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殷之的到來讓室內瞬間寂靜,唐真和小紀都很傻眼地望著這個突然冒出來,西服花眼上還別了徽章的男人。


    正裝氣場太強,他們兩人都沒有去質疑原殷之為什麽會有入戶電梯的磁卡。


    程冬臉上的表情變化最明顯,原殷之看著他抿了抿嘴唇,把吉他放下,站起來插著褲袋說:“這是原總。”


    不僅沒有餐桌禮儀,連最基本的社交禮儀都沒有。


    原殷之看著一臉尷尬連靠近他一步都不願意的程冬,不由在心裏冷笑。


    他原殷之還是第一次這麽被人覺得拿不出手呢。


    “你們好。”他微微頷首,開口時聲音低沉磁性,“你們是程冬的朋友?”


    “啊,沒錯。”小紀為了讓自己放鬆一點,搖了兩下手裏的花鼓圈,鈴鐺聲音清脆,聽在原殷之耳裏卻覺得聒噪,但他麵上仍舊笑得很紳士。


    “不過今天開始我就是程冬的助理啦,我們現在在慶祝程冬很可能在這個周末就能正式出道呢!”


    原殷之笑了笑:“是嗎。”然後看向程冬,“那為什麽不邀請我呢?”


    “也算不上是慶祝。”程冬越發尷尬了,伸手摸了摸後頸,“就是突然有興致,開了點兒酒。”


    原殷之瞥一眼桌上的幾瓶啤酒和一支看上去就很廉價的香檳。


    “程冬,我沒有告訴你隔壁街就有酒窖嗎。”


    “誒?”


    “能不能麻煩你的助理小姐跑一趟呢,帶我的名片去取一支來。”說著就抽出張名片來遞給小紀。


    “哈。”被點名的女生指指自己的鼻子,“我嗎?”


    原殷之對他微笑,“抱歉,那間酒窖不提供送貨服務。”


    小紀稀裏糊塗地點了頭,一邊朝門口走一邊嘀咕:“匹、匹瑞兒……誒,麻煩你再說一遍。”


    “巴黎之花。”原殷之耐心地中譯。


    一直沒有說話的唐真起身追上小紀:“我跟你一起去。”然後迴頭看了一眼原殷之,眼裏已露不滿。


    程冬也已經看出來原殷之雞賊得要命的舉動,剛要說我也去的時候,原殷之握住了他的胳膊。


    那副在人前紳士虛偽的臉已經完全沉下來:“慶祝你出道,怎麽能不邀請我呢,實在太不乖了。”


    程冬迅速去看那兩人的背影,生怕他們聽到原殷之充滿惡意的話。


    原殷之不是沒有用乖不乖這種字眼調戲過他,但是這一次,原殷之明明看得出來他在擔心什麽,偏要在自己的朋友麵前觸線。程冬不由自主握緊了拳頭。


    電梯門合上,原殷之就放開了他,往後撤了一步。


    “怎麽,不高興?”


    “……”


    “隨便把亂七八糟的人和亂七八糟的酒帶到這裏來,你問過我嗎。”


    “……我不知道這種事還要過問原總。”


    原殷之在地毯上坐下來,拿起那瓶香檳看了看標簽,“你那麽不願意被別人看出來,自己還不夾緊尾巴?把人帶到這裏來看我給你準備了個什麽樣的金絲籠嗎?”


    程冬驀地覺得眼前發懵。


    原殷之擅長拿捏人心,嘴巴毒得不僅是一針見血,有時候好像一刀見骨了。他看程冬臉色發白,把嘴唇抿起來的模樣,又突然有些說不清的情緒。


    竟然像是不忍心。


    “行了,我來也是想給你慶祝的。”他這麽說,便屈尊降貴似的,把手邊的香檳拿過來,“偶爾嚐嚐這種超市特供,也沒什麽問題。”而後動作優雅地一一去除錫紙和鐵圈,然後……


    木塞彈了出來,香檳噴了他一身。


    程冬看著被白色泡沫淋濕了頭發的金主,他單純的腦袋裏自然想不到□□這種詞,但也覺得那軟塌塌的頭發和半透明的襯衫讓原殷之看起來很狼狽,一個沒忍住,就“噗嗤”了出來。


    原殷之咬了咬牙,抬起眼:“被搖過?”


    “啊……對了小紀剛剛還說要像拉力賽上那樣,噴開木塞才有氣氛……”


    原殷之心想,果然是一幫鄉巴佬。


    等唐真和小紀抱著香檳迴來的時候,隻看到程冬跪在地毯上擦著什麽。


    “那個原總呢?”


    “哦,他在……”


    小紀把鞋甩了就跑進來,在程冬麵前一屁股坐下:“我靠程冬那個原總是誰啊,我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迴來的時候才反應過來我被當跑腿使了,而且那間酒窖提供送貨的!”


    程冬正要說話,小紀再次打斷了他:“我是你的助理又不是他的,還有那個什麽巴黎之花……誒,我的香檳!”她撲到僅剩半瓶的香檳麵前,“你怎麽能提前開了,我搖很久的。不行,搖這瓶吧。”


    眼看小紀又要開始荼毒新酒了,程冬飛撲過去阻止了她:“原總他……”


    “程冬,打電話給翟潔,讓她送套衣服過來。”


    原殷之有些煩躁的聲音傳來,眾人迴頭,就看到□□著上身,頭發和身體都沾著水珠的原總。


    失去發膠的頭發蓬鬆了很多,被潦草向後抓,雖然擰著眉,但原殷之整張臉都因此顯得柔和了。


    別說小紀,程冬都眨巴了兩下眼睛。


    “我們才出去了二十分鍾而已……”小紀喃喃,然後眼神複雜地看向程冬。


    程冬想解釋,然後他發現唐真也用非常要命的眼神看著他。


    原殷之倒是十分大方,赤腳走過來,彎身拿過盒子裏的酒看了看:“沒錯,去冰起來吧。”相當自然地遞給了程冬。


    唐真這時候把小紀拉了起來:“我們走吧。”


    “但是……”


    “程冬,下次再來找你。”他對程冬點點頭。


    整個氣氛尷尬,程冬也沒有留人,唐真和小紀默默走了,在電梯都裝飾得十分考究的的轎廂內,小紀突然很隨意地說道:


    “你也不要不開心嘛,不管程冬做了什麽,他現在得到了他應得的不是嗎。”


    唐真有些訝異地轉過頭看這個大大咧咧的小姑娘。


    “我剛開始也被程冬的房子嚇到了,你沒發現嗎,程冬的家當還是以前那幾樣,但是那房子裏麵的配備實在太齊全了,別說程冬買不買得起,就算他買得起,他的消費理念也跟不上啊。我當時就想,程冬大概是跟了什麽人吧,結果沒幾個小時,對方就亮相了,我本來還擔心是胸部下垂的富婆或者腦滿肥腸的大叔,後來一看,那個什麽原總牌兒挺亮的啊,其實還比較替程冬開心。”


    唐真輕笑了一下:“你倒想得開。”


    這個時候電梯也到了,小紀拉了拉肩上的背包,邁步出去,她個頭小,腦後紮了卡通發圈的馬尾卻瀟灑地晃來晃去:“我當然想得開,我又不像你,明明喜歡,卻不敢伸手拿。”


    “喂!”


    “好啦,我們去吃飯吧,程冬有巴黎之花,我們有鄉村基!”


    原殷之叫飯店送來了一桌的菜,程冬卻完全沒有食欲。


    把程冬的朋友趕走,羞辱程冬,這些因為毫無由頭的壞情緒而產生的發泄行為,完全沒有讓原殷之在意,好像連去記得都礙事。他看程冬不動筷子,還很疑惑:“怎麽了,你不喜歡拌麵嗎?我還特地叫他們挑了間私房菜館。”


    程冬看金主那麽渾然不覺,更發不出脾氣來,索性破罐破摔地說:“我減肥。”


    原殷之蹙眉:“不能再瘦了,這樣剛好。”他頓了頓,“手感也剛好。”


    程冬嘴角抽搐,更吃不下了。


    原殷之看看他,覺得有些好笑:“逗貓用逗貓棒,逗狗用飛盤,逗你,我還要自降身段來點兒葷段子,你非但不領情,還要一臉憋屈,倒顯得我真像流氓了。”


    金主這話說的有幾分戲謔和自嘲,程冬不解,抬起頭看他。


    原殷之手指修長,十分養眼,平時都在手腕上戴手表或者在袖口裝飾袖扣,今天他弄髒了衣服,本來想讓翟潔送來,但突然想起翟潔好像說過要去約會,他便一邊抱著體恤下屬的念頭一邊翻起了程冬的衣服。


    作為藝人,程冬的衣櫃泛善可陳,他就隨意拿了件襯衫,那普通襯衫的衣袖被他卷至小臂,那雙養眼的手執箸,卷了些麵條,然後放到了程冬的碗裏。


    程冬看著他穿了自己的衣服,莫名便有些親切,原殷之說完那話垂首吃飯,教養極好地不再開口說話。


    他不說話程冬並不覺得悶,反而慶幸,原殷之講話好像都有意義,他要費神去琢磨,那就沒精力消化了。


    晚飯後原殷之仍舊不走,在客廳沙發上坐下來,選了部電影看,好萊塢槍戰片,開頭卻是一段火辣床戲,程冬急忙說:“我去洗碗。”要往廚房跑,經過原殷之的時候被一把拽了手腕,順勢就拉到了懷裏。


    程冬急忙挪開屁股,從原殷之的大腿挪到沙發上。


    “那是飯店的碗,明天有人來收。”原殷之說,拿過遙控器把聲量調大了些,男女主角的喘息便充斥整間屋子,所幸是正經電影,鏡頭晃過之後就是劇情了,程冬繃緊的身體放鬆下來,卻突然發現原殷之攬在自己腰上的手臂變得更明顯。


    原殷之能感覺到程冬坐立不安,他今天也並沒有多少上床的心思,不過是覺得程冬跟別人能好好相處,自己也想與他親近些。


    程冬不跟他討論劇情,他也懶得開口,吵鬧的槍戰片看了一會兒也無聊了,原殷之毫無預兆地關了電視,就上樓去洗澡。


    程冬鬆了口氣,自己也去衝了個澡,準備在一樓的房間睡,結果剛要進臥室,原殷之披著浴袍走出來:“上來睡。”


    程冬僵了僵,乖乖上去了,原殷之已經在床上躺下來,開了台燈,正在看書,程冬過去掀了被子的一個角,慢慢鑽進去,幸好床大,離原殷之尚有段距離,他背對原殷之躺下,猶豫了半天,才說了句:“晚安。”


    隻聽到原殷之又翻了兩頁書,才擰滅了燈:“晚安。”


    程冬放下心來,迷迷糊糊要睡過去了,突然肩膀被幾根手指撥了過去。


    他已經很困,順勢翻了個身,等反應過來另一邊睡著原殷之,已經來不及了。


    原殷之摸了摸他的頭,就這麽保持著攬他入懷的姿勢準備睡,程冬的抬了抬腦袋:“會壓到你的胳膊。”


    原殷之用另一隻手按下他的頭,鼻尖湊近他吹幹後還殘留香波味道的頭發嗅了嗅:“嗯,這顆頭我喜歡,壓麻了也沒關係。”


    原殷之雖然仍舊會讓他覺得尷尬,但程冬也察覺到了,大概是下午金絲籠那番話說的重,原殷之對他放軟了態度。


    程冬交朋友從來是依賴時間,原殷之與自己的相識太過單刀直入沒有鋪墊,而他被逼得隻能選擇無措地麵對,這種情形突然轉變畫風,程冬不知道,所謂斯德哥爾摩症候群,其實所有人都多多少少有那麽點兒意思。


    危險環境待久了,就會對溫和的氣場失去免疫力。


    程冬被迫枕著原殷之的胳膊,心裏想,要是原殷之不是金主,而是朋友就好了。


    都開始這樣天真的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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