下來,跟他搭話:“我其實一直想跟你說話的,但是你之前那麽紅,又是主演,就沒敢。”


    程冬抬眼看他。


    “啊,我不是那個意思。”他慌張搖手,聲音低下去,“不是說你現在不紅了,就……”


    “沒關係,我不在意的。”程冬笑,“我很好相處的。”


    於是對方愉快地和他聊了起來,直到排練重新開始,盧謙有點忐忑地問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出來玩一下,他跟另外幾個舞蹈演員晚上迴去唱歌,都挺想看程冬現場唱。


    程冬想了想。答應了,他本來想叫上小紀和唐真,但是唐真自從跟他告白後,兩人還沒見過麵,這時候約出來大概會比較尷尬,兒如果唐真不在的話,單獨叫小紀也不太習慣,他們三人的相處十分親密,一般並不會有人缺席。


    於是程冬自己去了,他到的很準時,包廂裏隻有盧謙和另一個不認識的女生,那女生看他到了,就說出去打電話催一下人,房間裏隻剩下他跟盧謙,對方調出他的歌來,央他唱一唱。


    程冬多少也有些懷念,一連唱了三首,放下話筒後,盧謙給他遞過來一杯飲料,讓他潤潤嗓子,一邊跟他討論他的專輯。


    然而程冬覺得沙發在緩慢下陷,盧謙的聲音也越來越遠。


    “嗯。”他杵了一下桌子,想站起身,打著舌頭說,“我去一趟衛生間。”


    他並不知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已經完全迷糊了,隻想著趕緊離開,盧謙聽他口齒不清,知道藥起效果了,就把他推到沙發上,臉色冷淡,完全沒了那副靦腆憧憬的模樣。


    他也不跟程冬多話,直接起身開門,把那個女生叫進來,兩人站在包廂裏完全不壓低聲音,程冬聽到他們說幾位老板馬上就到,那個專門要見程冬的,已經往她卡上劃了兩萬塊。


    程冬腦子裏全是擠擠挨挨的棉花,要把維持腦活動的血液吸幹一般,把他的神智往中心擠,就快擠得看不見了。


    他往前傾身,用肩膀把桌子上的玻璃杯掃到地上,杯子應聲碎裂,正好有一角直衝著他。


    程冬想也不想,伸手就朝上麵按下去,幸好他神誌不清失了準頭,玻璃從手掌邊緣劃過,割裂的疼痛讓他清醒幾分,然而下一秒那呆愣了一瞬的兩人就衝過來,盧謙按住他的肩膀,把他死死按在沙發裏,跟女生吼著,說拿腰帶先綁起來。


    程冬大睜著眼睛,想維持住清醒,隻要還有神智就好,不能睡過去。


    然後包廂門被打開了。


    程冬聽到一把有些熟悉的聲音。


    “程冬呢?趙總你可別騙我,他怎麽可能會來……”


    那是夏因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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