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渡口南岸。


    岸邊數百艘木船沿岸停靠著,岸上不時走過一隊巡邏的大隋官兵。離岸邊不遠處便是隋軍守護渡口船隻的營寨,這處營寨駐紮了5000名官兵。由於河寬浪急對岸突厥騎兵並無船隻渡河,沒有人會認為突厥騎兵會在沒有渡船的情況下飛過河來,加上領兵主帥裴仁基遠在後方的朔方城中,由是這裏河防顯得極為鬆懈,領軍副將也僅僅是在周圍30裏外主要道口設置了守卡小隊,以防周圍百姓進入河防重地。今夜也同往常一樣除了小隊巡邏官兵來往河邊巡視外,營房中的官兵要麽聚眾賭博,要麽在喝酒吃肉,更多官兵則是在營帳外納涼說笑,一派安寧之狀全無警戒之心。


    “將軍,催糧的兄弟迴來了,不過僅拉迴2000石糧食啊!這樣的話,兄弟們隻夠吃一周。”一個小旗官不情願的往桌上放著自己私藏的一塊小銀子。


    “明日你帶著200個弟兄沿河去尋找百姓征集些糧食迴來就是了,若又不給者,殺了扔入河中。”坐莊的偏將一麵招唿這手下下注,一麵對口出怨言的旗官說道。


    “嘿嘿!既如此小的明日便去,順便給將軍帶幾個娘們兒迴來享用。這是我的,媽的全部壓上了。”這個小旗官說完一把將身邊的一堆散碎細銀推到桌子中間。


    “侯三兒,你這是不過了呀!老婆本都押上了。”另一個旗官取笑著說道,引來帳中十幾個軍官一陣哄笑。


    夜漸漸深了,隋軍渡口守軍喧鬧之聲逐漸消失,除了偶爾走過一隊舉著火把的巡邏士兵外,營帳中的士卒基本都在各自帳中安睡了。


    這時,暗伏在數百米外一處低窪地帶裏的突厥偷襲士兵慢慢抬起頭來看向沉寂的隋軍大營。


    “頡利小王爺,看來差不多了,隋軍都已入睡,該是出擊的時候了。”光著膀子,一臉兇相的塔格列輕聲對身邊的結利王子說道。這頡利王子是沙缽略汗的長子,也是突厥精銳虎、豹、鷹三隻軍團的鷹師主將,原本此次偷襲行動沒有他的,但一直作為全軍後備軍團的頡利王子主動向沙缽略父汗請命要求參與,經沙缽略汗同意後親自帶領自己衛隊加入了豹師大將塔格列的這3000人的偷襲大軍。上半夜天色完全黑下來時便跟隨塔格列乘羊皮筏過了河,悄悄潛入到了這處低窪的沼澤之中,等待出擊時機。


    “不急,在等一等,等到寅時出擊不晚,那時這巡邏的隋兵也都會自找地方去睡了,讓小的們都在忍忍。”頡利王子冷冷的吩咐著,別看他隻有17歲年紀,但草原民族人種這個年紀已經出落得猶如一個成年人般,身體健碩高大,光著上身的兩臂肌肉隆起,雙手持著一柄金鉞大斧子,看起來重量遠超程咬金的萱花斧。


    “傳令下去,讓小的們都在等等,寅時再出擊。”塔格列雖是這一軍主將,但這頡利小王爺的話還是要聽從的,這可是未來的突厥可汗啊!


    天空高懸的明月漸漸隱入了厚厚的雲層,大地頓時顯得更加黑暗了。四處除了夜晚蛐蟲的鳴叫聲外一片寂靜,這寂靜的黑夜顯得如此令人恐懼。


    “小王爺,時辰已到了。待本將領著小的們摸過去,王爺就在此處等候便是。”


    “屁話,本王子千辛萬苦隨你過河是來看你演戲的嗎?一起上----”說罷,率先起身登上土坎躬身急速向黑夜中的隋軍大寨衝去。塔格列一看趕忙招唿著手下人馬一同跟隨著悄悄往隋軍營寨摸去。


    “啪嗒---”不知是誰不小心踩翻了一根地上的木頭,木頭的滾落又將一處小水窪的積水濺起發出一連串的聲響。在寂靜的夜晚,這樣的聲響足以傳的很遠了。


    “什麽人?站住。”突然隋軍營寨木圍欄裏站起一個軍兵,看向聲響的方向厲聲喝問著。


    正在慢慢向著隋軍營寨潛進的頡利等突厥士卒,頓了頓,隨即就見頡利單手舉斧高聲大喊道:“草原勇士們給我衝。”身後的突厥大軍頓時一陣呐喊,開始全力向隋軍大寨衝擊而去。


    “襲營!有人襲營了---”頓時,隋營中報警聲迭起,原本安靜的各營帳中開始有了動靜,但已經來不及了。這時,在頡利王子和塔格列的帶領下,3000突厥精兵各自舉刀已經殺向各個分散的隋軍營帳。


    隨著,不斷的慘叫聲響起,一個個營帳血水橫流,一個個光著身子的隋軍還未來及舉起刀槍抵抗,便紛紛倒在血泊之中。


    慘烈的廝殺不到一個時辰便停了下來,隋軍營帳早已麵目全非,一片血汙。突厥3000精兵以傷亡不到300人的戰績,將這5000隋軍的營帳剿殺殆盡,除了那個領軍偏將帶著400餘名殘兵趁夜逃出外,其餘全部陣亡。更重要的是河邊聚集的數百大小船隻全部落入突厥人手中。這些船隻原本是為了隋軍渡河支援五原城守軍之用的,現在成了敵方戰利品。


    “塔格列將軍,不用追了,快讓那一同潛渡過來的漁夫百姓將船隻搖過河去,讓豹師全軍渡河。”頡利王子止住正要繼續追擊的塔格列說道。


    “是,小王爺。”塔格列不敢多說,急忙轉身去看河邊的渡船。


    天漸漸大亮了,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滿目瘡痍和遍地的隋軍屍首,慘不忍睹。大河之上正在上演著一幕萬馬渡江的好戲。


    “哈哈哈!”等待一夜不曾合眼的沙缽略汗終於在天色大亮前迎來了豹師全軍正在渡河的好消息,不由得仰天大笑。


    手下眾將也在此時紛紛進入到中軍皇帳之中,各個臉上都帶著驚喜,一個個躍躍欲試之狀。


    “大汗,可是我軍一擊得逞?”軍師達利特急問了一句。


    “軍師呀!軍師。本汗的兒子今日立了大功,以3000精兵全殲南岸隋軍5000人,並奪下了他那裏數百條渡船,現今塔格列將軍的主力正在渡河,預計正午時分便可全軍過河,突擊朔方城了。今日,當擺酒慶賀!”這時的沙缽略汗全無前日陰霾的麵色,一臉的黑須都掩不住笑的扭曲的大臉。


    眾將聽了,也都狂笑不已,都說當喝酒慶祝,中軍小校趕忙出去安排慶賀事宜去了。


    “大汗,我軍是否在抽調2萬人馬渡河以攻朔方?豹師人馬會不會不足?”帳中冷靜的也隻有軍師達特利一人了,這時,他又上前諫言。


    “嗬嗬!軍師多慮了,我有2萬精銳去往朔方足矣!倒是請軍師立刻派人前往晉陽李淵老匹夫那裏,讓他按約從汾陽渡口出兵河西,莫在忌憚了。”


    “大汗英明,小的這就去辦。”達利特聽了沙缽略汗一席安排後猛然醒悟了過來。既然突厥大軍已經突破了黃河天險了,那接下來演好戲的就該輪到晉陽李淵了。自己突厥隻需在朔方攻防中取得足夠的好處即可,並無占據朔方之意。至於能否威脅隋朝京師?那要看李淵大軍是否出力了。


    這一切,在五原城中的長孫晟等還一無所知。四處城門依舊被突厥6、7萬大軍死死的圍困著,就連一隻鳥都飛不進來,更何況外麵的戰況了。


    朔方城中。


    看著渾身顫粟站立在自己眼前的敗軍偏將,本想直接推出斬首,但看他已經少了一隻臂膀,顯然是已經盡力殺敵了,便不忍心在責罰於他了。


    “下去養傷吧!本帥不怪你等。”裴仁基無奈的說道,殺了此人也於事無補。


    “大帥,渡口已失,突厥兵馬即刻就到城下了,末將請令領一軍前去奪迴渡口,燒毀渡船。”裴仁基手下心腹大將裴福出列急叫道。


    “裴福不得魯莽,渡口已失,我軍當緊守此城,不可出戰。本帥料他不敢大舉來戰,他身後的長孫晟可不是好欺辱的。本帥手中尚有2萬5千守城將士,來襲之敵就算10萬,我亦不懼,何況區區2、3萬韃子。隻是韃子過河會驚擾了皇上,驚擾了朝廷,本帥之過也!”


    帥府中眾將聽了,也就不再言戰都垂頭惱怒不已。


    “傳令給靈武、鹽川、雕鷹三城,各派軍兵前出守衛長城各個隘口,這是我軍後方防線,就算朔方不保,這些隘口也能堵住突厥南下之路。”裴仁基考慮再三後又下了一道命令,這是一個完全之策,以備不測。


    “各位,今日必須完備守城所需物資,分批登城駐守,突厥兵估計還有2天便會到來。”裴仁基說完便不再管座下眾將,轉身往內府而去。


    晉陽城駙馬府。


    這天柴紹從唐國公府中議事迴來後便將自己關在書房中不出,一副心事重重之狀,下人們都不敢上前詢問。貼身伺候的丫鬟見狀便到後房去向平陽郡主報信去了。不多時,郡主領著自己兄弟李世民來到了柴紹房中。


    “夫君,何事如此愁悶?妾身把世民帶過來了,不如跟世民說說,讓他的小腦袋給你出個主意。”說罷,郡主李秀寧便將李世民推到了柴紹身前。


    柴紹低頭看著李世民一陣苦笑,心說,郡主真是好笑,現在倒把世民當成了一貼好藥了,拿來就用。


    “唉!郡主啊!茲事體大,豈是世民能想出辦法的,滿朝文武一個個都沉默寡言。為夫也毫無頭緒啊!”柴紹撫摸著李世民的腦袋輕聲說著。


    “姐夫,可是突厥韃子已經渡河了,催我爹爹出兵?”李世民一雙清澈的眸子看向柴紹,稚嫩的童音問著。


    “還是世民聰明!是啊!突厥使者正在館驛等著嶽丈答複呢!”柴紹有些驚異的迴答道。


    “這兵不能出!姐夫。”


    “哦?突厥渡河,唐軍出動。這可是當初結盟時約定的條件啊!不出兵需要一個理由才是,姐夫之意也是不能出兵的。但---唉!。”說完,柴紹站起身來圍著桌案走著,不住的將手中折扇在手中拍打著並不停搖頭。


    “若要出兵,隻能出婁煩之兵到汾陽渡口做做樣子即可。”李世民跟在柴紹身後轉著圈說道。


    “哦?說說你的道理,讓姐夫聽聽。”柴紹一驚,頓時停下腳步轉身問著李世民。


    “姐夫你是官場上的人,難道還看不到大局嗎?如今大隋國內穩定,各地藩王都在屬地自保,爹爹若要起兵助突厥攻隋,無異於向天下昭明起兵反隋。隋無大過,爹爹這一反必導致天下諸侯藩鎮群起攻之,更可借勢壯大各自勢力。晉陽有實力與天下為敵乎?再則,引得天下大亂得利者乃是突厥韃虜,此必成為親痛仇快之惡舉!是故,世民以為不能出兵。”


    “哎呀!世民一言點醒某也!夫人,為夫這就去見嶽丈,以世民之言說之。”柴紹一掃陰沉之狀,如醍醐灌頂般,頭腦頓時清醒無比起來。


    見自己夫君跑出書房了,李秀寧拉過世民來,捏著他的小臉說道:“你這個小人精,一番話讓姐姐都服了你,中午給你加隻雞腿。”


    經過柴紹的百般言說後,唐公李淵也逐漸冷靜下來,審視著如今的天下格局起來。不出兵,不當反隋第一人也就成了晉陽上下的共識。


    “唐公,不出兵那如何打發突厥使者?若是惹怒了沙缽略汗又當如何?”內史令裴寂不由的問道。


    “是啊!唐公,若是中斷盟約,必將引來突厥大軍攻我晉陽,那時,可沒有朝廷大軍來援的。”大學士溫大雅也出列提醒道


    “前日用世民之計,原想用突厥之兵攻朔方城,我軍便可出兵趁機得利,在做戲讓突厥兵退了,隋庭也不敢說我晉陽反。如今突厥兵過河而不進,卻讓我軍去攻朔方,他倒是好算計。也罷!劉弘基將軍。”


    “末將在。”


    “本公令你帶5000將士出婁煩直到汾陽渡口,於路走得慢些,到渡口虛張聲勢即可,切莫過河,等待下一步命令行事。”


    “末將領命。”


    “唐公,下官有一屬下巡查定襄防務歸來,打聽的一件事情,他是從逃難到定襄的突厥牧民那裏獲悉的,也不知真假。”兵部侍郎唐儉見主要的政事說完,便走上前來說道。


    李淵和書房中的所有人聽了都是一愣,這時,凡是涉及定襄邊地的事情都不是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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