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說寶藏是目的之一。”莫盈不理金芙蓉的挑釁,繼續問道:“那麽目的之二呢?”


    “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不管是穆家,還是白家,越是有錢的人、居上位的人,心就越大越難以滿足,不是麽?”金芙蓉訕笑道:“滿月宴上張基重鬧得那一場,你也都看到了,很顯然穆家內部為了軍需的缺兒爭個不休,奪權是一個原因,軍費緊張則是另一個原因,畢竟南北兩局僵持至今無果,想要南邊兒再撥點銀子過來簡直難如登天,所以穆家才打上寶藏的主意,隻不過事到如今,穆世勳始終沒能取得寶藏,然而戰事可拖不起,打仗最不能少的就是兵馬和武器,這也正是穆白聯姻的初衷,穆家指望獲得白家的大力支持,而白家也想借著穆家的軍權擴大自己在道上的地盤、勢力和人脈。”莫盈恍然道:“你們派我母親接近二少,目的之二就是為了不讓穆白成功聯姻?”


    “老實說,莫小棉不過是推波助瀾罷了。”金芙蓉聳聳肩:“憑白鳳殊的性子,隻怕是個有腦子有骨頭的男人都不敢要她,無論她白家多麽有錢。”莫盈沉吟片刻,道:“那麽,你接近白靜江的目的,又是什麽?”


    “你該不會不知廖雲珠在英國留學時就對白靜江一見鍾情,一直巴望著與白靜江再續前緣吧?”金芙蓉笑眯眯道:“我就是生怕白鳳殊搞不定穆世棠,穆家會把表小姐廖雲珠塞給白公子,這才從旁盯著呢。”


    “我不信。”莫盈卻搖頭道:“廖雲珠再與穆家親厚,其身份也隻是一個表小姐,事關穆白聯姻,廖雲珠尚不夠分量,必須由二少出麵。”金芙蓉‘哦’了一聲,又反問道:“為什麽你覺得必須由二少出麵?白家也可以把白鳳殊塞給三少或四少呀?”


    “先不說白鳳殊對二少死心貼地,就是白鳳殊樂意換人,白家父子也不會樂意的。”莫盈沉吟道:“所謂母憑子貴,三少雖精明強幹,但生母地位不高;而四少早已成婚,白老爺子怎舍得讓寶貝女兒做側室?但二少就不同了,既是穆家長子又是單身,且與南邊姓梁的存著份甥舅關係,萬一將來穆梁兩家真打起來,無論哪一方輸贏,白家都有轉圜餘地而不至於在一棵樹上吊死;更何況相較於三少、四少,二少沒那麽好戰喜功,對軍政公務亦毫無興趣,個性優柔寡斷更容易被掌控。。。自然二少便成了白家父子心目中的最佳人選。”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心省力。”金芙蓉拍拍手,戲謔道:“小盈,我雖是女人,卻也忍不住要喜歡你這份好腦筋了。”


    莫盈看著金芙蓉,冷道:“你還沒說,你接近白靜江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事到如今也沒什麽不能讓你知道的。”金芙蓉笑笑:“白靜江也在打寶藏的主意,既然穆家那頭暫無所獲,那麽我就從白靜江這兒試試運氣,看看他手裏有多少籌碼能為我所用,不過他鬼精得很,我跟他耗了那麽久,始終沒能套出他的話來。”金芙蓉說到這裏語氣忿忿:“他若是真知道什麽,還能有幾分活路,否則便隻得死路一條,首領絕不會放過他和他家老爺子!”


    “齋藤一刀為何一定要殺白靜江?”莫盈揉著恢複一點氣力的雙腿,背靠鐵柱,勉強站起來:“白靜江並不和日本人打交道。”


    “無知少艾!”金芙蓉聞言仰頭大笑,不屑地瞟了莫盈一眼:“白靜江不和日本人打交道?你還真以為自己很了解白靜江麽?白靜江究竟是誰?白家究竟是怎樣的背景,你知道多少?!你當白家父子就隻是白幫頭子而已嗎?!”


    莫盈驚疑不定:“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金芙蓉卻打住了話頭,盯著莫盈上上下下看了好一會兒,突然咧嘴笑道:“論才智論美貌我自認分毫不輸你,但偏偏白靜江就是對你念念不忘。。。我一直想瞧瞧,你身上到底有什麽寶貝,能讓白靜江這樣的花叢老手如此著迷?”說罷五指疾張,抓住莫盈的前襟,竟要將整片布料扯下來。


    “我是齋藤湄,你最好不要亂動我!”莫盈伸臂擋開金芙蓉的魔爪,厲聲道:“你不過是齋藤一刀手下鷹犬之一,有什麽資格處置冠上齋藤姓氏的養女?”


    金芙蓉麵色一變,正待發作,這時門口傳來一聲輕笑:“妹妹,你終於想起來,自己是誰了麽?”


    莫盈抬頭望著那身穿白綢長衫,款款而來的‘麗人’,不禁大吃一驚:“肖紫衣,你竟然。。。”


    此時此刻的肖紫衣,與之前,將一個弱女子扔下樓摔死的肖紫衣並無不同,隻除了平坦的胸膛與微凸的喉結。


    “肖紫衣,你竟然。。。是男人。。。”


    “湄湄,你覺得我是扮女人好看,還是扮男人好看?”肖紫衣湊近莫盈,微微笑道:“想當年,在京都的府裏,你、我、繪裏一起玩過家家,你總愛叫我當新娘,自己則當新郎,還說等長大後要娶我呢,隻可惜首領最痛恨我們玩這種遊戲,那次我們三個被重罰之後,你大病一場,然後就跟你母親走了。。。湄湄,這麽多年了,我一直很想念你,你可有想念我麽?”


    莫盈這才反應過來,怪不得肖紫衣從第一次見她就叫她妹妹,她以為他是在叫‘妹妹’,但其實,他是在叫‘湄湄’!


    “真不容易啊,我們到現在才得以相認,都怪那兩個倒黴男人,老是派人監視你,礙手礙腳的,真是討厭極了!”肖紫衣的手撫上莫盈的臉龐,一臉心疼地對莫盈道:“我知你在他們手上受了很多委屈,沒關係,就像對付朱潔、譚芳、薑敏琪一樣,隻要是害你難過的人,我都不會放過,不管是白靜江,還是穆世勳,我都會讓他們付出慘痛代價。”說到這裏,肖紫衣得意地眨眨眼,道:“如今薑敏琪一死,白靜江失去了薑廳長的支持,可壓不住白幫內訌了;至於穆世勳,張基重聯合日本人偷襲北大營,可謂是對穆軍一大重創,也不知他這個少帥的位子還能坐多久。。。湄湄,等他們兵敗如山倒了,一無所有了,我就把他們的頭砍下來,好不好?”


    “你說什麽?”莫盈聽得呆住,肖紫衣卻一本正經地道:“我說的都是大實話啊,你不喜歡麽?”金芙蓉瞥了肖紫衣一眼,涼颼颼地插嘴道:“都跟你說了,莫小棉出事的時候,她被穆心慈下了毒,莫說是七、八歲之前的事兒,隻怕十七歲之前的事兒她都忘個幹淨了,現在的她,根本不記得你我是誰!”


    “可憐的小盈。”肖紫衣長長歎口氣,惋惜道:“想我們在京都的時候何等無憂無慮,都怪你母親不好,硬要帶你一起走,不然你怎會吃後來那些苦呢?隻要你在我身邊,我是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


    莫盈兩眼直直地瞪著肖紫衣,心裏亂成一鍋粥:“你、你就是齋藤一刀?”


    “以前還不是,至於現在嘛。。。”肖紫衣笑得滿麵春風:“正想告訴你呢,就在昨天晚上,首領終於死了,天皇正式任命我為新首領,如今,我便是齋藤一刀了!”


    金芙蓉驀地臉色大變,一聲驚叫道:“首領死了?怎麽死的?”


    肖紫衣斜睨金芙蓉,不答反問:“奇怪,在京都的時候,你不是常埋怨首領寵愛莫小棉遠多過你麽?你不是一直恨他冷落你薄待你麽?現在他死了,你反而舍不得了?”


    金芙蓉煞白了臉,咬牙切齒道:“誰說我舍不得了?那個沒良心的男人。”


    “男人都是沒良心的,他是這樣,白靜江也是這樣。”肖紫衣譏諷道:“可你不就喜歡那樣的男人麽?說到底,不過是你自己下/賤罷了。”


    “你混帳!”金芙蓉大怒,一掌向肖紫衣揮過去,然而肖紫衣的動作快得驚人,隻是一個刹那,金芙蓉已跌倒在地,臉上五條指印清晰可見,頭發散亂,形容狼狽。


    “女人這個樣子真是太難看了。”肖紫衣皺皺眉,兩條纖細的眉峰擰成一條:“何必口是心非呢,畢竟,首領是你第一個愛上的男人,而女人對第一個愛上的男人總是不同的。。。所以我原諒你這次,但下不為例,你知道組裏的規矩,我已經是新首領了。”


    “是,首領。方才我糊塗造次,我錯了,以後不會再犯。”金芙蓉此刻已完全冷靜下來,站起身彈彈衣衫上的灰,道:“我隻想知道,他是怎麽死的?”


    “其實這些年,我一直在他的湯裏下曼珠沙華,一點一點的,平時察覺不出來,但等時間久了,神經就會漸漸麻痹。。。現在他終於毒發死了。”肖紫衣看向莫盈,嘴角慢慢上挑,帶著一點惡作劇的笑容,慢悠悠地道:“湄湄,我知你不記得了,沒關係,我說給你聽呀——”


    “想那會兒,組裏所有的孩子中,你、我、繪裏是最要好,我們幾乎形影不離,整天黏在一塊兒,但他卻看不過眼,後來我才知道,他還沒當上首領之前,曾被自己疼愛的親弟弟背叛,所以觸景生情,遷怒到我們三個身上。。。記得那次,他喝醉了酒,撞見我們親近,便打得我們差點死掉,還強迫我們殺兩個叛徒,然而當時我們隻是七八歲的孩子,連刀子都握不穩,怎能下得了手你嚇得大哭,他一怒之下就朝你揮了刀子,繪裏為了救你,臉和聲音就那麽給毀了,而我為了救你們,把那兩個叛徒殺了。。。”


    說到這裏,肖紫衣頓了頓,麵孔驟然有些扭曲:“那時年紀小力氣弱,我直砍了十幾刀才砍斷他們的腦袋,首領因此很賞識我,便放過了你和繪裏。”


    “等莫小棉趕迴來的時候,你已經病倒了,首領最討厭小孩子生病,莫小棉唯恐首領趕你出去,便撒嬌賣癡,求首領收你做養女。我原是形影不離地守在你身邊,但你母親一來,就把我趕了出去,之後我隻能從門縫裏偷偷看望你,我發現你情況很不好,經常做噩夢,夢裏叫救命,就是醒不了!我擔心極了,便想求首領找大夫來給你瞧瞧,卻聽見你母親說要帶你一起離開京都,首領允了,可是這怎麽行呢?你不能離開我呀!我找你母親理論,不料她卻說以後不會讓你再見我,說我小小年紀就能殺人不眨眼,長大了必定是個陰狠惡毒的家夥!”


    許是多年習慣的唱腔,肖紫衣拔高的聲線十分尖細,在陰暗的室內顯得極為詭異:“我知你母親不喜歡我,她一直討厭我,但那時我還是個無名小子,而她是首領得寵的情婦,我抗不過她!最後,她終於如願把你從我身邊帶走了,繪裏因為傷勢嚴重,也不肯再開口說話,我一個人很孤單很寂寞,也很想你,但首領不許我們有任何雜念,他開始訓練我們,同時又看我們看得很緊,禁止我們利用出行任務的機會接近你們,bao~露你們潛伏的身份,所以後來我所接到的任務,總是前往中東歐陸,一次都沒踏上過中土,又過了幾年,我和繪裏漸露頭角,成為排名靠前的殺手,漸漸地,組裏再沒人能比我的刀更快,我砍下的人頭比任何同僚都多,而照族裏的慣例,殺人頭最多者即為首領繼承者。”


    肖紫衣湊過去,在莫盈的臉上親了親,咧嘴笑道:“現在首領死了,我終於當上了首領,從此再沒有能欺負我們,再沒有人能拆散我們。。。湄湄,你高不高興?等了那麽多年,我們終於又可以重新在一起了。”


    莫盈腦海一片空白,直至此刻,她方才明白過來——穆世勳錯了,他們都錯了,齋藤一刀根本不是一個人!而是整一個殺人組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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