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千雪看著衛庭,他在想什麽,她一眼就能看出來。


    「不用,我跟他的事,不需要你來費心。你沒事就請吧。」


    「嘖,千雪,你不會是打算給那個負心漢一個機會吧?」


    如果是那樣,衛庭真的非嘔死不可。想那蘇成輝,「老男人」一個,就算看著比同輩人年輕,哪還能像他這樣年富力強?


    不說別的,他長得也比蘇成輝帥吧?衛庭相當不謙虛的想。


    「跟你有關係嗎?」厲千雪看著衛庭,對這樣一個比她小十幾歲,還不懂得看人眼色不知道退縮的追求者實在是頭痛:「你就別在這裏添亂了。走吧。」


    「千雪。」衛庭就不是一個臉皮薄的人,他將半個身體都放在桌上,就這麽看著厲千雪,目光炯炯:「好姐姐,你就讓給我一個機會唄。你看,你不是不喜歡他,也不打算給他機會了嗎?那用我來氣氣他,不是正好?」


    「衛庭,你是不是太無聊了?」厲千雪第一次遇到這樣滑不丟手的人,讓她連發作都無從下手:「我要氣他用得著你?」


    「話不是這樣說,有我事半功倍。」衛庭說話的時候,轉身去開門了。


    厲千雪根本來不及阻止,外麵的蘇成輝跟楊絨就這麽出現在了她麵前。


    蘇成輝今天是真的有事來找厲千雪,可是她沒想到,會在厲千雪的辦公室看到上次遇到的那個衛庭。


    厲千雪的追求者,一個比他年輕,比他有朝氣的男人。他的臉色一時有些微妙的難看了起來。


    他自知自己在厲千雪心裏已經毫無地位可言,現在不肯放棄,執著想做最後一絲掙紮,是他真的知道了自己的心意。


    但就算知道,也清楚自己所有的功夫都很難。就好比過去一年多的時間,他一直在努力。


    可是不管他怎麽努力,厲千雪心硬如刀,總是不肯給他機會。


    但衛庭不同,他年輕又有朝氣。看起來還絲毫不介意厲千雪結了婚,甚至都是當外婆的人。


    這樣一來蘇成輝的危機感就很強了。哪怕他明知道,就算沒有衛庭,厲千雪也不見得就會原諒他。


    但有這樣的一個人在,難度無疑增加難度。


    「厲總,蘇總他說有事——」


    楊絨站在後麵,眼前這個局麵他都不知道自己要不要攔,要怎麽攔了。


    「你先出去吧。」厲千雪說完又看了眼衛庭,他卻不接話,反而走到了蘇成輝麵前。


    「嘖,我說,你們不是離婚了嗎?怎麽這麽死皮賴臉呢?你難道看不出來,千雪不想見你?」


    蘇成輝年紀漸長,雖然不若衛庭這般有稜角,不過在氣勢上卻絕對不輸人。


    「恩,她不想見我,難道就想見你?」


    「……」衛庭被堵得一噎。差點沒有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蘇成輝,你——」


    「我說錯了?」


    沒更多的話,就這四個字已經足夠讓衛庭氣急敗壞的了。他忍不住轉過身去看厲千雪,想讓她給自己出頭。


    厲千雪頭疼得很,哪有空理他?


    「別鬧了。」


    衛庭可不是真的孩子心性,被厲千雪這樣用看孩子般的眼神一看,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看著厲千雪的眼神,此時真的是滿腹委屈。事實上他年紀也不小了。三十多歲了,但是厲千雪比他更大。


    莫名的就帶入了一種類似於長輩的心情。看到他這樣,反而生出幾分不忍。


    「算了,你先迴去吧。我下次找你,行吧?」


    衛庭一聽這話,眼神馬上就亮了:「你說的?那晚上一起吃飯?」


    「不行,今天晚上我有應酬,明天吧。」


    衛庭點頭,臉上難掩喜色:「好,你說的。我明天來接你。」


    他扔下這句,像是勝利者一般的看了蘇成輝一眼,這才離開了。


    楊絨站在門口,在他走後將門關上了。心裏暗想,老總這魅力真是不小。不但讓前夫心心念念不捨得放手,連這個林市新貴衛總念念不忘。


    蘇成輝的臉色不怎麽好看。尤其是衛庭走時那挑釁的一眼讓他更不舒服。


    而厲千雪竟然真的答應跟衛庭約會,雖然他管不了,要還是有一種自己的東西要被人搶走的感覺。


    哪怕現在厲千雪已經不是他的了。他卻控製不住。


    「衛庭不是良配,你離他遠點罷。」


    帶著幾分說教語氣的話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果然,坐在辦公桌後麵的厲千雪此時抬頭,眉眼帶著冷意與嘲諷。


    「他不是良配,你是?」


    蘇成輝語塞,看著眼前這張被歲月優待艷麗的臉龐略有些牙疼。


    「他比你小那麽多,看著並不可靠穩重,若是你真想找過一個,也挑個看起來老實一點的。」


    反正,他不喜歡這個衛庭。不,應該說所有接近厲千雪的男人他都不喜歡。


    「你倒是老實,可是結果呢?」


    當年她跟蘇成輝在一起,厲老爺子可從來沒反對過。畢竟當年蘇成輝看著也是很老實,穩重可靠。


    可是蘇成輝是怎麽迴報的?


    蘇成輝語塞,這話說到這裏就沒辦法進行下去了。


    他臉色略有些陰沉,往前幾步,看著厲千雪,眼神有一閃而過的後悔。


    事實上後悔這種情緒,在知道自己愛上了厲千雪之後就不時的湧上心頭。


    時間越久,就越讓他難受。


    「千雪。我已經知道錯了,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


    厲千雪抬眸看他,對於他臉上的痛色。她隻覺得痛快:「恩,你知道錯了。殺人犯進了監獄以後也知道錯了,不過有用嗎?人已經死了。」


    蘇成輝麵上一白,對於厲千雪的話無言以對。厲千雪覺得無趣。是真的無趣。


    過去蘇成輝隨隨便便說一句話,就可以讓她覺得難受,心痛。現在角色對調,她卻沒有多少成就感。


    若是她開心,快意。隻能證明她還在乎這個男人。既然不在意了,又何必再多說呢?


    「你找我有什麽事就直說,我呆會還要開會。」


    滿是不耐的語氣讓蘇成輝鬱悶,她現在對他是真的越來越不耐煩了。


    「我來,是為了厲氏最新那個項目。」


    蘇成輝正色,他談及公事的時候,總是特別嚴肅:「我得到了確切消息,北區那塊的規劃並不是商圈,厲氏如果決定在那邊蓋住宅樓,已經不太合適了。」


    厲千雪將身體往椅背上輕輕一靠,她抬起頭來跟蘇成輝對視。


    「你來,就是為了這事?」


    「是。」蘇成輝點頭:「北區之前那塊閑置土地在上個星期已經拍出。對方是想在上麵建工廠。你們這個時候如果蓋住宅樓,非常不合適。」


    「蘇成輝。」厲千雪臉上並沒有多少緊張之色:「規劃的事,我已經去問過了。得到的結果跟你差不多。不過,我今天晚上約了李市長碰麵。所以我謝謝你的好意了。」


    李峻生是霍靳堯的髮小,這點麵子還是會給厲家的。


    再說了,一塊地而已,厲氏手上拍下的地不少。這個項目不過是有了合適的方案,如果沒有,改做其它也不是不可以。


    蘇成輝看著厲千雪眼中的自信跟篤定,心頭微微一震。


    不管是二十幾年前,還是現在,這個樣子的厲千雪都是極為讓人注目的。


    她是一個天生的發光體。她的魅力跟年齡無關,而是那從內散發出來的自信。


    他心裏苦笑,他怎麽忘了?她是厲千雪,不是一般的女人。


    厲氏走到今天,有她一半的功勞,她又怎麽會沒有應對之法?


    「我不是想多管閑事。」蘇成輝神情略有幾分苦澀:「我隻是擔心你。」


    蘇成輝在厲千雪麵前一向清冷。說清冷都客氣了,他對她一向冷漠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眼前他用這樣的語氣說出對她的擔心,哪怕這一年多他這樣的事沒少做,厲千雪的心情卻不可控製的變得有些怪異了起來。


    還是那張臉,儒雅而清雋。年歲對他也是極優待的。他身上不見商人的銅臭,反而看著像個學者。


    若是戴副眼鏡,往大學講堂上一站,說他是教授也有人信。當年自己被他所迷,有一半的原因不就是因為他有一副好皮囊?


    意識到自己的的思想在向著不可控製的方向發展,厲千雪的臉色不怎麽好看。


    「我們已經離婚了。如果你沒事,就離開吧。」


    她一點機會都不肯給他,蘇成輝看著她半晌。她隻是低下頭去看文件,並不理會他。


    他忍不住,繞過了偌大的辦公桌到了她身前,將她的辦公椅轉身自己。


    「千雪。」


    厲千雪將身體緊緊的貼著椅背,麵無表情的看著他。


    「千雪。」離婚前,他很少叫她的名字。大多數時候,隻是一個你字就當是稱唿了。


    離婚以後,她的名字成了他心頭的刺,每叫一聲,就痛一分。


    「我真的後悔了。」他握住她的手,她的手纖細,他將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


    他的手掌比她的要熱得多,他裹緊了她的手,低頭看她:「千雪,我們重新來過,好不好?」


    對不起三個字他已經說過了,她不要聽,那他就說別的。


    他本來想給她時間,讓她慢慢的平復,慢慢的平靜下去,直到那些傷害可以消彌於無形。可是今天衛庭的出現,讓他生出了巨大的危機感。


    不要說衛庭了,就是隨便來一個男人,都比他要有競爭力。


    因為他們沒有傷害過他,而他卻是傷她最深的那個人。


    「千雪……」


    厲千雪沉默,她就這樣看著他,辦公室很安靜,安靜到了幾乎詭異的地步。


    「蘇成輝。」停了幾近一分鍾之後,她終於開口了。


    「蘇沛真一歲的時候,她剛學走路。當然,那時我並不知道她不是我的女兒。我很開心。我看著她邁著小腳往你的方向走,你也很開心。我看到你抱她,我看著你親她的臉,那時候你臉上露出了十分慈愛的笑。


    那時我想,你就算不愛我,可是你對女兒的愛是真的。所以我迴了房間後問你,我說可不可以把那個不怎麽愉快的開始忘記,我們好好的過日子?」


    「你還記得,你怎麽迴答我的嗎?」


    蘇成輝知道她如果開口就一定沒有好話,可是她這一開口就捏著他七寸的感覺,讓他心髒一緊。


    「你說我不配,你說——」


    厲千雪的臉色也不怎麽好看。事實上那後麵的對話真的太不美好了。她實在是不願意迴憶。


    「蘇成輝,這麽多年了,你對我說過的那些傷人的話,做過的傷我的事,就是往木樁上釘的釘子。就算是你現在拔掉那些釘子,可是木樁上還是會有疤痕,就像我的心一樣,你傷害過我再來道歉,我的心就已經有抹不掉的疤痕了。」


    「你可以當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你可以當事情過去就算了。你可以輕飄飄的說一句重新開始。可是我不行。」


    「蘇成輝,你這一年多不斷的在我眼前晃,你知道我有多恨嗎?你每出現一次,都提醒我一次,我的傷口有多少,又有多疼。」


    「千雪……」蘇成輝語這會簡直不知道要接什麽話才好。他久經商場的冷靜理智此時完全不管用:「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隻是做不到放手。」


    「蘇成輝,你說你不想放手,那你來告訴我,我要怎麽原諒你?」


    她的手還被他裹著,她反手執起他的手,往自己的心髒位置一放:「這裏,哪怕現在已經不流血了,可是裏麵已經是千瘡百孔。蘇成輝,你告訴我,我要怎麽才能用這樣一顆殘破的心去原諒你?」


    手掌之下,是她綿軟的心口。皮膚下麵,心髒正一下又一下的跳著。他感覺到她的心跳,也感覺到了她話裏的冷絕。


    他的手停在那裏,連用力都不敢。


    厲千雪不想說了,她想擰開他的手,卻不想他突然伸手將她抱住。


    抱得很緊,也很用力。因為她坐著,而他彎著腰的關係,他這樣一抱,就將臉埋進她的頸窩裏。


    厲千雪擰眉,臉色有些陰沉,卻在此時感覺到了頸間的溫熱,她愣了一下。一時沒有動作。


    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玫瑰花的味道。可是眼前蘇成輝卻是半點旖·旎的思想也無。


    「千雪。我不需要你原諒我。」他做的那些事情,確實不值得原諒。


    「你隻要同意讓我守著你就好,可不可以?」


    「如果你覺得你的心已經死了,我可以把我的心分給你。」


    「好不好?」


    他抬頭看她,眼睛除了些許紅血絲,還有深深的祈求。


    厲千雪將他的身體輕輕的推開,然後身體退後,將兩個人的距離拉開。


    「上個月,青桑的孩子滿月。向采萍給他們送了禮物。」


    這突然而來的轉移話題讓蘇成輝不明白她什麽意思。厲千雪想到了她無意看到的那兩件毛衣,有些牙疼,還有些隱隱的吃味。


    「那是我的女兒,是我的外孫女。可是她卻像是她當了外婆一樣的跑來送禮。」


    「向采萍她……」


    「我知道,她對青桑很好。青桑重情,心裏總記得別人對她的那一點好。可是她越記著,我就越難受。你知道為什麽嗎?」


    「因為這一切本來不必如此的。我的女兒我本來可以自己照顧,我可以自己對她好的。可是因為你,因為你的自私跟殘忍,讓別人捷足先登。讓向采萍搶在我前麵在我的女兒麵前刷夠了好感。」


    人都是這樣,容易先入為主。向采萍先一步出現在了蘇青桑麵前,蘇青桑對她就算是沒有母女血緣也培養出了母女感情。


    這才是讓她最恨的一點。


    後麵她的話不必再說了,蘇成輝都懂。她也不想說了,轉過身去重新拿起文件看了起來,一副拒絕再談的模樣。


    蘇成輝看著她的側臉,幾次抬起手來想碰碰她,最後卻是垂了下來,轉身,相當無力的離開了。


    辦公室又一次安靜了下來。眼前的文件,厲千雪已經看不下去了。


    她趕走了蘇成輝,可是內心並沒有多少痛快的意思。每次跟蘇成輝對上,其實都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她那些傷人的話可以傷到蘇成輝,同樣的也讓她不斷的迴憶過往。


    搖頭,現在隻希望她跟蘇成輝盡量不見麵了。畢竟每次看到他,她的心情真的好不起來。


    這邊厲千雪還想著以後都不見蘇成輝,那一頭晚上跟李峻生的會麵,卻又讓她看到了他。


    當看到蘇成輝坐在李峻生旁邊時,厲千雪的臉色有些不好。


    她本能的就想走人,偏偏此時李峻生已經站了起來了。


    「阿姨。」李峻生雖然是一市之長,可是眼前是霍靳堯的嶽父嶽母,他可不好在這兩人麵前拿大。


    「李市長客氣了。」厲千雪進了門,基本的客套還是要的。


    「城北那塊的項目,剛好叔叔也有些想法。所以叫上了他一起,阿姨不介意吧?」


    人都來了,眼前除了李峻生,還有城建的陳局長,秘書辦的李秘書,她能說介意?


    「當然不介意。」


    說不介意,卻是毫不客氣的往蘇成輝那裏飛了一記眼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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