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鄭經就是三絕公子之後,師舒確實有了一種如臨大敵的感覺。


    尤其是他又細細讀了報紙上的那篇文章,以及三絕公子的那兩首詩之後,這種感覺就更是強烈了,此時的他,已不敢再大意,將鄭經視為沒真才實學的年輕士子對待。


    他這態度前後巨大的反差,是因為三絕公子的聲名嗎?


    當然不是。


    假如鄭經隻是字詞曲三絕的話,哪怕來十個三絕公子,他也無懼。


    可問題是,報紙上明明寫得很清楚,三絕公子曾經跟道家的諸糅真人也有過一次不為人知的論道,而結果是諸糅真人被其所折服,心甘情願地拿出了整套道藏來換他的兩首小詩。


    而兩人論道的內容,他也細細看過了。


    關於道的新定義?


    以他的水準,能挑出其中的毛病嗎?


    不能。


    在這個玄學流行的時代,作為儒家大儒,師舒當然也是懂道家之學的,對於《道德經》裏的內容他更是極為熟悉,而道這一概念,則更是儒家和道家通用。


    可現在他卻發現,鄭經關於道的新定義,他確實挑不出任何毛病來,相反,如此重新定義之後,原本隱晦難懂、虛無縹緲的道,確實也變得清晰了許多。


    這就厲害了!


    俗話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從這一篇文章裏,師舒算是看出了鄭經在經義方麵的高水準。


    為啥這麽說?


    道理很簡單。


    要知道,莊子所存續的道,流傳至今已有上千年,而在這上千年時間裏,也不是沒人對此提出質疑,但能讓人信服的基本上沒有,現如今的鄭經是唯一一個。


    也難怪連道家的諸糅真人也被迫為他所折服!


    也難怪連張籍都願意屈居其下!


    師舒感慨道。


    而從鄭經送給諸糅真人的那兩首小詩裏,他也看出了一絲端倪。


    在那首《道情》裏,最後四句是:“常世人間笑哈哈,爭名奪利你為啥,不如迴頭悟大道,無憂無慮神仙家。”


    這又能說明什麽?


    不如迴頭悟大道!


    這說明人家學經義是在學,而鄭經始終是在悟啊!


    而另外一首詩《小鬆》:“自小刺頭深草裏,而今漸覺出蓬蒿。時人不識淩雲木,直待淩雲始道高。”


    時人不識淩雲木,直待淩雲始道高!


    這裏麵,寫的還是一個道字。


    而且還是淩雲之道!


    俗話說,以詩詠誌,這種舍我其誰的氣勢,若是沒有足夠的自信,又有誰敢寫?


    唉,衝動了,上了駱非文那狗賊的當!


    師舒再次意識到了這一點。


    他確實沒想到,駱非文竟然會大張旗鼓地把此事在報紙上給登了出來,若是這樣他都還不能意識到,自己被駱非文所利用了,那他就真成傻子了。


    可意識到了又能咋樣呢?


    事到如今,他還能退縮不成?


    無奈之下,他隻能收斂心情,開始認真準備起論題來。


    也好在他是攻方,主動權把握在他的手裏,因此,他希望自己能精心準備出一些能把鄭經也難倒的論題出來,以免自己威名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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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人也擔心他威名掃地,那就是太子爺陳仲平。


    按理說,以陳仲平的身份,在此事中是不應該有所偏袒的,可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畢竟是有親疏的,在陳仲平看來,老師的這一場論道似乎有點兇多吉少。


    為啥這麽說?


    因為跟德王府之間的關係,他幾乎知曉跟鄭經有關的所有秘密。


    知道鄭經重新定義了道。


    知道鄭經創立了**論,顛覆了孟子的性善論和荀子的性惡論。


    知道像阮留之、盧勳這樣的成名之士,都對鄭經的學問佩服至極。


    因此在他看來,哪怕老師的學問也極為高深,但跟千年罕見的鄭經相比,可能還是差了那麽一點點。


    老師跟自己關係更親近,並且還處於弱勢,這就讓陳仲平動了幫老師一把的念頭。


    如何幫?


    他的方式很簡單。


    經過一段時間的忙碌之後,鄭經的那本精裝版《三字經》總算已印製出來並裝訂完畢,於是,他開始按之前的預訂交貨。


    兩千本《三字經》就這麽被送到了陳仲平手裏。


    這麽多《三字經》,該如何來消化呢?


    陳仲平的方法很簡單,那就是到處送人情,因此,他派人把一百本《三字經》送到了師舒這裏,然後順帶讓人把他所知的那些關於鄭經的消息,告知了師舒。


    這下好了,在師舒麵前,鄭經已徹底沒有了秘密可言。


    這也更讓師舒如臨大敵,更加用心地準備起論題來。


    ……


    當師舒在嚴陣以待地精心準備論題時,鄭經卻淡定地開始了水泥的試製。


    土法燒水泥的整個製作流程其實並不複雜,用一個簡單的詞來形容,就是“兩磨一燒”,具體的做法如下:


    第一步,將石灰石和粘土分別破碎,並且最好是將其研磨成粉末狀,然後按三比一的比例進行混合,形成水泥生料。


    這就是第一磨。


    第二步,將混合好的生料入爐燒製,經高達1350度到1500度的高溫焚燒上一天一夜,冷卻後取出,成為水泥熟料。


    這是一燒。


    第三步,在燒結成塊狀或粒裝的水泥熟料裏,加入適量的鐵渣和煤渣,一同研磨成粉狀。


    整個過程就是如此的簡單。


    可是在現有條件下,真正實施起來,卻還是有不小的難度。


    打個比方說,塊狀的石灰石,如何來將其破碎成粉末狀,成為合適的生料原料之一?


    沒辦法,在現有情況下,隻能請人一錘一錘地將其敲碎成粉。


    這確實是沒辦法的事情,要知道,鄭經雖然已經“設計”出了小型的水力顎式破碎機,甚至連部件都已經去鐵匠鋪定製打造,可是在把水泥燒製出來,將水力作坊建好之前,根本就不可能投入使用。


    這就是一個典型的雞生蛋、蛋生雞的問題。


    也好在他英明,在建窯時,就已經考慮到了這一問題,因此還特意加建了一座小窯,來專攻水泥的試製,否則的話,光是一大窯水泥生料的破碎,不耗上他十天半個月時間才怪。


    可就算是這樣,足足一小窯石灰石和粘土的破碎,也還是花了他足足兩天時間,這才開始了第一窯水泥生料的燒製。


    他自己,也在忙碌中跟工匠們一樣,把自己整了個灰頭土臉。


    而他也以這樣一種灰頭土臉的方式,迎來了兩位熟人的到來。


    顏月月和蘇竅竅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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