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用餐時間,海寧拿著早上自己做的便當,走進美甲沙龍最裏麵的茶水間。


    雖然連她在內,依莉美甲沙龍總共隻有四個美甲師,但海寧還是希望能給員工最舒適的工作環境,因此不但在茶水間裏擺了簡單的桌椅、小冰箱與微波爐,還有一台小電視機。


    “海寧姊,快來看,於薇薇上‘娛樂大人物’耶!”最年輕的美甲師小芮興奮地說。


    “真的?她能上這麽紅的節目,真不愧是第一名模。”海寧笑。


    “她本人好瘦喔!可是在電視上看起來卻不會耶!嘟嘟好!”剛從助理升上美甲師的霏兒說。


    “咦?她的水晶指甲……好像和上次海寧姊幫她做的不同?”小芮像發現新大陸似的叫起來。


    海寧定睛看了下螢幕上拿著麥克風的於薇薇,然後搖搖頭。“那不是我的作品,大概是她找別人做的吧?”


    “糟透了!跟她的穿衣風格根本不搭呀!”霏兒驚唿著。


    “她根本不適合郵差綠,那顏色雖然很跳,但很挑人擦的,皮膚不夠白的人,會讓手指看起來黃黃的!”小芮批評著。


    最資深的美甲師凱珞則一臉嫌惡的說:“於薇薇在哪找的美甲師?根本不了解她的特質嘛!”


    一群女人的批評讓海寧幾乎失笑。


    “好了,你們不要批評別人做的指甲,為了工作,她兩岸三地跑,當然沒辦法每次都來我們這裏呀!別的美甲師不了解她的風格也情有可原。”海寧拉了張椅子坐下,先放下便當,然後轉移話題:“我要泡咖啡,有沒有人要?”


    “我!”


    “我也要!”


    “ok!”海寧取出三人份的咖啡豆,放進研磨咖啡機裏。


    這時,霏兒忽然大叫起來,“什麽?她剛剛說什麽?她的男友劈腿?”


    “我的天!像她那種美女都被劈腿,我們還有什麽希望?”小芮哀嚎道。


    海寧放下手上的咖啡罐,道:“音量開大一點。”


    凱珞拿遙控器將音量轉大。


    螢幕上,於薇薇臉色比平常蒼白,她那雙號稱有“百萬伏特電力”的電眼泛起了一層水霧,看上去萬分可憐,她用哽咽破碎的聲音道:“我隻想說……我是真的愛他,我相信日久見人心,有一天他一定會迴到我身邊。”


    主持人問:“薇薇,對於造成你和男友感情生變的第三者,你有什麽話想說?”


    於薇薇眨了眨淚眸,好一會兒才脆弱地道:“我隻想說……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呢?我不會怪她,我隻希望她能退出,把我的男友還給我。”


    聽著於薇薇的泣訴,唐人堯的麵容忽然浮現在海寧腦中——


    她記得唐人堯說他和於薇薇根本不是男女朋友的關係,可於薇薇卻在媒體麵前哭訴被劈腿,這是怎麽迴事?


    於薇薇看起來那麽難過,仿彿被傷得很深,但這陣子和唐人堯一同吃晚飯,感覺他是個穩重且值得信賴的人,老實說,她不太相信於薇薇在電視上說的話。


    “天啊!好癡情喔~~聽說追她的人一拖拉庫,沒想到於薇薇是那麽重感情的人。”小芮歎息道。


    霏兒好奇道:“是這樣嗎?可是我記得唐人堯從沒有承認過他們兩人的關係啊!”


    曾離過一次婚的凱珞吃完便當,將紙盒壓扁,丟入垃圾桶中,才道:“模特兒和富商的關係假假真真,誰知道究竟是哪一個說的才是真的?”


    “不過……如果子薇薇說的是真的,那唐人堯就太冷血了!兩人在一起都那麽久了,竟然說翻臉就翻臉,於薇薇太可憐了!”霏兒評論道。


    “男人都嘛一樣!”小芮少根筋地直言:“像海寧姊無怨無悔陪著平遠哥那麽久,最後不也是——”


    聽見紀平遠的名字,海寧胸口一緊,臉色一白。


    “小芮!”霏兒警告地在桌下踹她一腳。


    小芮發現自己說錯話,連忙壓低腦袋,尷尬地咬住下唇,不敢看向海寧。


    “別在意,事情都過去兩個月了,我早就已經釋懷。”海寧強笑著,並從置物櫃上拿出自己的皮夾,“糖包用完了,我到對麵便利商店買,馬上就迴來。”


    說完,她拿起衣架上的針織外套,匆匆往外走去。


    “糖包?”凱珞奇怪地指著一包未開封的棒狀細砂糖,“這裏不是還有嗎?”


    便利商店裏,海寧站在放著調味料的貨架旁,努力地調整唿吸。


    真沒用!海寧自嘲地想。隻不過是聽見平遠的名字而已,淚腺就開始鬆弛了,看樣子她沒有自己以為的那樣堅強。


    海寧反覆地吸氣與吐氣,想要平複心情,但這時便利商店裏流泄出一串略帶哀傷的音樂,張惠妹感傷地唱著——


    突然發現站了好久,不知道要往哪走,還不想迴家的我,再多人陪隻會更寂寞……如果你也聽說,有沒有想過我?像普通舊朋友,還是你依然會心疼我……


    忽然一股不可抑遏的淚意襲上眼眶,她連忙以手捂住唇,告訴自己不準哭,但眼淚卻違背她的意誌,成串成串地滑下臉頰。


    她明知道自己再怎麽哭泣,紀平遠也聽不到,因為他已經飛往另一個國度,在那裏追尋他的夢想。


    可是,要忍住眼淚,竟是這樣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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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眼睛為什麽紅紅的?”


    正在吃義大利麵的海寧驚訝地抬起頭,迎上唐人堯犀利的眼眸。


    這陣子他們有空就一起吃飯,唐人堯早已熟悉海寧的每個表情,她的悲傷逃不過他的眼。


    “有嗎?”海寧不自在地避開眼,強笑道:“大概是用眼過度了,你知道的,我們美甲師的工作很耗損眼力——”


    “你是不是哭過?”


    海寧不說話了。


    她的演技這麽差嗎?沒想到會被唐人堯一眼識破。


    唐人堯見她沉默不語,佯裝出的笑容斂去,那一刻,她的神情脆弱得讓他心疼。


    “發生什麽事了?”


    “沒什麽,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唐人堯驀地按住她的手,正色道:“海寧,如果你覺得我還算是可以信賴,有什麽困難可以跟我說,不要悶在心裏,讓自己一個人難受。”


    他的手,好大,好溫暖……海寧眼神倏地蒙矓了。當他這樣握住自己的手時,她才發現自己有多麽需要這一點溫暖,這一點溫暖讓她感覺自己不再孤單。


    “我隻是……聽見同事談起平遠,”海寧深吸一口氣,試著平複自己的心情,“一想起平遠毫不留情的拒絕,我還是……”


    從海寧的口中聽見紀平遠的名字,唐人堯的眼眸黯了下。紀平遠都已經離開好一陣子了,她還沒將他淡忘嗎?


    “平遠他……都沒和你聯絡嗎?”


    海寧搖搖頭:“我曾經試著寫e-mail給他,但他沒有迴信,我想他……並不願意和我聯絡。”


    唐人堯咬咬牙,低聲道:“也許……他還在適應新環境,所以沒有時間上網收信。”


    海寧落寞地笑笑:“你不用安慰我了,平遠的個性我很清楚,如果他想要和我聯絡,即使沒有網路、沒有辦法打越洋電話,他還是可以寄明信片給我的。”


    紀平遠不和海寧聯絡,對唐人堯來說固然有利,但是看見海寧那麽傷心的神情,他還是有將紀平遠抓來痛打一頓的衝動!


    “走,”唐人堯忽然拉著海寧起身,“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去哪裏?”海寧一臉迷惑的被他拉著走。


    “去了你就知道。”


    結果,唐人堯開車帶她到海邊。


    夜晚的海邊,寧靜得近乎死寂,藍黑色的海麵平滑如鏡,反映出天際一彎蒙朧的弦月。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海寧不知道台北竟有這麽寧靜的地方。


    “我們到了,下車吧!”唐人堯將車子熄火,解開安全帶率先下車。


    海寧不解地跟在他後麵,兩人一前一後地走上水泥堤防。


    “海邊?為什麽我們要到這裏——”一站在堤防上,沁涼的海風迎麵拂來,海寧頓時感到一陣清爽,忘了說話。


    唐人堯微笑,“很舒服吧?這就是我帶你來的理由之一。”


    “還有理由之二嗎?”


    “當然。”唐人堯忽然彎下腰,撿起一塊石頭用力往海麵一丟,石頭化成一道完美的拋物線沉入海中,然後他側過臉來對海寧笑道:“可以泄憤,這就是理由之二,來,你也試試看。”


    看著唐人堯送到她麵前的石頭,海寧慌亂地搖手,“不不不,我沒辦法……”


    “試試看,想像這塊石頭是你的煩惱,或者想像大海是你的仇家,然後用力把石頭拋出去,你的心情會輕鬆許多。相信我,我心情不好時就跑來這裏扔石頭,扔完了所有堤防上撿得到的石頭後,心情就好多了。”


    唐人堯都這樣說了,海寧隻好接過石頭,“哈”的一聲,把石頭丟出去。


    結果石頭根本到達不了海麵,有氣無力地從堤岸的下坡滾落,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音。


    唐人堯笑了出來。


    “你這樣不行,來,我教你,要像這樣。”唐人堯又撿起一塊石頭,擺出投球的姿勢,然後往前一跨步,勁腰一扭,那塊石頭便被拋得老遠。


    海寧有樣學樣,這次總算把石頭拋進海麵。


    “很好,有進步。”唐人堯讚道,黑眸閃爍著光輝。


    海寧驀地笑了出來,“老實說,我很難想像你穿著西裝在這裏丟石頭的樣子。”


    “那有什麽,我有時候是一邊罵髒話一邊丟石頭的。”


    “真的?”海寧半信半疑,“你都罵些什麽?”


    “我示範給你看。”


    唐人堯再撿起一塊石頭,提氣扔出,同時喊道:“孫董事,你這個豬腦袋!”


    海寧噗哧一聲,笑岔了氣。


    “換你了,把你的鬱悶統統罵出來。”


    海寧咬咬下唇,彎腰撿起腳邊的一顆石頭,用力一扔——


    “紀平遠,大笨蛋!”


    說也奇怪,這樣大喊過後,海寧忽然拋開了矜持,再度彎腰拾起一顆石子扔出。


    “為什麽要不告而別?”


    又一顆。


    “為什麽不和我聯絡?”


    再一顆。


    “難道當不成戀人,連朋友也當不成嗎?”


    一顆顆石頭打破了海洋的平靜,海寧數不清自己扔了多少石頭,水晶指甲斷折了,喊得嗓子都痛了,最後失去了力量,狼狽地跌坐在堤岸上,滿臉淚痕。


    她從不知道自己的心中竟堆積了那麽多說不出口的疑問與傷痛,她一直以為時間會治好她的傷口,沒想到當她揭開繃帶,發現紀平遠留給她的傷,不但沒有愈合,反而往深處腐蝕。


    唐人堯知道海寧在哭,但他咬緊牙根,握緊拳頭。


    他知道她有太多委屈需要宣泄,海寧是那麽內斂的女孩,紀平遠離開後,她好似不曾受到影響,照樣上班,照樣微笑,把難過全往心裏藏。


    她連哭泣都沒有聲音。


    唐人堯默默站在一旁,任她哭了幾分鍾,最後他終於受不了,將她從地上拉起,用力地將她按在自己胸口。


    “哭吧,哭完以後就把他忘了。世界上不是隻有紀平遠一個男人,你一定會遇見一個……更懂得珍惜你的人。”唐人堯壓抑而低啞的聲音,在她頭頂上方響起。


    那一刻,一股心酸驀地像排山倒海似的湧出,海寧終於不必再顧忌什麽,她放聲而哭,眼淚浸濕了唐人堯的襯衫,貼在他最靠近心髒的地方。


    唐人堯的手一下一下地撫摸她的長發,就像在撫慰一個滿身創痛的孩子,那麽溫暖,那麽溫柔。


    不知道哭了多久,海寧終於慢慢地止住眼淚。宣泄了積藏在內心深處的傷痛之後,她感覺自己仿彿變得輕盈了。


    海寧離開唐人堯的懷抱,忽然覺得難為情。她很少哭泣的,卻總是在他麵前落淚。


    “對不起,我……”


    “沒關係,你不必解釋什麽。”他垂眸望著她,深邃的幽瞳裏,有著難解的情緒。“好點沒?”


    “好多了。”海寧吸了吸鼻子,她相信自己現在的模樣一定糟透了,但是唐人堯卻沒有取笑她。


    “渴不渴?”秋夜的海風吹亂了海寧的頭發,他伸手將一繒發絲掠到她的耳後。


    海寧紅了臉,點點頭。消耗掉那麽多水份,她的確感覺渴了。


    唐人堯笑了,“那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喝點東西。”


    半小時後,他們來到台北一○一的八十六樓。


    這是全台灣最高的景觀餐廳,璀璨的水晶燈襯得餐廳內色調昏黃,大片的玻璃窗,將整個台北城盡收眼底。


    夜已深了,城市不再喧囂,萬家燈火在夜色中明滅,仿佛是一汪碎鑽組成的海洋,又像是落入人間的點點星光,每一盞星光下,都訴說著屬於自己的美好與悲傷。


    兩人並肩在麵窗的位置落坐。


    “好漂亮的夜景!”海寧低唿著,完全被這片璀璨夜色震懾了。


    這幾乎不像是她所熟悉的城市,而像是天堂,此刻坐在麵窗的位置,她感到世界的巨大與自己的渺小,連她一直耿耿於懷的悲傷都變得渺如沙塵。


    注意到海寧的沉默,唐人堯不由問:“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美好的事物,真的有愈療的效果,就像是一幅好畫,一首好歌,一本好書,還有眼前的美景……它會讓人漸漸從傷痛中抽離,讓人覺得生活裏不是隻有壓力與悲傷。但有時候這些美好的東西消失得太快,就像美夢一樣,醒了之後反而更失落。”海寧望了一眼唐人堯,有些羞澀地笑問:“我的想法,是不是很奇怪?”


    “不奇怪。”


    “你常到這裏來嗎?”


    “偶爾。”


    “你第一次看著這片燈海的時候,在想些什麽?”海寧好奇地問。


    唐人堯啜了一口威士忌萊姆,思索片刻後道:“我在想,如果在我的腳下有一百萬盞燈,我從每一盞燈裏挖來一百元,這麽一來就有一億元。”


    “什麽?!”海寧傻眼。


    看見海寧詫異的眼神,唐人堯不由仰首大笑。“我開玩笑的,如果是十年前的我,或許真會這麽想,但我已經跨過了那個階段。”


    十年前的唐人堯,會是什麽樣子呢?


    “我可以聽聽你的故事嗎?”海寧鼓起勇氣問。


    唐人堯沉默了半晌,才淡淡地開口:“我生長在一個龐大的家族中,我的父親有四個兄弟,幾乎每個人都有一個以上的妻子,而這些複雜的嫡係與旁係人馬所繁衍出的兒孫輩總共有二十一人。”


    “哇……好多!”


    “隨著祖父的過世,父執輩為了爭奪家族的王國,每個人莫不使上全力,用盡各種手段,隻為了能登上最高決策者的寶座。在這段期間,別說是裙帶關係了,就連孩子都成了角力的工具。”


    海寧默默地聽著,心中卻為唐人堯的過去感到心疼。


    “雖說唐家是一個龐大的家族,但親人與親人之間除了利益之外沒有真感情,從我有知以來,我的父親一直在盤算怎麽鞏固自己的勢力,很自然的我們這些兒孫輩自小就開始彼此競爭,每個人都想要把別人踢下去,成為下一個集團繼承人。”


    “太殘酷了……”海寧心寒地低喃。


    “是很殘酷。”唐人堯扯了下唇,“但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在鬥爭中輸掉的一方,將被勝利者踩在腳下,一輩子看人臉色。沒有人想要過那種生活,所以我們別無選擇,隻能往前衝。我大學念的是經濟,每天就是想著怎麽賺錢,誰的籌碼多,誰勝出的希望就高一點,隻要能從鬥爭中勝出,就能過著隨心所欲的日子。”


    “最後,是你獲得最後的勝利。”


    “是,我是贏了,誠如你所見,我現在是唐氏集團的最高決策者,”唐人堯自嘲的一笑,“我一度以為我擁有了世界,後來我才發現,為了這一場繼承鬥爭,其實我失去的更多。”


    海寧心髒抽緊了,“是什麽?”


    唐人堯目光一閃,變得毫無感情。“從此,我再也沒有家人。”


    一個人的成功,意味著多數人的失敗。


    他的同輩之中,有人破產,有人發瘋,有人承受不了失敗而選擇自殺。是的,他是如願成為唐氏集團的領導人,但同時他也失去了家人——他成為世上最孤獨的人。


    “啊!唐人堯,我為你難過。”海寧紅了眼眶,驀地展臂摟住他,一滴淚墜在唐人堯的頸際。


    懷中的海寧是溫暖的,她為他掉落的眼淚是滾燙的,直到這一刻,唐人堯才發現自己有多冰冷。這種冰冷已經持續得太久,久到連自己都已經失去感覺。


    唐人堯慢慢地環住海寧,他無法形容這一刻的震動,他幾乎想要永遠留住這份溫暖,他有種衝動想要向她表白,告訴她他是用什麽樣的心情守候在她身旁,等待她發現他的心意。


    但,忽然間——


    “咦?那個人……好眼熟喔!”


    “我想起來了!那個人不就是於薇薇傳聞中的男友,唐人堯嗎?”


    “在哪?在哪?我也要看!”


    “就是坐在靠窗位置,和別的女人抱在一起的那一個!”


    “天啊!才分手就……嘖嘖,長得帥又有錢的男人就是花心!”


    “唉!沒想到連第一名模於薇薇都留不住男友的心,真不知道我們這種相貌平凡的女子,還能有什麽希望?”


    流言蜚語傳進唐人堯的耳中,他再度將自己的心封閉,迴複一貫冷然的表情。


    海寧也聽見了,因為於薇薇的關係,唐人堯成了眾人目光追逐的目標。經由傳媒的渲染,唐人堯仿佛被貼上“負心漢”的標簽。


    海寧離開他的懷抱,擔心地望了唐人堯一眼,他的麵容淡漠,好似什麽也沒聽見,但海寧知道,他一定聽進了那些陌生人的評論,因為她注意到他的眸子變得陰鬱了。


    海寧低道:“已經很晚,我們也該走了……”


    唐人堯嘲弄扯了下唇,“沒關係,我不介意別人說了什麽。”


    海寧知道,他絕不像他說的那樣無所謂,這陣子以來,她對他的了解,已經比唐人堯所以為的更深。


    “我知道,但是我會介意,我不想看見別人曲解你。”海寧按住他的手說道。


    那一瞬,唐人堯再度被海寧的善解人意所撼動!他注視著她,內心激動,他想擁住她,謝謝她的信任……但他及時壓抑住自己,告訴自己現在不是好時機。


    “好,那我們走吧!”


    離開台灣最高的景觀餐廳,在停車場取了車,唐人堯載著海寧往迴家的路駛去。


    當車子在海寧家巷口停下時,唐人堯下了車,陪伴海寧走到家門前。


    “抱歉,因為我的關係,造成你的困擾了。”


    海寧搖搖頭,對他柔柔一笑:“沒有這迴事,你別想太多。”


    唐人堯煩躁地爬梳過頭發,“我不知道這件新聞會炒得這麽熱,現在連隨便一個路人都可以叫出我的名字來。”


    “我並不意外,於小姐原本就是媒體寵兒呀!”


    唐人堯一瞬也不瞬的望著她,道:“海寧,我不在乎別人怎麽想,我隻想告訴你,我不可能和於薇薇交往,因為我與她之間從沒有男女之情。”


    “可是……她那麽美……”


    唐人堯抬眸,一雙深邃的黑眸緊緊地望住她,道:“這無關乎她的外表,而是因為我懂得愛上一個人是什麽感覺!”


    他注視她的神情,仿彿是注視著心愛的女人。


    海寧一震,心髒緊縮,心跳莫名地加快起來,但她隨即否定了那種可能性。


    像唐人堯這樣出色的男子,連於薇薇都不能使他動心,更何況是平凡如她?


    慌亂中,海寧隻好擠出一句:“很晚了……早點迴去休息吧!明天還要上班呢!”


    那一刹,唐人堯有些失望,他很想將自己的心意坦白,但海寧今晚已經太疲憊,還是別折騰她了。


    但他也不打算再謹守朋友的分際,他要她正視他的存在。


    唐人堯傾過身來,拂開她額前的發絲,在她的額上烙下一吻。


    “晚安,好好睡,改天再見。”說完,他揚起唇角,轉身離去。


    他他他……吻了她?!


    海寧捂著額頭,小嘴微啟,呆呆地目送唐人堯開著車離去。


    那一晚,海寧再度失眠了——不過這次不是為了紀平遠,而是為了唐人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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