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在外麵焦急得都恨不得要白了頭的孫部長遇著了邁著穩健的步伐走來的丞相大人。他理虧的低了頭本能的想避,丞相大人啊了一聲:“孫大人在啊。”他麵帶愧色的欸了一聲:“相爺。”“欸呀孫大人呀,我就帶小朋友出去溜了個彎你閨女就給整這麽大個罪名...”“不是,不是她呀相爺,這事...”——孫部長急著想解釋,白丞相豁達的嗬嗬兩聲拍拍他的肩:“不急不急,我跟你說笑呢。你閨女裏還在裏邊吧,那我先這邊坐會。”


    樂春出來後伊洛傳芳進去了一下又出來:“相爺和孫大人都請迴吧。殿下昨夜傷病複發,陛下照顧大半夜是費了心神,此時略感疲乏需要休息。”本不用向他們說明的事情此時告訴他們,必須是有意圖。說陛下昨夜照顧殿下,就是要告訴他們,兩人不僅相敬如賓更相濡以沫,促成婚姻的緣由或許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們現在組成了一個家庭,任何挑撥離間的意圖就都打住吧。


    丞相拎著孫樂春走,孫大人跟在後邊極其無奈。看著他們離宮,女王立即往梁辰予的住處走去,迎接她的是玉茗,玉茗神色閃爍,這讓她瞬間就明白,梁辰予不在宮中。她明白過來的同時伊洛傳芳也明白過來,趕緊問道:“殿下人呢?”“迴,迴大人,殿下服藥後說困得很,睡了...”“不許說謊!”伊洛傳芳一嗬斥,玉茗嚇得抖的迴:“是,大人...殿下她,殿下她一定要出宮,婢攔不住..殿下也不許婢說她出宮了,說是馬上迴...”


    “快去找。”——女王聲音裏帶了怒氣,趕來的白珞俯首稱是又趕緊退了出去,他都不明白親王是怎麽能做到沒讓侍衛通知他而走出王宮的。因為殿下失蹤是大事,周凱也來聽命,等趕來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他才走到女王身邊輕聲說道:“應是殿下初入宮,不懂宮中防禦體係的運作才會如此,應該不會有事。”女王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周凱的皇家騎兵隊負責整個王宮外圍的安保,就算梁辰予在宮裏走動時侍衛不會在意,可出了宮,也沒人在意沒人報告嗎?


    梁辰予確被氣到了,可她還知道自己身處何處,有脾氣也要找對人發,於是出宮去找父親了。上次梁辰景夫婦過來,於暖秋就告訴過她父親確實還在京裏,住的地方就在帝國酒店。把楊瑾軒從禁閉室拎出來,兩人攔了出租往帝國酒店去。


    兩父女喝著酒說話,越說越樂。梁辰予見了老爺子倒不怎麽氣了,數落了老爺子在大敵當前時的原則性錯誤,見老爺子乖乖哦了一聲,她嘁的一揮手:“當時我要是死在戰場上了...”“混賬!”——老爺子突然站起來暴喝一聲,瞪著女兒看了一會又笑了:“我們家老幺是天生福將,不說這些掃興的話。今天來找你老爹是和你媳婦兒吵架了?”梁辰予瞬間燒紅了臉,什麽就她媳婦兒啊,這個老不正經的。


    “報紙看過了吧。”梁辰予收了笑抿掉最後一口酒。梁王搖晃著手裏的酒嗯了一聲,又沉默了好一會才說:“是覺得被陛下欺負了跑爹這來安慰?你別急著否認,我給你說說這件事你想聽的點吧。報紙我看了,以一般人的思維,牽涉到王室更何況是親王殿下的事,陛下一定會表態下麵的人才敢做事。但是我覺得這事不一定經過了陛下的同意,因為她沒有理由這樣做,沒有理由和你站在對立麵。如果她想這樣做,一開始她就不會同意大婚。陛下的遠見卓識是含蓄內斂不張揚的,你要相信你的媳婦兒是這個帝國最智慧的女人之一,她不會做這麽愚蠢的事。你想想,做為一國女王,把自己最親近的兩個人捆在一起對立,對她有什麽好處?”


    梁辰予在聽的過程中已經放下酒杯雙手合十抵在腦門上,聽完父親的話,她隻微微抬眼輕聲問道:“若她是在大婚之後覺得進了個圈套,認為我是楚國放在她身的棋子,那又會怎樣?”梁王也放下酒杯傾身上前看著女兒,對視良久,他慢慢吐出三個字:“你是嗎?”


    兩父女說完這些後就長久的沉默著。梁辰予不問為何是她站在了女王身旁,不問父親和楚國到底有無暗箱協議,因為她知道,父親是愛她的,這就夠了。


    梁辰予提出要走,分別時,梁王忽然上前緊緊的抱住了女兒,一邊感概的歎一邊摸著女兒的長發:“幺兒,要照顧好自己。”梁辰予嗯了一聲沒說話,梁王又說:“娶了媳婦兒就是大人了,有時候有些事,要學會三思而行。因為,要負責任了啊。”“責任有推卸過嗎?能不能別老提娶媳婦兒娶媳婦兒的,又不是真的。您老身為雲嶺軍統帥也別老呆在京裏,讓人說閑話,雖然軍中事務一直是二哥在幫你打理,但你也不能真讓他一個人呆在雲嶺,鳳凰兵團一堆事,軍裏老臣子們他有些壓不住。”梁辰予拍拍老爹的肩,也感概的歎了一聲。


    到了門口,梁王咳了一聲表示這話他欲言又止,但還是要說:“幺兒...”梁辰予應聲迴頭,梁王飽含慈愛的看著她:“養好身體,和陛下早生貴子。”就說不能聽這個老不正經的說話,梁辰予剛緩過來的臉色又轟的一下紅透了,憤恨的關門離去。


    白珞在王宮前的街道看見梁辰予時,差點沒上去抱住。克製著情緒一直跟在兩人後麵,一路跟到梁辰予要進大廳了,他這才叫了她一聲:“親王大人!”梁辰予迴頭見他斂腹俯首恭敬且肅穆站在那。“殿下,以後請尊重我們的工作。”——似是用了很大的勇氣,白珞還是把這句話說了出來。楊瑾軒想說什麽,被梁辰予攔住,看了白珞一會,笑著哦了一聲:“是的副統領同誌,我記住了。那麽,第一次犯錯,就原諒我吧。”


    不用女王吩咐,禮部大臣們已迅速用最利索的手段收迴了大部分報紙,但隻是大部分。有時候,人性就是喜歡窺秘,或者說是天性喜歡探秘,這也是保持人類進步的一個條件,但這個天性有時候展現得不太合時宜,特別是展現這個天性的群體是學生時,總感覺有些不受控製。女王剛聽完周凱的匯報,知道京城各大高校裏開始流傳這份報紙,這讓學生分成了兩派,一派還是力挺梁辰予,認為她是保衛帝國的英雄,一派則開始隨著報紙的引導起疑:梁辰予為什麽會成為親王?


    晚餐時間,兩人終於是坐到了一起,女王等仆人上好菜後讓他們全都退了下去,隻留下了伊洛傳芳。伊洛傳芳知道,女王這是為了防止有意外狀況發生,比如,殿下突然向她發難。這事往小了說是她們兩人的家事,往大了說就是事關王室形象的國事。但是不知道是殿下還在積蓄火氣還是怎麽迴事,這原本料準了會發生的狀態一直沒發生。飯都吃一半過了。


    “傳芳,你退下吧。”——女王喝了一小口酒,放下杯子裏對伊洛傳芳看去。兩主仆心意相通,伊洛傳芳雖然擔心,但也隻能退下。


    梁辰予燒還沒全退,此時有些小咳,這樣吃飯實在不舒服,她幹脆拿了手帕捂住嘴咳了一陣,臉紅撲撲的對著女王無奈的歎了一聲:“太失禮了,臣先告退。”“殿下沒有話要對朕說嗎?”——女王端坐著,目光真誠的看著她。梁辰予鼻子也不通,難受的搖搖頭,又愣住,想了一會對女王看去:“陛下的意思是指今天早晨的《大地時報》嗎?”不等女王迴,她又眨眨眼道:“陛下覺得我會來衝您發難?啊,難怪,我在陛下心中就是個不懂政治的莽夫。”


    “朕...”女王有些急,她原本的意思不是想和自己的親王殿下越離越遠啊。“呐,不懂政治確實,但不是莽夫啊。”說話的人眼裏帶著孩子氣的調皮,女王瞬間明白過來,自己又被這人給逗弄了。“殿下慢用。”神情看不出有氣惱之意,但這聲音怎麽聽怎麽有絲弦不對。梁辰予站起來欲走過去解釋,女王走得快,她隻得一路小跑過去:“陛下...陛下留步...聽臣一句...”


    原本決心要走的人聽到身旁一陣咳嗽停下腳步來:“說。”


    梁辰予微歪著頭對女王看著,女王見她這樣,又起了防禦心,幹脆的向前走去。梁辰予跟在她後麵,看著遠處的景色,慢悠悠的來了一句:“感覺你和我想象的不一樣。”女王看了她一眼沒應話,知道她會往下說。從餐廳往後花園走捷徑要一段城牆,晚風起得有些急,女王的裙子飛得有些亂,兩邊的侍衛站得筆直,此時若抱手護住衣服確實顯得不雅,於是梁辰予在女侍把鬥篷拿來之前給女王披上了外套,女王隻是稍微愣了片刻便接受了。


    到城牆入口下樓梯時,梁辰予先一步走下去,迴望著女王,伸出手等在那裏。伊洛傳芳不得不服這位殿下心細,因為下午有霧雨飄入塔閣,此前一天塔閣內的地毯清洗未幹,此時浸在石階上的水氣還呈細水珠狀,女王穿的鞋易滑,確實需要人扶著走。隻是女王會不會讓殿下扶,這個她還真不好去猜。


    女王從梁辰予身旁擦肩而過時,伊洛傳芳聽見這位殿下無奈的笑了一聲。


    但是有些事,該發生的還是要發生。女王提著裙子小心翼翼才下了一層半,就一個不小心滑得趔趄。在她後麵的梁辰予本能的伸手去抱,被狹窄弧形的樓梯帶著猛的撞在牆壁上當了人肉墊子,女王則被她抱在懷裏,嘴唇抵在她額頭上。伊洛傳芳隻做了個手勢,後邊跟著的人都隨著她轉身,非禮勿視。


    梁辰予摸著被硬石頭磕得生疼的後腦勺吸著氣哦了一聲:“陛下沒事吧?”女王紅著臉推開她,轉身往上走,什麽話也沒迴。看著那婀娜的背影,梁辰予無力的哈了一聲,哪有什麽不一樣,女王啊,從來都是高高在上的女王,過去想的女王什麽樣,現在就是什麽樣,不能因為一時的錯覺誤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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