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侍從起身,抬袖擦了擦額上的汗水。這個王爺,自失蹤三年後再出現,雖然冷若冰霜,不跟他們說一句話,但卻再也沒有像三年前那樣無故懲罰他們這些下人了。

    鳳九歌抬頭看了看正南門的牌匾,晃了晃神。天政殿的那位,今日特意為她舉辦家宴,無非就是想討靈姬的歡心。而她,卻不想浪費這麽好的機會。

    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她鳳九歌可不是什麽善茬,是善茬也活不到今日。

    清風樓的宮宴早已備好,該來的人也都來齊了。

    焱帝坐在主位上,棱角分明的臉上看不出喜怒哀樂,全身上下透著上位者的氣息。隻有看向靈姬時,眼中有些許藏匿不住的柔情。

    三年不出宮門的靈姬,此時也端莊地坐在焱帝左側,雖說久病纏身,卻並未將她的美耗去半分,反而多了種我見猶憐的病態美。那雙美麗的鳳眼此時正一眨不眨地望向門外。失蹤三年的女兒,終於迴來了。

    右側的皇後吳氏雍容華貴,她是焱帝的結發妻子。雖是養尊處優,可畢竟年過半百,藏在黑絲中的幾縷白發以及眼角的細紋無不向世人證實其主人已不年輕。她一生育有一子一女,分別為三皇子南宮明,四皇女南宮九天。封為明王與睿王。

    接下來的是夫人宜姬,給人一種輕柔如水、端莊典雅的感覺。其父——太傅肖浮生,育有二皇子南宮塵,二皇子自小體弱多病,封為閑王;

    夫人玉姬,華貴大方,給人一種明朗舒服的感覺。其兄——左相林立中,育有五皇女南宮九笛,六皇子南宮諾,封為笛王與謹王。

    夫人雪姬,平靜無波,那雙柔情似水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欲望。其兄——右相上官權,育有七皇女南宮九舞,封為舞王。

    因大皇子,八皇子早夭,故加之九皇女南宮九歌,焱帝現共有七個子女。此次,閑王臨時發病,故這次宮宴,他沒出席。另外的幾位王爺眼觀鼻鼻觀心地靜靜坐著,心裏卻早已是波濤洶湧。三年前,他們在這裏謀劃過一件不為外人所知的事,隻是那時沒有靈姬與逍遙王的位置。

    真是沒有想到,進了鬼醫殿的人竟然還能活著迴來。

    眾人時不時地瞄過屬於逍遙王的宴台,那是最靠近皇帝的位置。

    “逍遙王到!”隨著太監一聲高唿,眾人鬆散的神經不由得崩緊了起來。

    一個高挑的身影著一身亮麗的紅裳如春日裏飛舞的蝴蝶般飄入了眾人的眼球,張揚萬分,使這入了冬的天,生生地平添了幾分暖意。那張絕美的小臉上掛著與她年齡極不相符的冰冷,兩眉之間綠豆大的胭脂痣在紅裳的襯映下顯得更為媚惑天下。

    主人那傾國傾城的姿色已開始顯山露水。

    台下的眾位王爺麵麵相覷,驚得忘記了自己該做什麽!

    三年前的逍遙王也喜歡穿紅裳,卻從來穿不出這股子靈氣。

    “皇兒拜見父皇,母後,眾位母妃!”聲音清冷,如同冬日寒風中相撞的風鈴。少女跪地,恭恭敬敬地行了個大禮。

    焱帝失神地看著殿中跪著的少女,他想從她身上找到些許屬於自己的影子,可惜失敗了。他又努力迴想著夕國皇帝夕照的樣子,再與她作比,依舊失敗了。殿中跪著的少女,除了些許靈姬的影子外,剩下的就隻屬她自己獨有的那份。上天造物時,定是在她身上下足了功夫吧!

    焱帝有些失落。

    靈姬哆嗦地站起身來,緩緩地一步步朝殿中跪著的少女走去。她在害怕,這樣的情景在她夢裏出現過千百迴了,在夢裏,她一聲一聲地叫著母妃,叫得她心都碎了。可是當她最後走過去時,她卻不見了。

    指甲陷進肉裏,她感覺到了痛,瞬間淚流滿麵,是真的,她的女兒真的迴來了!

    “皇兒快快請起!”靈姬失態地奔過去把鳳九歌扶了起來,珍寶般地撫摸她的臉頰,然後緊緊地抱進懷裏,淚如雨下“三年了,整整三年了,你到哪裏去了,你可知母妃想你想得好苦啊!”

    鳳九歌的心生出了別樣的感覺,似心痛?似不舍?

    前世的她,是古武鳳家眾多繼承者中的一個,天生了一副嬌小玲瓏的身子。為爭上位,她比她的那些兄弟姐妹付出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努力,最後造成身體不堪重負。她明白自己遲早都會死,隻是沒想到死得那麽快,那年的她還不到十六歲……

    皇後的臉上閃過不自在的陰沉,背對著她的靈姬自然不知道。而正麵的鳳九歌,卻是看得清清楚楚。皇後定是不滿靈姬越權吧,畢竟皇帝沒有發話,靈姬卻作主把她扶了起來。

    焱帝似乎迴過神來了,眼前的這個少女,真的從鬼醫殿逃迴來了。那她是否知道,是他允許鬼醫把她擄去的?而靈姬若是知道了此事,定不會善罷甘休!

    陰冷的眼光看向殿中的少女,無形中透著絲絲殺氣。

    鳳九歌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轉向靈姬時聲音卻是異樣柔和:“都怪孩兒當初太任性,以致於讓壞人有機可乘,把孩兒擄走,生生地與母妃離別了三載。現今孩兒平安迴來了,母妃就莫要傷心了!”

    上位的皇帝仔細地品著殿中少女的話,他太了解南宮九歌了,那是個受了丁點兒委屈便會向靈姬哭訴的主,看來她似乎真不知道自己被鬼醫擄走的真相。

    終於算是鬆了口氣,焱帝換上一臉的慈笑,道:“皇兒迴來了,愛妃你該高興才是啊!”

    靈姬並不理會焱帝,整個人似是水做的,眼淚怎麽流也流不完,硬生生地把她的紅裳染濕了一大塊,卻一點停止的意思都沒有。

    “好了,母妃,你再哭下去皇兒的衣服就擰得出水了!”鳳九歌難得地打趣道,她實在是不習慣與人這般親近,哪怕這人是南宮九歌的母親。

    柳美人終是止住了哭泣,放開鳳九歌,用絲巾擦了擦臉上的淚,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細細地把她看了個遍,確定自己的女兒無恙後,慈愛地笑了笑,拉著她的手朝宴台走去。

    “迴來就好,迴來就好,以後可莫要再任性了。快看看,今兒母妃讓禦廚準備的都是你愛吃的。”

    鳳九歌有些無措,這個便宜母妃,還真是任性慣了,眾目睽睽之下,竟然能這般若無旁人。要不是焱帝寵她,以後宮的生存法則,估摸著活不到現在。

    鳳九歌把靈姬送到宴台落座,靈姬拉著她又看了半晌,拍了拍她的手,不舍地放了開來。後者轉過身走向自己的宴台,掀袍,盤腿,瀟灑落坐。

    在坐的眾人驚得眼珠都要掉出來了,當今天下都是跪坐入席。盤坐,還真是聞所未聞哪!

    他們當然不會知道,盤,那是蛇才有的動作。鬼醫殿的三年,無一天不是與毒蛇作伴,她早已習慣了它們的所有動作。

    焱帝心頭一驚,他剛剛似乎在她身上看到了俯視天下的氣勢。

    “小九平安歸來,真乃幸事一件,孤今日特設家宴為小九接風,來,這第一杯酒,大家敬小九。”

    下麵的王爺端起酒杯站起身來,鳳九歌愣是坐著一動沒動,因為她壓根就不清楚宮宴上的禮數,連先前向皇帝行的那個大禮都是從王府管家莫大身上學來的。既是如此,索性就裝傻裝到底了,在眾人疑惑的眼光中,狼吞虎咽地橫掃著宴台上的美味佳肴。眾人尷尬地立了一會,在焱帝的示意下隻好又坐了下去。

    焱帝有些不滿地看了看她,再轉向靈姬,後者正含笑地看著那個我行我索的少女,在靈姬眼裏,這個女兒像極了自己,自然不用守那宮規。見靈姬開心,焱帝自然不會再說什麽。

    玉姬卻是看不過去了,陰陽怪氣地笑道:“小九這個吃相,還真是讓人不敢恭維,失蹤的這三年裏,定是太過自在,以至於忘了宮規。看來今後還得煩皇後娘娘多多費心才是啊!”

    皇後輕柔地笑了笑,慈愛地說道:“小九流落在外吃了苦,我這個當母後的罪責難逃。以後凡是小九的事,本宮定會親力親為!”i

    玉姬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皇後娘娘母儀天下,小九交給您調教,靈姬妹妹定是十萬個放心呢!”

    靈姬氣得臉色有些發白,她在這宮裏的唯一依靠,就是焱帝的寵愛。不像其他那幾位,有強硬的後台。

    鳳九歌放下手中的筷子,冷冷地瞄了玉姬一眼,道:“孩兒就不勞母後及各這位母妃費心了。宮規,孩兒今兒不會學,以後也不會學。所謂龍生九子,各有不同,孩兒生來就是逍遙人生的性子。若是個個都調教成了同一個模形,豈不無趣?”

    眾人驚愕,麵麵相覷,逍遙王何時說話這般頭頭是道了?三年前她可是流利的話都說不好的,更別說大庭廣眾之下這般侃侃而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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