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梯間很安靜,這個時間點,外麵也沒有人經過。


    蘇沛真的話,無疑又像是一枚針一樣紮上了淩璟的胸口。好難受,真的難受。


    「不是的。」淩璟搖頭,神情滿是苦澀:「我,我這次是認真的。你信我。」


    不是遊戲,不是演出,不是玩弄。


    是他明白了自己的真心,知道了自己一直錯得離譜。他隻是想要她而已。


    「認真?就不知道淩少的認真值多少錢?說來聽聽,雖然我不差錢。但是我還真的好奇,我這麽一個勞改犯在淩少眼中,還能值多少錢?這次,淩少打算用多少錢來包養我?」


    言語有時候也可化作利刃。蘇沛真現在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刀子一樣,一刀又一刀的捅在淩璟的心口上。


    他突然發現,一直以為強大到無所不能,沒有任何懼怕的自己,也有害怕跟不敢麵對的時候。


    「你不要說這樣的話。我難受。沛真,我這次不是想包養你,我也沒有想玩弄你。我真的隻是想跟你重新開始。」


    他說得很慢,很慢。每一個字吐露出來,都讓他覺得痛苦。


    「是嗎?」蘇沛真冷笑,明顯不信。


    淩璟急了,非常的急,他雙手扶著她的肩膀。哪怕看不清,他也想讓她看明白自己眼中的真誠,還有認真。


    「沛真,之前全部是我的錯,是我誤會了你。對不起。我隻是,我隻是——」


    太驕傲了。驕傲到容不下自己喜歡的女人對他有一絲的不喜歡。驕傲到不肯給她機會解釋,那樣他可以假裝他才是贏的那一個。


    可是事實上,他輸得徹底。


    「錯?」蘇沛真感覺到他僵硬的身體,一個用力把他推開:「你可是淩少爺,淩家少主啊。你怎麽會錯呢?錯的是我。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把你堂堂淩少當成小白臉包養。是我不知好歹,沒及時發現你的身份,沒有尊重你。都是我的錯。你能有什麽錯啊?你一點錯都沒有。」


    「別說了。別說了。」淩璟難以控製的提高了一度聲音:「我求你別說了。」


    沉默,蘇沛真沒有再說。氣氛安靜到詭異的地步。


    蘇沛真還到自己失控的心跳,她往邊上站了一步。站到樓梯間的門前,她的手放在門把手上。


    轉身,她沒有看淩璟的打算,半仰起頭,曾經那些相處的畫麵,那些片段,此時好像又一次浮現出腦海。


    心髒處傳來一陣刺痛,她麵無表情的把那陣痛壓下去了。


    將門拉開,她的聲音平靜無波:「淩少既然不想聽,我就不說了。橫豎我不過是一個勞改犯。就不在這裏礙淩少的眼了。淩少想玩什麽,想做什麽。還是找別人吧。我奉陪不起。」


    門開,又關,她的身體消失在門外麵。明亮的光線照在她臉上,她微眯起了雙眼,抬手擋了擋光,同時也壓下眼睛的酸澀。


    隨後腳步堅定,頭也不迴的往電梯的方向去了。


    樓梯間在門開的瞬間有光亮,淩璟可以看到蘇沛真麵無表情的走出去,他站在陰影裏,隻覺得光消失的瞬間,他整個人也跟著陷入了黑暗之中。


    心,跟著沉了下去。


    ………………


    蘇沛真進了電梯,腳有些發軟。她嘆了口氣,發現自己多少還是受到了淩璟的影響。不過她努力的把這樣的影響降低。


    將近半年的時間不見,她是真沒想到,淩璟一來,就給她這樣一份大禮。


    後悔了?重新開始?


    嗬嗬。他以為,人生就像是手機,卡殼的時候關機重啟一下?就又什麽事沒有了?


    更何況,她根本不相信淩璟的話。


    說不定又是心血來潮,又或者覺得當初在蘇青桑那失了麵子也未可知。


    調整自己的唿吸,蘇沛真笑了笑,把那些想法甩到腦後去。


    有些事情過去就過去了,就應該被風吹散,然後永遠消失不見。


    …………


    蘇沛真沒有想到的是,她以為已經被風吹過的事並沒有過去。


    第二天她下樓打算去上班的時候,竟然又看到了淩璟?


    她昨天把車停在公司,這裏離公司不遠,她是打算走路去公司的。當鍛鍊身體好了。


    冷不防看到前麵的淩璟,她的腳步頓了一下,不過也隻有一下,很快就若無其事的繼續往前走。


    她步子不快也不慢,不想讓淩璟以為,他的出現能影響自己的心情。


    十二月的榮城,天很冷。今年還沒有下過雪,但是風吹來颳得人也覺得冷。


    蘇沛真穿了件輕薄款的羽絨服,腳下踩著一雙馬丁靴。看起來很休閑,不像是去上班的,倒像是去上街的。


    她怕冷,在辦公室放了兩套職業裝,去了就換上。這會緊了緊羽絨外套,直接就從淩璟身邊經過。


    淩璟卻擋在她麵前,如果昨天晚上蘇沛真有看清楚,就會發現淩璟身上穿著的還是昨天那一身衣服。


    他在車裏坐了一個晚上,抽了一個晚上的煙。


    這會酒味散了,滿身都是煙味。那個味道讓蘇沛真擰眉,想也不想的退後了一步。


    白天,光線充足。所有的表情,都暴露在陽光之下。


    「有事?」


    冷淡,疏離,漠然。一如初見。


    不,比初見還要讓他難受,至少初見之時,她跟他還沒有走到現在這一步。


    「沛真,我,我送你去上班。」


    淩璟的話讓蘇沛真挑眉,看著淩璟眼中的忐忑,她突然笑了。


    「淩少主要送我上班?謝了,我消受不起。」


    「沛真,你不要這樣說話,我真的難受。」


    「難受?」蘇沛真看著對方眼中的痛苦,眼中的笑意越發的深了:「淩少主,我承認,你演技好,你演技是真好。好到把我耍得團團轉。我真謝謝你,委屈你這麽一個大少爺,為了我,費了那麽許多心思,又是裝窮,又是裝混混,又是裝可憐。演得跟真的一樣。這樣一想,我還真沒吃虧。」


    「不是的,我——」


    「你之前演得那麽深情,深情到我都深信不疑。可是淩少主,這戲就是戲,總有落幕的時候,你演也演夠了,玩也玩過了。能高抬貴手,放我一碼了嗎?」


    「沒有,真的不是。這次不是演戲,我是認真的。」


    或許一開始是演戲,可是演戲的同時,他也入了戲,不知不覺就把自己也搭進去了。


    「蘇沛真,我是認真的,我是真的想跟你重新開始。」


    「是真的想跟我重新開始?還是覺得我這麽個勞改犯你還沒玩夠啊?」


    「不要再說那三個字了。求你。」


    他不能聽這三個字,一聽就心疼。


    「哪三個字?勞改犯啊?」蘇沛真攤了攤手,一臉無所謂的模樣:「我說錯了嗎?事實如此啊。我本來就是勞改犯。這話還是淩少說的呢。我不過是重複你的話罷了。」


    「蘇沛真,都是我的錯,一切的一切,全部都是我的錯。」


    淩璟上前拉住她的手,他閉了閉眼睛,實在受不了蘇沛真如此的態度。


    「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那個時候太生氣了。」


    「你知道的。那個霍逸凡,他發了一些照片給我。我,我當時看到我氣瘋了。我以為那些照片是真的。更何況,你們以前還好過。我就相信了。」


    蘇沛真站在那裏,冷著張臉聽他繼續說,她神情淡然,看起來毫無波動。


    淩璟是真的後悔,他想到了蘇沛真昨天說他沒有腦子。


    他不是沒有腦子,他隻是在那一個瞬間,生氣跟憤怒占據了理智,加上被她發現自己身份的窘迫。


    他不知道怎麽解釋自己的身份,偏偏又收到那樣的照片,兩件事情雜在一起,所以他才一時失了理智。


    「我錯了,我後悔了,我不應該那樣做,我不應該不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我不應該什麽都不問就下結論。對不起。請你原諒我。」


    冬日的陽光慢慢升起,照在身上,卻沒有絲毫的暖意。


    她的指尖微涼,淩璟將她的手握得很緊,好像這樣可以給他一點溫度一般。


    「說完了?」


    有些事,蘇沛真昨天就知道了。


    確實,發照片的人是霍逸凡,跟淩璟無關。看到那些照片,讓淩璟生氣憤怒,最後說出傷人的人話的,卻不是霍逸凡。


    可是那又怎麽樣呢?


    蘇沛真往前站了一步,沒有急著抽迴手,她就這樣定定的看著淩璟。


    「你說你看到霍逸凡的照片,所以才生氣了?」


    「是——」


    「可是在那之前呢?」蘇沛真的聲音很冷,表情更冷:「在那之前,你的身份是誰?」


    「……」


    「淩璟。不是嗎?在那之前,你的身份就已經是淩家的少主了。不是嗎?」


    「我,我當時——」


    「你當時受傷,我把你帶迴去。然後誤打誤撞,我把你當成了小混混,小白臉,我說要包養你。你可以生氣,可以走掉,也可以拒絕。對吧?」


    「……對。」淩璟無法辯解,確實是這樣,他可以拒絕,也可以走人。


    「你沒有拒絕,你還答應了。你表麵上跟我簽協議,說讓我包養你半年,事實上那個時候,你心裏就是不舒服的,也不甘心的。對吧?」


    「你有機會說明情況。隻要你告訴我,你的身份,我保證會打消念頭,可你沒有。你不但沒有,你還順著我的意,跟著我一起演戲。」


    「你把一個小白臉,小混混演得是出神入化。最終讓我相信了,你是一個一無所有的小混混,你是靠著我養的小白臉。是吧?」


    「然後呢?你心裏的氣沒消。你的不甘還在。你隻是隱藏了。你決定周·旋,決定隱藏身份呆在我身邊。那個時候,你應該就開始計劃了吧?」


    一連串的反問讓淩璟的聲音堵在喉嚨口。很多話,他都說不出來,隻能怔怔的看著她:「沛真,我——」


    「讓我說完。事實上那個時候,你就開始想著要報復我了。不是嗎?」


    淩璟無可辯駁。蘇沛真說的都是事實。


    「我察覺到我內心對你可能有的那一絲不同,加上林飛星出現,他在追求我。我媽想我結婚,所以我決定中止我們的關係。而這個時候,徹底的激怒了你。你表麵上看是同意了。事實上卻是在想著怎麽樣引我上鉤,讓我愛上你,最後你好當著我的麵宣布勝利,好甩了我?」


    「沛真,我沒有,我隻有一開始是那樣想,後來——」


    「後來,你出現在我麵前,不但耍無賴,裝可憐,你還故意讓自己受傷。甚至為了讓我相信,還買了那套平房,一切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局。而你是那個設局的人。我就是那個被你設計的,身在局中的人。」


    「不是的,不完全是這樣,我當時隻是——」氣瘋了。


    「你隻是不甘心,你隻是憤怒。你隻是想要我的臣服。而你後來得到了。我相信了你,我選擇了你,你成功了,也贏了。


    而你贏了之後,你就覺得這個遊戲玩膩了,你想結束。所以收到那些照片之後,你淩大少主剛好有了藉口,有了理由。那些照片成功的讓你下了決心,擺脫我,也完成你最初的想法,報復我,不是嗎?」


    一連串的話,說得犀利又直接。


    蘇沛真是什麽人?她從小跟著蘇成輝在商場上歷練。她有她的眼光跟格局。


    沒錯,淩璟說的認真,說的誤會,聽起來好像真的隻是他們彼此之間不夠信任。


    可是事實上呢?


    「淩璟,從頭到尾,你對我,不管是真心也好,假意也好,都不過是建立在了欺騙之上。一段由欺騙開始的邂逅,一段一開始就已經決定了是以復仇為基調的感情。跟誤會不誤會,有關係嗎?」


    她的氣勢太過淩厲,她的話太過犀利直接,她說的每一句都在點子上。


    淩璟無言以對。站在那半晌,竟然完全想不到可以反駁的話。


    「我——」


    蘇沛真此時終於將手抽了迴來。看著淩璟下頜冒出來的些許青渣,她退後了一步。


    「淩璟,你玩也玩了,報復也報復了。不管你說是誤會也好了,還是其它。總之,你的目的達到了。那麽就偈是你說的,遊戲也可以結束了。畢竟你的遊戲,我玩不起,也不想玩。」


    </b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致我親愛的霍先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禪心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禪心月並收藏致我親愛的霍先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