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心中不悅,卻礙於鳳華焉的身份不便於表現出來,隻是心中奇怪的感覺越來越重。


    他不是沒有察覺到鳳華焉對自己的敵意,隻是覺得這份敵意來得有些莫名其妙,即使她認為自己搶走了她的皇姐,但江景自認為也沒有做什麽對不起鳳華焉和鳳卿然的事情,何至於讓鳳華焉看向自己的目光如同殺母仇人一般。


    “華焉!”卿然重重地喚了一句,麵上帶著薄怒,鳳華焉迴過神,見她的表情便知道,一向對自己溫柔體貼的皇姐,是真的生氣了。


    她有些不高興,不過是弄髒了一個男人的畫像罷了,皇姐憑什麽衝著自己發火?但又異常的喜歡卿然此時雙頰微紅,眼睛明亮的模樣。讓她忍不住幻想,若是這樣的一雙眼睛,不是因為生氣,而是因為別的原因出現,該有多棒。


    鳳華焉看了一眼自己造成的狼藉,畫上的男子已經暈染成了一團,根本看不出先前嬌豔的模樣,心中升起一股滿意,不過麵上卻是出現了一抹恰到好處的歉意,撇了撇嘴,又有些少年心性般不情不願的說道:“皇姐,對不起。”


    “你該道歉的人不是我,而是景兒。”卿然說道,以手做拳放到唇邊輕咳了兩聲。


    太醫開的藥確實是好,卿然能夠感受得到來自五髒六腑的灼燒感,這正是她在大量消耗這具身體本就殘餘不多的生命力的表現。


    這下鳳華焉看向江景的表情已經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愉快:“皇姐,您……”


    “皇上!”江景驚唿一聲,扶住了仰頭往後倒去的卿然。


    鳳華焉快步上前,將卿然從他懷中奪了過來,感受到懷中之人輕盈的身體,和溫熱的肌膚,她唇角翹起一抹莫名的笑意。


    不經意間捕捉到這個表情的江景感到一股寒意籠罩上了心頭。


    ……


    “今日為了能夠陪著皇後出去,皇上服用了燃燒生命的虎狼之藥。”


    “皇上的身體已經被掏空了。”


    “撐死不過十二個時辰的過活。”迷迷糊糊間,卿然聽見如姑姑的聲音在耳邊說道。


    她被人抓著的手緊了緊,她睜開眼,夜明珠的燈光下,那人半張俊美的容顏顯得溫潤卻又冷漠。


    “景兒?”她喚道。


    “卿然,你醒了。”江景將她扶起來,卿然隻感覺身子一陣陣的乏力,竟是連坐起來這麽簡單的動作,即使是在江景的幫助下完成的,她也覺得耗費了自己頗多的力氣。


    江景拿出一塊潔白的手帕為她擦了擦額上的汗水。


    “阿如都給你說了?”卿然問道。


    江景手上的動作一滯:“皇上為何要這樣做?”他問道。


    “哪有那麽多為什麽?”卿然笑道,“想做便做了。”


    “皇上不是糾結於兒女情長的人。”江景冷靜的說道,“皇上實在是不應該為了江景而妄自浪費自己的生命。”


    “不是浪費。”卿然說道,抬起手輕輕地撫摸著他的麵容,指尖從眉眼滑向鼻梁、臉頰,“是我想要和景兒一起,度過生命之中最後的一段時光。”


    “我想能夠把景兒的笑容銘記在心裏麵,這樣就算到了黃泉之下,哪怕是飲了忘川水,我也能夠記得。”


    江景別過頭。


    “皇上這又是何必,忘川河上,自然有江景陪你走。”


    卿然搖了搖頭,笑得意味深長。


    兩人十指相扣,卿然小心翼翼的吻了吻他的指尖,“莫要生氣了。”


    “我怎敢生氣。”


    “你就是在生氣。”卿然說道,“景兒一向是個小氣鬼。”


    江景作勢要抽走被她握住的手,卿然卻用力抓住:“可我就喜歡景兒的小氣。”


    “皇上……”江景輕喚了一聲,笑的有些無奈,卿然在他麵前從不擺出一國之君的架子,兩人之間就像最普通的小夫妻一般,“皇上,上窮碧落下黃泉,江景都會來追隨你。”


    “好啊……”


    “西北王求見。”宮人通報的聲音傳來。


    江景的麵色一冷,有些不滿鳳華焉來分走自己和卿然最後相處的時間,轉頭卻發現,麵前之人的神情似笑非笑,透著說不出的詭譎。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甚至從那人的眉眼之間,捕捉到了一絲狠戾。


    “見過皇姐。”鳳華焉一向是無視江景的,卿然說了幾次,她屢教不改,在江景勸說之下也就放棄了。


    “景兒,你先下去吧。”卿然抬手揉了揉太陽穴,有些疲憊的說道,“我有些事情要和華焉單獨談談。”


    江景擔心的看了卿然一眼,最終在她你放心的目光下一步三迴頭的選擇了離去。


    不過他並沒有走太遠,出了殿門,到了卿然看不到的地方,他便停住了腳步。


    站在他的那個位置,若是大殿裏的人說話稍微大聲一些,便能夠將內容聽個清清楚楚。守候在外麵的太醫和侍衛,都是退開在了宮殿的三丈之外。


    對於自己偷聽的行為江景沒有半分的心虛,侍衛並不清楚裏麵的情況,故而也沒有驅逐他,隻有端著藥湯的阿如從他身邊過的時候,微微屈膝算是行禮。


    “皇上,您的藥。”阿如恭敬跪下,將托著藥碗的盤子抬到自己的頭上。


    鳳華焉在她進去的時候還跪在地上,阿如根本沒有將多餘的目光分給她,乘上去的藥湯還是滾燙的,卿然幾乎是指尖觸碰到的時候便明白了是什麽意思。


    “砰!”


    滾燙的藥汁從鳳華焉頭頂淋下,她的身形晃了晃,眼中閃過一抹陰狠,卻仍舊乖巧的跪在那裏承受了卿然突如起來的襲擊。


    “皇姐,你身體不好,莫要動怒。”


    “若是華焉惹您生氣了,您叫底下人動手便是。”


    鳳華焉說道。


    “嗬……”卿然卻輕笑了起來,“華焉,從小到大你想要的東西,我什麽時候沒給過你?”


    “我說過,隻要你向我開口,除了景兒,其他的一切我都能給你——包括這皇位。”


    “但我願意給,並不代表你可以伸手來拿。”


    “皇姐,我從未想過要您身下的位置。”鳳華焉信誓旦旦地說道,卿然的麵上出現了一抹嘲諷,明顯是不信她的話。


    她抬起頭,臉上泛著紅,是先前被藥汁燙傷所致,顯得有些滑稽,看見卿然的表情,她先是一愣,眼裏閃過受傷,隨即便是無邊無際的黑暗蔓延開來:“你不信我?”


    卿然並未被她臉上陰鬱的表情所攝,而是雙手撐著鳳床的邊緣,身子前傾,薄唇輕啟:“你叫我如何信你?”


    “我……”鳳華焉啞然,卿然的麵色卻是閃過一抹了然,“若是想讓我信你,倒也簡單。”


    “阿如,將這枚藥給西北王服下去。”


    漆黑的藥丸泛著濃鬱到令人作嘔的腥臭味,鳳華焉的眼裏快速的閃過一抹掙紮,她自是知道這枚藥丸的作用。


    不過在看見卿然似笑非笑的目光之後,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竟是慢慢彎起了唇角,笑著從阿如手中將藥丸接了過去,當著卿然的麵,細嚼慢咽的吞入了腹中。


    卿然撐在鳳床邊緣的手在抓緊,麵上的笑容越發燦爛,才能夠抑製住胃中翻湧的衝動。


    她給鳳華焉的藥丸叫做噬心丹,說是丹藥,不如說是用蜜蠟封在一起的一團噬心蟲。她醒來時覺得心髒疼痛,仿若有小蟲在裏麵鑽進鑽出,便是因為鳳華焉在鳳卿然的飲食裏下了噬心蟲的緣故。


    此蟲在人體之外的時候,並沒有多大的殺傷力,甚至無法穿破人的肌膚,若是沒有新鮮的髒器蘊養著,很快就會死亡,但一旦進入人體,這小蟲便會變為極為可怕的惡魔,借著極其微小的身形在人體內四處亂竄,吞噬人體嬌弱的五髒六腑,在充足的食物空間條件下,大量的繁衍生息,直至將人吃成一具空殼子為止。


    鳳華焉不可能認不出噬心丹是什麽,但她還能笑著像是吃糖一般吞下去,卿然不得不感歎變態的能力果然是無極限的。


    “嗯……”鳳華焉發出了一道難受的悶哼聲,不同於她在鳳卿然飲食中下噬心蟲的卵,鳳卿然服下之後還有一段時間的潛伏期,卿然喂給她的可是實實在在做不得假的噬心蟲。


    其數量,卿然估摸著和自己這具身體內的噬心蟲估計也差不多。


    不知道阿如是從哪個地方搞來的。


    鳳華焉的臉色幾乎是瞬間就蒼白了下去,連先前被藥汁燙傷的地方也不大看得出來了,她的額頭冷汗涔涔,眉毛幾乎攪在了一起,顯而易見的能夠看出她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不知皇姐可還滿意?”她問道。


    卿然心中一悸,麵上也顯露了三分。


    “你既然無心皇位,為何要對我下毒?”


    “華焉,皇姐自認,從未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


    鳳華焉身上的痛苦還未消退,看見卿然疑惑的表情,她咧開了唇角:“因為皇姐身上有我想要的東西啊。”


    “你說景兒?”卿然驚道,鳳卿然曾經對鳳華焉說過,這世間的一切,唯有江景不可割舍於她。


    門外的江景卻下意識的覺得不可能是這個答案。


    他心思本就敏感多疑,若鳳華焉真的對他有意思,他不可能察覺不出來。


    鳳華焉卻笑了起來。


    她的笑容有些猙獰,叫人看了渾身起雞皮疙瘩。


    “我要的,是皇姐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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