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謂昆明無冬夏,四季皆如春,其實也不盡然是,冬天還是得穿厚袍子,夏天也得穿薄衫,說是冬暖夏涼可就貼切一點了。


    而且昆明的晝夜冷熱變化相當大,可說是夜冬晝夏,特別是雨後的變化更大,一整天下來,可能會讓人覺得剛從夏天走入冬天,轉個眼又從冬天走迴夏天,不是四季如春,而是四季照輪,在一天裏。


    “夫君!”


    方瑛聞聲迴眸,隻見香墜兒臂上搭著一件袍子,匆匆忙忙跑來,尚未停步就忙著把袍子往他身上披。


    “你又忘了先披上袍子再出來了!”


    “不冷呀!”


    “早上剛下過雨,才冷呢!”香墜兒一邊硬拉他手臂穿上袖子,一邊咕咕噥噥碎碎念。“尤其是你的傷才剛好沒多久,整整四個多月耶,有什麽大病都該痊愈了,但二叔竟然還說最好讓你再靜養一、兩個月,好讓身子底養壯一點,免得老來多病痛,可見你這次傷得有多重,你還……”


    方瑛笑笑,扶起她的下巴對上她的眼。


    “你根本就不冷,對吧?你有內功,再冷也不怕,對吧?”


    香墜兒不甚自在的垂下眸於。“其實,要是冷到結了冰,我也會冷的。”


    “因為你的內功不夠深。”方瑛放下手,環住她肩頭往前走。“嶽母告訴我,你不喜歡練武,總是練會了就算應付過去了。”


    香墜兒不好意思的吐了一下舌頭。“練武功又不好玩。”


    “不過,我還真是沒想到你會武功呢,”方瑛喃喃道。“怎麽看都不像,真是不可思議。”


    倘若不是事實就擺在眼前,再給他多一副腦袋,他也想不到他這個膽小又愛哭的小妻子竟是位身懷武功的女俠,幸好她的性子溫馴和順,不然一定是個男人婆中的男人婆,那他可吃不消。


    “對不起,我應該早點告訴夫君的,那我就可以跟隨夫君一起來……”


    “來幹什麽?打仗?”方瑛啼笑皆非的橫她一眼。“你在開玩笑嗎?當時你還身懷六甲尚未生產啊!”


    “穆桂英也是在戰場上生孩子的嘛!”香墜兒囁嚅道。


    “少胡扯,”方瑛嗤之以鼻的翻了翻眼。“那隻是小說裏的故事,事實是,根本沒有穆桂英那個人!”


    “咦?”香墜兒錯愕地仰起臉來看他。“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楊文廣是楊六郎的兒子,他娶了四個老婆,杜月英、竇錦姑、鮑飛雲和長善公主,楊宗保是楊五郎的兒子,娶什麽老婆我就不知道了,不過絕不是穆桂英。”


    楊文廣不是楊宗保的兒子嗎?


    “那跟我聽到的故事不一樣了嘛!”


    “廢話,故事就是故事,總是跟事實不太一樣的。”


    “那楊家的人都是像故事中那樣壯烈戰死在金沙灘一役的嗎?”


    “哈哈,除了楊業之外,其他都不是,而且楊家七兄弟都有後代……”


    兩人一邊聊一邊來到昆明湖畔,找了一塊大石頭坐下來,方瑛依然攬著香墜兒的肩,香墜兒則親匿的靠在方瑛胸前,靜靜的觀賞那花光樹影,漁帆點點,好半晌沒人出聲。


    “夫君。”


    “嗯?”


    “你在想什麽?”


    “我想迴京去拜祭爹的墳,但恐怕暫時是不可能了。”


    因為方政戰死了,他是長子,得繼承父親的軍職,莫名其妙就成了從二品的都指揮同知,駐守雲南府。


    若是在一年前,他一定會設法把軍職轉給方瑞,但現在,他改變主意了。


    “那,你不生氣嗎?”


    “沐晟死都死了,我還有什麽氣好生的?”


    “不,我是說……”香墜兒遲疑一下。“娘,還有……我。”


    “嶽母和你?”方瑛俯下眼來,滿臉困惑。“為什麽?”


    “如果……如果十年前我娘就殺了沐晟的話……”香墜兒低頭呐呐道。


    方瑛輕哂,“我懂了,你以為我爹是沐晟害死的,所以追根究柢都要怪嶽母和你?”他搖搖頭。“不,不是那樣的,其實我爹早就料到他出兵的話,沐晟可能會乘機滅他口,倘若要避免,爹還是避得了的,但他還是不顧一切的出兵了……”


    “為什麽?”既然公公都很清楚,為何還要自己踩進陷阱裏頭去?


    “為了我。”


    “為了夫君?”


    方瑛仰起臉,帶著追思的表情,唇上泛著一絲笑。“因為爹要教導我,身為一個男人,要如何才能夠俯仰無愧於天地,行思無愧於人心,身為一個武人,什麽是我應盡的責任,什麽又是我該做的抉擇,他不在乎犧牲他的生命,隻在意我是否能夠明白他的教導。”


    雖然聽不太懂,但……


    “公公好偉大!”香墜兒低喃,鼻頭忍不住又酸起來了,她真的好想念公公。


    “的確,身為男人,他很偉大;身為父親,他更偉大!”方瑛崇仰的讚歎。


    “還有,他是世上最好的公公!”香墜兒重重道。


    “而且對娘來講,他應該也是最好的丈夫。”方瑛戲謔地道。“還有嗎?”


    香墜兒沒吭聲,久久後才怯怯地仰起眸子。“但是,無論夫君怎麽說,事實是,如果沐晟當年就死了……”


    還提,這小女人有時候還真是頑固呢!


    “就算真是如此,但在最後一刻裏,我爹還要我轉告嶽母一句話……”方瑛摟住妻子的手臂緊了緊。“他不怪她。瞧,爹能體諒嶽母放過沐晟的原因,或許嶽母真的錯了,但追悔已無可挽迴的過去是最無意義的事,爹就是在告訴我這一點,所以我也能體諒嶽母的錯,更不想浪費時間做無意義的事,想想未來該做什麽,這才是我想做的事。更何況……”


    他輕啄一下她的唇。“好吧,我老實說,我實在舍不得責怪你,當年你也不過才六歲,根本還不懂事,責怪你太沒道理了,所謂愛屋及烏,既然舍不得責怪你,我也不想去責怪嶽母,反正無論如何,我爹都活不迴來了,你們也不是有意的,那何不放開心胸,幹脆忘了這件事,隻要記得我爹是轟轟烈烈戰死的就夠了。”


    竟然為了她,他就如此輕易便寬宥了她娘親和她所鑄下的大錯,這世上還有誰比他對她更好、更溫柔的?


    “夫君,你……”香墜兒哽咽了。“你對我太好了!”


    “舍不得對你不好,隻好對你好囉!”方瑛滑稽的擠著眼。


    “夫君!”香墜兒偎在他胸前抽泣著,好想告訴他她有多麽愛他,但她說不出口,不過她相信他一定知道,因為他是那麽的聰明,那麽的體貼她呀!


    “好了,老婆,別哭了,我會心疼的!”扶起她的臉兒,方瑛溫柔地細細吻去她的淚水,問題是,她的淚水似乎怎麽也止不住,他隻好吻個不停,嘴都有點酸了她還在哭。


    算了,他索性橫起手臂用袖子抹過來抹過去,這可就快多了。


    帶淚的眸子從睫毛下偷覷他。“夫君,你真的一點都不難過了嗎?”


    方瑛笑了,放下手臂,用力摟了摟她,“失去慈父,哪能不難過,事實上,我是痛苦得要死,恨不得跟爹一起並肩戰死在空泥。不過……”他的眼微微眯起來,在迴憶。“記得爹最後一件教導我的事,他要我記住,人必須一直往前走,可以休息,也可以迴頭看,但絕不可被過去牽絆住,更不能停滯不動。所以……”


    他再度抬高下巴,堅定的意念顯露無遺。


    “我痛苦、我悲傷,在我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的那段日子裏,我用全部的心靈去哀悼他,不時在你們看不見的時候埋頭痛哭。但是當我可以下床之後,我知道我必須繼續往前走,我可以迴頭想念爹,但絕不能被失去他的痛苦牽絆住,否則便是辜負了他的教導……”


    眸子又垂落下來凝住她。“是的,現在我一點也不難過了,我深深懷念爹,但不會為此感到痛苦,不然爹會對我失望的,如果他還在的話,八成會叫我在祖先牌位前罰跪三天。”他笑道。“你也一樣,爹最疼你了,他最愛看你笑,所以,不要再難過了,嗯?”


    香墜兒馬上抽抽鼻子,硬眨迴淚水,擠出一抹笑。“我會努力的。”


    再一次橫手臂用袖子揩去殘留在她頰上的淚水,方瑛俯唇親她一下,“對嘛,這才是我的乖老婆嘛!”他笑笑,再轉眼望向滇池,三兩鷺鳥優雅地飛掠水麵而過,愜意而悠然,就如他此時此刻的心情一樣。


    “不知道我能不能像它們那樣飛掠水麵?”他喃喃自語。


    “當然可以,我就可以。不過還是四叔的輕功最好,你可以叫他教你。”香墜兒小聲透露機密。


    “哦,真的?”


    “嗯,至於六叔,他那一手爪功可兇悍了,江湖上聽說過他的人都怕死了!”


    “還有呢?”


    “七叔,他的暗器天下無敵!”


    “嗯嗯嗯。”


    “二嬸兒刀劍雙絕,還有娘的彩帶……呃,我想男人還是用鞭子吧!”


    “要我使彩帶,先讓我換裙子、穿繡花鞋吧!”方瑛咕噥。


    香墜兒終於笑了。“都說你可以用鞭子了嘛!”


    方瑛聳聳肩。“嶽父呢?”


    “爹呀?”香墜兒想了想。“掌上功夫最厲害,可是他不想沾血,因此通常都是使扇子。”


    “原來如此。”


    “二叔擅施毒,醫術也精,至於武功方麵,應該是指功最強。”


    “指功?”


    “點穴嘛!”


    “點穴啊……是說我可以隨時想上你就上你,隻要點你的穴就行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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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年正月,方政陣亡;七月,方瑛到雲南府都指揮司報到,由於他決定要把家人接到昆明來以方便照顧,於是在城外購置了一座大宅子,因為城內的官邸太小,住不了他們一家子人。


    再說,昆明城內的一般民戶也很少,主要是沐氏私宅、王府、衙署、官邸和寺廟,百姓多數住在城外,市集也在城外,連王公顯貴及士大夫的園林別墅也多半在城外近郊,因此住在城外反倒比較方便。


    豈料,他還在跟香墜兒商量要由誰迴京城接人,那票人卻自己先跑來了,不過她們也順道帶來了他最渴望的一樣物品和一個人。


    方政的牌位和他兒子。


    “爹,不孝兒給您磕頭!”


    對著神案上父親的牌位,方瑛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香墜兒也跪在他後麵跟著磕頭。


    然後,他抬眸望定牌位許久、許久,眼眶紅了,但他沒有哭,反而還帶著笑。


    “爹,您瞧見了吧?瑛兒已到都指揮使司報到了,往後,請您繼續看著,我這個武人肯定會幹得比爹更轟轟烈烈,即使在九泉之下,您也會哈哈大笑,得意得不得了!還有……”


    他笑得更明朗。“您要我記住的事我也都記住了,瞧,我並沒有被失去您的痛苦牽絆住,更沒有浪費時間去追悔過去,傷痛的心情早已被我遠遠拋開,我正視的是未來的道路,即使我迴頭看,也隻看見您的慈藹、您的深愛,於是我再繼續往前定時,也就更堅定,更有力量……”


    深吸一口氣,他定定地注視著牌位,“爹,即使是您已不在的現在,爹依然是瑛兒最大的支柱,所以,爹,請您仔細看著,瑛兒絕不會讓您失望的!”語畢,他又磕了三個響頭,旋即起身,並扶起香墜兒。


    一側,方夫人含淚微笑。“太好了,瑛兒,你願意繼承你爹的職責,繼續為朝廷、為天下百姓效命沙場,你爹也就能含笑瞑目了。”


    “是,娘,瑛兒會盡全力的。”


    “那就好,那麽……”方夫人托出懷中的娃兒。“看看你兒子吧!”


    迫不及待的接過來,才一眼,方瑛就脫口道:“乖乖,還真像我!”


    頓時,眾人轟然爆笑,因為他兒子就跟他一樣五官超不搭的。


    “這小子,不會也跟我一樣……”話還沒說完,他突然笑了起來,因為兒子笑了,下一刻,他的笑容定格,眉毛挑高。“這小鬼居然比我更會拐人呢,連老爹我都被你拐了!”


    眾人更是捧腹大笑。


    抱著兒子坐到一旁再仔細端詳,片刻後,方瑛聳聳肩。“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我想他這應該叫笑出於笑而勝於笑吧!”


    他在說什麽?


    聽他不倫不類的比喻,眾人全都笑翻了,胖小子聽到笑聲也跟著笑了,於是,方瑛又不由自主的笑開來,有點啼笑皆非,老是被兒子拐,真沒麵子!


    不過接下來,方瑛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娘,我才準備去接您呢,您怎麽先來了?”方瑛問,一麵把孩子交給老婆。


    方夫人安然環視所有人一圈,再微笑地丟出炸藥。“我要隨你一道上戰場!”


    她一說完,方瑛馬上砰一聲跌下椅子去了,麵青唇白,嚇壞了。


    “您您您……您說什麽?”


    “別這麽沒出息!”方夫人笑罵。“想當年,我也跟你爹上過戰場,這迴你爹陣亡在此,我沒辦法找誰替你爹報仇,隻能隨你上戰場,平了麓川的亂子,也就算替你爹報了仇了。”


    “對!”方翠、方虹、方燕同聲一氣。“我們也要為爹報仇!”


    依然跌坐在地上,方瑛驚呆了,好半天後,他才有氣無力的招唿老婆為他服務一下。


    “老婆,替我拿嗅鹽來,我準備好要昏倒了!”


    香墜兒失笑。“夫君,放心啦,我會保護她們的啦!”


    “連你這生來沒長膽子的女人也要隨我上戰場?”方瑛不敢置信地失聲大叫,旋即猛翻白眼。“是怎樣?你們以為現在是在唱楊家女將嗎?娘是佘太君,我是楊六郎,墜兒是穆桂英,大妹、二妹是楊八妹、楊九妹,那小妹你又是誰?楊排風?又沒見你扛過飯鍋!”


    轉個眼再上下打量方瑞。“那你呢?四郎?五郎?還是四郎好了,做番邦駙馬總比做和尚好!”


    他說得大家又笑翻了,反倒沒人注意到香墜兒說的那句她會保護她們的話。


    “我才不要娶番女!”方瑞笑著抗議。


    “你想做和尚?”方瑛挑著眉問。


    “也不要!”


    “也不要?”方瑛眯了眯眼。“那你演楊宗保好了!”


    戲曲裏,楊宗保是楊六郎的的兒子,也就是說……


    “我更不要做你兒子!”方瑞想生氣,嘴巴卻一直咧開來,笑得嘴都酸了還收不迴來。


    “楊文廣?”


    “你才是孫子!”


    “好吧,最後一個選擇,潘仁美?”


    一拳砸過去。“為什麽不是寇準?”


    我閃。“你沒有胡子。”


    再一拳。“包公?”


    再閃。“你臉不夠黑。”


    又一腳。“周王?”


    閃閃閃。“你沒有那種氣勢。”


    幹脆整個人撞過去。“我他媽的!”同歸於盡吧!


    結果,話愈說愈可笑,大家光顧著愈笑愈開心,也沒確實說定這件事的結論究竟是如何。


    方瑛知道,這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解決的事,若隻是妹妹們在胡鬧,他半句話也不會說,直接把她們踢迴京裏去就是了,但如果是方夫人開的口,他得慢慢來,先混過此時此刻再說,也許時間久一點,方夫人會自己打消那種餿主意也說不定。


    孰料,這件麻煩還懸在這兒惹人頭痛,不過兩天後,另一個更出乎意料之外的人也來了。


    “大姊,你怎會到這裏來了?”方瑛訝異地審視方蘭憔悴的神色。


    “你姊夫也戰死了!”方蘭麵無表情地說。“但婆婆不許我上戰場為他報仇,所以我來找你,等你這邊的仗打完,八成會跟爹一樣調派到大同鎮,屆時我就可以為你姊夫報仇了!”


    因為婆家的長輩說話她不敢不聽,但迴到娘家來之後,她想怎樣耍賴撒刁都隨她,她最大。


    “天哪,楊大郎的妻子周夫人也出現了!”方瑛呻吟。


    真的要演一出楊家女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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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晟死了,征南大軍怎麽辦?


    好吧,哥哥死了,就由弟弟來吧!


    而沐昂眼見哥哥出征沒打贏就得自殺謝罪,膽子早就破掉了一半,可是皇帝旨意下來了,他不接也不行,隻好硬著頭皮頂上征南將軍的缺,勉強帶軍到金齒和敵人對峙,一看對手果然各個兇悍驃獷,跟惡狼猛虎沒兩樣,迴頭再看看自己帶領的卒仔,好像一隻隻待宰的羔羊,硬攻過去就等於自己送食物上門去給對方吃。


    不,這種穩輸不贏的仗誰敢打!


    於是,沐昂決定效法哥哥,每天躲在營帳裏涼涼的拍蚊子,一麵上報朝廷說敵人勢力太龐大,五萬兵馬哪裏夠,至少也得十二萬兵馬才能打平。這就是他光在那邊看風景不開打的理由,既然有理由,朝廷就不能要他自殺謝罪,他也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任由思任攻城掠地,屠殺大明百姓。


    反正死的又不是他的親人。


    幸好方瑛不用親眼看見那種窩囊形勢,否則非氣得跳腳不可,因為他是新任的都指揮同知,是菜鳥,跟了去也是礙事,因此被留在昆明駐守,而他也樂得悠哉悠哉的過他自己的日子。


    因為他還沒準備好。


    另外,他也得先問個清楚,方瑞這小子在京裏頭好好的不待,為何要自己要求改調派到他身邊來?


    “你想如何?”


    “我想親自上戰場!”


    “就怕是這種迴答。”方瑛喃喃道,又開始頭痛了——之前是右邊頭痛,現在是左邊頭痛。“你也想要替爹報仇嗎?有我不就行了!”


    “不,我是想象大哥跟在爹身邊一樣的跟在大哥身邊。”方瑞低低道。


    方瑛馬上明白了,他拍拍弟弟的肩。“但娘呢?娘怎麽說?”


    “娘說我已經長大,是男人了,男人就該自己決定自己的事。”


    “既是如此,好吧,我會讓你跟在我身邊,但你必須答應我,我說什麽就是什麽,絕不許違背我的命令,也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這我懂,大哥,畢竟我跟在爹身邊也有兩年了。”


    方瑛又拍拍他的肩,不再說什麽了。


    雖然他們不同娘,但感情可比任何兄弟都親近,就差沒穿同一條褲子,失去了父親,方瑞害怕又失去大哥,畢竟在空泥那一場仗裏,方瑞不但沒了爹,也差點沒了大哥。


    如果沒有老婆的二叔和二哥,他早就跟在父親後麵走了。


    爾後,當他白天到軍營巡視,或者訓練士兵時,他就會一邊教導弟弟關於身在戰場上應該注意的事,那種事最好是一再又一再重複的叮嚀,直到方瑞能夠不需要經過思考就直接反應出來,那麽,方瑞才能夠活久一點。


    至於剩下的時間,他都會待在家裏逗兒子,好像閑適得很,但一過二更天,他就會偷偷溜到五華山去。


    “要去啦?”


    “嗯。”


    香墜兒趕緊又遞了一件袍子給夫婿,昆明的夜裏總是特別涼。


    “還是六叔嗎?”


    “不,六叔迴去了,換四叔。”


    “那你最好小心一點,四叔的脾氣不太好喔!”


    要傳授武功,自然是愈隱密愈好,因此笑閻羅和哭閻羅另外在五華山租了一棟屋子住下來,除了啞閻羅給了一冊刀劍譜之外,其他六閻羅都是親自到這裏來傳授方瑛武功的。


    而且笑閻羅也給方瑛定下了同樣的規矩——一生隻能有一個傳人。


    “沒問題,我給他多笑笑就行了!”


    “那就不用了,”香墜兒哭笑不得,她實在想象不出怒閻羅傻兮兮的跟著方瑛笑開嘴來的模樣,說不定四叔會老羞成怒,先一拳打扁他再說。“記得不要跟四叔頂嘴就好了啦!”


    “了解,那我走了……啊,對了!”方瑛又迴過頭來。“嶽父、嶽母說祭灶前要迴天山,元宵後再迴來。”


    “知道了。”


    “還有,千萬不要讓那幾個丫頭知道咱們會武功的事喔!”


    每天他要到五華山之前,一定會叮嚀這麽一次,唯恐他不在時妹妹們來找他,香墜兒一個不小心就脫口說出去了。


    “為什麽?”


    “那還用問,要是讓她們知道我們會武功,看著好了,她們一定會像水蛭一樣纏死你,非要你教她們不可!”


    “不行教她們嗎?”香墜兒困惑地問。


    “你想讓她們更像男人婆,將來嫁不出去嗎?”方瑛反問。


    香墜兒窒了一下。“那……嫁了之後就可以嗎?”


    方瑛冷哼三聲。“若是她們利用武功把她們的老公揍得滿頭小籠包,要男人跪在地上向女人降服稱臣,甚至‘教訓’公公、婆婆一頓,讓公公、婆婆不敢再多管她們的閑事,你負責?”


    香墜兒驚喘。“不……不會吧?”


    方瑛斜睨著她。“你敢保證?”


    誰敢,那四姊妹光會耍刀弄劍就夠兇悍了,要是會武功……


    不敢想象!


    “那就……算了,我不會讓她們知道的。”


    不過,他們又能瞞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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