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短的會晤之後,王子騰自去拜見賈母,賈璉則迴到天香樓。


    寶釵和黛玉居然沒走。


    不過她們雖然同在一個屋簷下,卻離得很遠。


    當賈璉走進來的時候,隻見黛玉坐在東邊屏風後調試那把常置的木琴,而寶釵則是立在西邊架子處,翻閱著一本冊集。


    看見賈璉,黛玉隻是瞄了一眼,而寶釵則將手裏的樂集放下,向著賈璉走過來。


    “公主走了”


    “嗯。”


    賈璉坐下,看著麵前麗質天然,亭亭玉立的寶釵,又看了看角落裏的嬌花照水,婀娜靈巧的黛玉,心中很是愜懷。


    正好黛玉迴頭,與他欣賞的目光相撞,賈璉便對其招了招手。


    黛玉猶豫了一下,還是站起身,走了過來。


    賈璉伸出手,黛玉瞪了他一眼,總還是將手遞到賈璉的手中。


    本以為賈璉隻是想要牽她落座,孰料對方在拿住她的小手之後,竟又將目光瞅向寶釵,同樣伸出了一隻手。


    然而寶釵與賈璉鮮少親近,牽手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


    她下意識的看向黛玉,見黛玉先是想要掙手,卻在她的目光看過去的時候停住了動作。其秀鼻微哼,假意別過頭去。


    寶釵遲疑片刻,這才緩緩抬起手,放入賈璉的手掌之中。


    一手握著一隻纖纖素手,隻覺左邊的那隻柔軟小巧,右邊那隻光滑細潤,俱是絕佳觸感。


    更兼被他強行並攏著站在一塊的希世美少女,一個俏臉微慍,一個玉麵含羞,當真一對兒無瑕碧玉。


    想來古之娥皇女英、飛燕合德不過如此。


    賈璉不由歎道:“我賈璉何德何能,能得二位妹妹相伴!”


    賈璉的話,似是有感而發,令聽到耳中的釵黛二人心中也甚是愉悅。


    隻因這一刻賈璉對她們表現出來的喜愛,是毫無掩飾,赤裸且真摯。


    連噘著嘴的黛玉都不覺鬆緩了神色,任由賈璉的大手悄然摩挲她的小手。


    賈璉看寶釵黛玉都靜靜的站著,默許他輕薄她們的小手,一時真恨不得雙手用力,將二女齊齊拉入懷中,來個左擁右抱。


    想想還是將這樣的衝動放下。


    以黛玉的羞澀,寶釵的自矜,這種程度的親近應該接近她們彼此相見情況下的極限了。


    太過唐突冒然,隻會打草驚蛇,雞飛蛋打。


    於是雙手分開,分別牽引著二女在他旁邊坐下。


    許是彼此的存在,不論寶釵還是黛玉,都比單獨和賈璉相處時拘束了不少。


    偏偏賈璉說了那句話之後就不說了,隻顧著將她們各自一隻素手拿到腿上,用手壓著,暗暗摩挲、把玩。


    她們抽也抽不迴去,又怕動作大了引起另外一方的注意。


    寶釵不想這種難為情的氣氛持續,她故作鎮定的閑話道:“雖然隻和公主見了一麵,但也能看出,公主她絕非凡人。看似舉止隨意,然則內存章法,非是普通女子可比。”


    相比較賈璉,黛玉其實更關注寶釵的一舉一動。


    但是哪怕她有心和寶釵較較勁,聽她說這番話,倒也暗暗點頭。


    黛玉與人相處,秉承的就是看得順眼的,就多說兩句,看不順眼的,一刻也不願意和其多待。


    然而世界上,能入她眼的並無幾人,故而人們說她目無下塵、孤芳自賞。


    實則她很多事情都看的清楚,隻是等閑人相關的人和事她懶得去計較。


    昭陽公主與她們不過初見,話也沒說上幾句,卻能令她暗生好感和欽佩,黛玉知道,這是很難的事。


    因想起往日從紫鵑口中聽到的些許關於昭陽公主的傳言,結合今日所見,黛玉心中早已積起的一股疑惑,再也壓抑不住。


    她正過身,看著賈璉,認真的問道:“你和她,不已經是兄妹了嗎”


    小小的一句疑問,包含的含義有些多。


    這是黛玉心裏早就生出的疑惑,因為她從寶釵的口中知道了昭陽公主許給衛家之事,且賈璉在她麵前都差不多承認皇孫的身份了。


    如此種種下來,賈璉和昭陽公主哪怕有過再多的過往,也該歎造化弄人,破鏡難圓才是。


    可是觀方才他們的情況……盡管昭陽公主一口一個“榮公”的叫的很客氣,但是她看向賈璉那溫柔的眼神,和言語間以賈璉為尊的態度,是遮掩不住的。


    或者說她就沒想遮掩。


    黛玉如此,寶釵何嚐沒有類似的疑問,因此她也瞅向賈璉。


    麵對二女探尋的眼神,賈璉也神色默然,半晌後緩緩說道:“她,對我用情至深。”


    一句“用情至深”,讓寶釵黛玉內心俱震。


    黛玉最是感性,從這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她不難猜測出,昭陽公主和賈璉之間的情緣糾葛,難舍難分。


    她很能理解這種感情,因為她聯想到,要是有一天,因為某種原因,要讓她和賈璉分開……


    她注定是做不到的,要是那樣,她隻怕也活不下去,終以淚亡。


    她甚至有些心疼起方才那個一臉明媚,舉止灑脫的女子。


    天意對她何其不公,好好的心上人,平白被套上一層世俗的枷鎖,令她便是想要見一見,也隻能這般悄無聲息,喬裝易名而來。


    在黛玉心中,“情”之一字本來重過一切,昭陽公主對賈璉的不離不棄,暗合了她的情感追求。


    先前出於世俗的疑慮自然不翼而飛。


    眼見黛玉感懷,賈璉鬆開她的小手,以安慰的姿態輕攬其肩頭,讓她靠在自己的胸膛。


    黛玉也不知道是徹底陷入內心世界不察外物,還是她拒絕不了賈璉溫柔的舉動,軟軟的身子依勢偎入賈璉胸膛。


    溫香入懷,旖旎和諧,賈璉又看向右邊。


    寶釵的目光也落在依偎進賈璉懷裏的黛玉身上,察覺賈璉迴頭,她才抬頭相迎。


    盡管從寶釵明亮的眼神中,知其清醒異常,但是賈璉仍舊手臂一抬,以同樣的姿勢,攬著玉人香肩,讓其靠了過來。


    寶釵自是覺得難為情的,但是一則此刻氣氛達到這裏,二則有黛玉在前,她也不便做多餘的舉動。


    這妮子本來對她就多有芥蒂,她一動,隻怕還以為是故作矜持諷刺她。


    好在賈璉動作也不算過分,便權且靠在賈璉肩頭。


    這可美了某人。


    時節可是夏天了,三人身上的衣裳都很薄,彼此相偎,能夠清晰的感受到對方身上,對異性最原始吸引力的氣息。


    雖然此時並不是最直接、最香豔的左擁右抱,二女僅僅隻是靠在賈璉的肩懷。


    偏偏是這種佳人輕偎,享齊人之福的同時,兼有唯美氣息縈繞周圍的感覺,更令人心懷激蕩。


    賈璉本該鍛煉的古井無波的心,驀然間咚咚跳動起來,令貼耳在他胸膛的人兒敏銳的察覺。


    於是就在賈璉得意的時候,忽覺得左邊腰下一疼。


    幸好早就被掐過多次,賈璉的身體並未產生反應,隻是低頭看去。


    卻見黛玉仍舊乖乖依偎在他懷中,找不到一絲她發出過攻擊的痕跡。


    過了一會兒,黛玉撐起身子,等她緩緩轉頭的時候,寶釵同樣也脫離了賈璉的肩膀。


    “我要迴去了。”


    說著黛玉便已經站起身。她素來我行我素,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黛玉都要走了,寶釵自無留下來陪賈璉的意思,也跟著起身。


    賈璉見狀笑道:“時辰不早了,我們去老太太屋裏吧。甄丫頭說要過府看看你們,這個時候說不定都到了。”


    賈璉算是看明白了,釵黛合一不過是個美好而不切實際的念想罷了。


    方才二女雖然靠在他身上,但他愣是一動不敢動。


    往後還是分開吧,那樣至少在興之所至的時候,還能謀取些別樣的好處。


    甄玉嬛搬出大觀園也有好一段時間了,黛玉還真有點想這個跟在屁股後頭一口一個“林姐姐”叫著的乖丫頭。


    不過她看了寶釵一眼,有些不想去。


    以她的聰慧,豈能不知道,她們兩個要是跟著賈璉去榮慶堂,定然招來無數的眼神和嚼舌。


    賈璉看出黛玉的猶豫,補充道:“她再有兩日就要離開京城迴南邊去了,等下次你再想要見她,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天了。”


    聞言黛玉才拋下別的想法,點了點頭。


    黛玉這邊答應了,賈璉下意識看向寶釵。


    寶釵卻是一句話沒說,不過從她的站位以及平靜的神態,顯然她並無退縮的打算。


    賈璉暗暗點頭,心說不愧是“寶姐姐”。


    黛玉這妮子用了一年半的時間,才能做到勉強坦然,她竟是在第一天就敢直麵而上。


    賈璉哪裏知道,此時的寶釵,內心已然高度緊張。


    隻是從她決定跟隨鳳姐兒迴來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早晚要麵對這些的。


    與其扭扭捏捏最後還是令人看笑話,不如一開始就淡然以對。反正那些人該說什麽還是會說什麽,並不是躲著,她們就會住口。


    ……


    賈璉一馬當先,豐神俊逸。


    寶釵黛玉落後半步,琴瑟相隨。


    加上最後麵的紫鵑和鶯兒這一對兒俏俾,宛若仙君帶著他的仙妃仙婢,遊走人間。


    如此亮眼的一行,想要不惹人注目都難。


    特別是靠近榮慶堂,丫鬟仆婦漸多起來,各種各樣的驚歎議論之聲,也逐漸被主角們所收聽。


    寶釵黛玉內心原本是緊張的,但是仔細一聽那些不經意傳入耳中的閑言碎語,也多是驚豔和讚歎。


    更兼這些丫鬟媳婦們臉上掩飾不住的崇拜、羨慕之色,令寶釵黛玉之心也逐漸平靜下來。


    倒是紫鵑和鶯兒,彼此似乎較著勁,一個比一個端著姿態,不想讓自家姑娘輸給對方。


    榮慶堂內,甄家母女果然已至,正在內堂陪著賈母說話。


    至於王子騰,在和賈母請安之後,便去賈璉院看望賈蕎去了。


    賈璉帶著寶釵黛玉一起來給她請安,令賈母也有些意想不到。


    看著兩個上前給她行禮的璧人,賈母不由撐起些身子,先是瞅了一眼神態正常的黛玉,又將目光落在端正亭立,品貌怡人的寶釵身上,忽然就大聲笑了起來。


    “好,好,好!”


    一連三個“好”字,令甄家母女有些詫異,心說不就是自家外孫女和親戚家的女兒來給你拜禮,也不是第一次見了,您老用得著這麽高興


    唯有屋裏一眾丫鬟仆婦們知道賈母的心意,紛紛露出配合的笑容。


    但她們更多的是將目光落在賈璉的身上。


    對於這對兒出塵絕豔的,來家裏做客的姑表小姐和姨表小姐盡數落入賈璉之手,她們心中雖然是有些羨慕寶釵和黛玉,但是更多的卻是對賈璉的崇拜和自豪。


    做男人,就要做璉二爺這樣的,不管什麽天仙,什麽絕色,都要統統拜服在璉二爺的男兒氣概之下!


    甄玉嬛雖然還不知道寶釵之事,但身為女子的第六感,在看見賈母一手一個拉著寶釵和黛玉表達慈愛之意的時候,她敏銳的察覺到什麽。


    其悄悄靠近賈璉,拉了拉賈璉的袖子,低聲提醒道:“義兄……”


    “嗯”


    “老太太派人去請三姐姐和迎春姐姐她們去了,我許久沒見到她們,好想和她們最後再聚一聚,約一次詩社。”


    見賈璉聽到她的話笑了起來,甄玉嬛便鼓起勇氣直言道:“所以,等會我娘要是向老太太告辭,你開口把我留下來玩一天好不好”


    上午在宮裏的時候,甄玉嬛就想要和賈璉一起迴賈府的。


    因為一時的不好意思,沒有與賈璉直說,迴去之後她便很後悔。


    眼看著母親命人收拾箱籠細軟,安排迴南邊的人馬車船,她心裏便很焦急。


    南京和京城相隔幾千裏,真要是迴去了,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見到賈家的一眾姐妹,再……見到賈璉。


    她知道賈璉身邊妹妹眾多,紅顏也不少,即便對她好,也不過是他人好,且看在兩家世交的情分上,心裏未必將她這個義妹看的多重。


    要是此時再不大膽主動一點,錯過這兩日,便會成為以後的遺憾。


    因此趁機,直接向賈璉表達想要留下來玩的意思。


    賈璉對於這種小孩子的心思豈能不知,上午隻是因為還未處理好寶釵和黛玉之間的關係,不便節外生枝。


    此時寶釵黛玉的問題處理好了,他當然不會拒絕甄玉嬛這樣小小的合理要求。


    於是摸了摸這小丫頭的腦袋,笑道:“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甄玉嬛被賈璉摸的眯起了眼睛,察覺旁人對他們的親近別無異樣,她便大著膽子抱住了賈璉的一隻胳膊,輕輕把頭靠著。


    賈璉也未曾想到這妮子當眾對她如此親近,盡管胳膊上傳來的觸感清晰,但是賈璉卻知道這個時候絕不能有一點異常的表現。


    隻要他足夠大方,甄玉嬛的行為,就完全可以理解為兄妹之間的親近。


    果然,或許他們都表現的自然,便是有人將目光掃了過來,也隻當甄玉嬛年紀小,過於親近賈璉個義兄,並沒有覺得太過不妥。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紅樓璉二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桃李不諳春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桃李不諳春風並收藏紅樓璉二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