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張籍確實又對鄭經的才華有了進一步的認可,但副作用也隨之而來,那就是張籍動了進一步考究鄭經的心思。


    因為他想知道鄭經的才學極限在哪裏。


    “浪之,既然你說有心編撰教材,那依你看,這教材應該怎麽編,具體又該編入哪些內容?”


    張籍緊接著又開口了。


    別看駱斐才是國子監的祭酒,可是論才學和名望,以及在儒家的地位,還是張籍要更勝一籌,而編撰教材又事關傳播儒家文化和思想,因此張籍主動攬過了此事,並以此來考究鄭經的學識。


    隻是這樣一來,反倒更合了鄭經的心意。


    這一問題對他來說,又沒什麽難度,假如他想偷懶的話,完全可以照搬唐宋之後的科舉考試範圍,隻不過他此時卻在想,要不要稍稍夾帶點私貨進去?


    似乎有這個必要!


    他立即就迴道:“依我看,自蒙學之後,士人有必要學習的內容,包括儒家經典、曆史、算術、格物致知等。”


    他確實稍稍夾帶了一點私貨進去,那就是格物致知。


    要知道,雖然儒家早就提了格物致知的理念,在《大學》裏就提出了“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後知至”的理念,可格物致知這一塊,卻始終沒有得到重視,從秦漢、唐宋到明清,士子所學的,始終都沒有格物致知方麵的內容。


    這可是鄭經所不希望看到的,因此趁現在他有了參與編撰教材的機會,自然得把這一部分給加進去。


    隻不過張籍此時關注的重點並不在這一塊,而是在儒家經典。


    他又問道:“那儒家經典裏,又該編入哪些內容呢?”


    這一問題對鄭經來說就更簡單了。


    “《大學》、《論語》、《孟子》、《中庸》,這四子書,外加《詩經》、《尚書》、《禮記》、《周易》、《春秋》這五經,我將其統稱為四書五經,士子學習也可以按這順序來。”


    鄭經立即又迴道。


    並且又趁機稍稍提前將四書五經的概念給規範化了。


    要知道,在宋代以前,是沒有四書這一概念的,這是因為四書裏的《大學》和《中庸》原本是屬於《禮記》裏的各一篇,到了宋朝之後,才由朱熹從《禮記》裏抽出來單獨成書。


    而四書之所以名為四書,是因為這四本書的作者,分別是曾子、孔子、孟子、子思,因此這四本書又合稱為四子書,簡稱四書。


    算起來,這又算是夾帶私貨了,因此他不得不四子書這一概念來稍稍過度一下。


    “哦?你的意思是說,除了《論語》和《孟子》之外,還得先學《禮記》裏的《大學》和《中庸》?這又是為何?”


    張籍立即又問道。


    很顯然,後世才規範化的學習順序,確實讓此時的他有些不解。


    “先讀《大學》,以定其規模;次讀《論語》,以定其根本;再次讀《孟子》,以觀其發越;次讀《中庸》,以求古人之微妙處。”


    這個問題對鄭經來說更為簡單,他幹脆直接引用了朱熹的解釋,然後才說道:“至於五經,相對更為隱晦難懂,因此放後麵學更合理。”


    張籍微微皺了皺眉。


    很顯然,鄭經的理由還不足以說服他。


    這是很正常的。


    俗話說,習慣成自然,這個時代的人,雖然沒有標準的教材可學,但按照習慣,大部分還是先《論語》、《孟子》,後《五經》,甚至再加上《老子》、《莊子》等道家經典。


    現如今,鄭經卻要把《大學》和《中庸》從《禮記》裏單獨抽出來,張籍作為儒家守門人,自然有些不樂意。


    穀峨


    因此,他立即又說道:“能否具體解釋一番?”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鄭經又不得不費上一番口舌了。


    他先背了一段《大學》裏的開篇,這才說道:“之所以要把《大學》放到最前麵來學,《大學》著重闡述的是如何來提高個人修養,培養良好的道德品質,並確立治國平天下的誌向。


    “其核心內容可以概括為三綱領,即明德、親民、止於至善,和八條目,即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要知道,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可是儒家之道的核心,書中也說了,‘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


    “因此,在我看來,《大學》是必須先學的,否則的話,學再多也是白學。”


    鄭經的解釋來了。


    而張籍又是赫然,又忍不住感慨:實在是太了不得了!


    要知道,在這個時代,《大學》是沒有被從《禮記》裏抽出來的,而《禮記》全文共49篇,總共多達近十萬字,因此,根本就不可能把它給一字不落地背下來。


    可現如今,鄭經一張嘴就背了很長一大段,既沒有停頓,也沒有錯漏,這說明什麽?


    說明他能將《禮記》倒背如流?


    張籍忍不住如此猜測道。


    為了證實這一點,他又問道:“那《中庸》呢?又是何理?”


    “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


    鄭經則沒想這麽多,又背起了《中庸》中的開頭一段。


    這對他來說確實沒什麽難度。


    這倒不是他真能把《禮記》給完整地背出來,而是他所學的,是已經被從《禮記》中抽出來的《大學》和《中庸》,是儒家經典中的經典不說,篇幅也不算長,《大學》兩千多字,《中庸》三千多字,他背一下開頭的經典部分確實沒啥難度。


    “之所以也要把《中庸》給提出來,是因為《中庸》傳的是儒家古之聖賢的道統心法,其內容涉及為人處世之道、德行標準及學習方式等諸多方麵,學了《論語》和《孟子》後,再學《中庸》,可以對學五經起到承前啟後的作用。”


    緊接著他又解釋道。


    其實此時的解釋已經是多餘的了。


    當他又背出一段《中庸》時,張籍已經被驚呆了。


    果然是能將《禮記》倒背如流!


    他以腦補的方式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這鄭浪之的才學哪有什麽極限可言?


    這活脫脫就是儒家典籍的活字典啊!


    這是他考究之後所得出的結論。


    於是,震驚過後,他說道:“若浪之真有心編撰教材,老夫願意全力輔佐之。”


    鄭經:“……”


    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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