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室內一片黑暗,唯有白靜江一雙漆黑如墨的眸子閃閃生光,似辟邪的曜石,亦似蟄伏的野獸。


    洶湧澎湃的狂潮唿嘯著席卷而來,一波又一波地衝洗彼此的靈魂,似驚濤如駭浪,翻滾咆哮,湮沒理智,掙脫束縛,打破一切禁忌。


    他伏在她的上方,這麽近,近得能看清細膩的毛孔,他溫熱的唿吸伴隨著桂花的香氣充斥她的神魂,悠悠轉醒之時,隻見那一枚精巧的鑽釘在月夜的籠罩下,瑩光溢彩,寶韻流轉,猶如天幕繁星。


    他仍緊擁著她,此時此刻,他們之間,不分彼此。


    正如他所言,他想要她,想了那麽久,應是從第一次遇上她的夜裏,他就有了那個念想,即使有過猶豫,也有過掙紮,暗地裏既渴盼也隱忍,曾經一度還想逃開了去,直至此刻,直至如今,終於將壓抑多時的一腔熱情盡情宣泄出來,終於如願以償。


    “還不肯叫我的名字麽?”白靜江輕問,莫盈恍惚中抬眸,隻見絲綿紗帳如雲繚繞,剪不斷理還亂,就像一隻雪白的繭子,將她牢牢圈禁其中,她想要掙脫出去,於是拚命搖頭,白靜江蹙了蹙眉,佯怒道:“你自己說說,你這樣不聽話,我該怎麽懲罰你才好呢?”


    又過得片刻,窗外月影星移,月上中天,已是過了大半夜,莫盈隻覺快要魂飛魄散,終是忍無可忍舉了白旗:“靜。。。靜江。。。不、不要了。。。”白靜江這才又笑了。


    此時,已是月色稀薄,星辰漸斜,兩人一路廝纏到現在,也沒顧得上吃晚飯,莫盈是餓過頭反不覺得餓,而白靜江則是一臉如沐春風,仿佛剛吃過千年靈芝一般神采奕奕,挨著莫盈柔聲道:“我方才急切了些。。。可有弄疼你麽?”莫盈沉著臉不做聲,白靜江瞧她一眼,起身從櫃子裏掏出一隻不鏽鋼小盒,旋開盒子,以指尖沾了豌豆大的油膏,替她塗抹痛處,莫盈趁勢一腳踢向白靜江,卻反讓白靜江握住腳踝,湊到chun邊qin了qin,趁她分神的檔兒,白靜江很快抹完,一股幽幽淡香漸漸在室內彌漫開來,莫盈起初有些抗拒,但那火辣辣的痛感明顯減緩,取而代之的是清新舒泰的沁涼。


    “乖,這藥膏消腫效果奇佳,過了今晚,明兒就不疼了。”白靜江躺迴莫盈身邊,qinqin熱熱地將她摟在懷裏,心滿意足地道:“盈盈,我不是在做夢麽,你終於是我的了。。。你肯把自己交給我,我真高興。。。你不是男人,不知我忍了多久想了多久。。。”見莫盈仍不做聲,白靜江心知她仍在著惱,為緩和氣氛,便又討好道:“對了,還沒來得及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已接下白虎印,往後,我就是白幫名正言順的幫主了。”


    莫盈被白靜江半哄半強地奪了身子,本是氣急怨憤,聽了這句卻不由怔住,先前的怒火不知不覺熄了一半,想到白靜江從今以後就不單單隻是白公子,而是白幫的幫主,在白幫、甚至整個北都都是舉足輕重的黑道之首。。。她心裏,有點滋味難明。


    雖說,打從她與他遇見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他是在刀刃之間搏前途的人,她也心知肚明,他今時今日的地位何其不易,乃是他拚殺多年,流了無數鮮血,受了無數傷楚,以性命為代價換來。


    對於白靜江而言,白幫幫主之位至關重要,意義非凡,但於莫盈而言,這心頭的滋味,竟是喜憂參半,五味雜陳。


    換做以前的莫盈,從不曾想過有朝一日會與黑社會的人物有所牽扯,而如今不但有了牽扯,且牽扯的對象還是白幫幫主,這將來的日子,十有*是不能安生了。。。且穆家那邊,白靜江已放話過去,以穆心慈的剛愎自用,一旦發覺她投向白靜江,不再是一顆聽話的棋子,還能恪守約定,放她生路麽?


    即使有白靜江護著,穆心慈不能再像上迴那樣輕易地取她性命,但憑穆家在北都的隻手遮天,總能找到法子不讓她好過。


    王護士早間帶來的消息複又湧上心頭,她整一下午都在思索三少的話,她深知,以三少那樣說一不二的個性,若無真憑實據絕不會隨意揣度,但她心底深處始終不能置信,隻願是穆世勳弄錯了才好。


    但如果穆世勳所料正確,她又該如何?


    縱使她不關心天下蒼生,也不在乎戰禍延綿,縱使北都到時候真的天翻地覆硝煙四起了又如何,她大不了逃到國外去。。。但白靜江呢?


    無論嘴再怎麽硬,她不得不承認,白靜江在她心中已占有重要一席,她畢竟是愛上了他,否則方才。。。她就是死也不會讓他得逞,那般為所欲為的。


    隻不過,她可以跟他好一時,但能跟他好一世嗎?


    她真的能夠接受,真正的白靜江嗎?


    心緒紛擾不寧之際,但聽得白靜江又道:“盈盈,過些日子,等我把幫務料理幹淨,我帶你去見老爺子罷。”


    “什麽?”莫盈沒明白,一臉狐疑地轉過頭來,白靜江見縫插針,在莫盈chun上重重一qin,chun齒糾葛間含糊不清地道:“你。。。已經是我的人了。。。嫁我也是遲早的事。。。先跟我去見一見我家老爺子,讓他留個好印象。。。我家老爺子嘴上不說,但心裏可急著想含飴弄孫呢。。。”白靜江停頓一下,喘一口氣,捧著莫盈的臉頰,隻覺怎麽qin也qin不夠:“我們今晚這般。。。說不定已經有了。。。唔,乖娘子,我們一旦有了寶寶,老爺子想反對都不成,到時我就八抬大轎抬你進門。。。好不好?”


    仿佛是醍醐灌頂一般,莫盈瞬間心中一涼,清醒過來。


    這一番話,白靜江說得隱晦婉轉,但莫盈何等聰明,立刻明白了十分。


    即便榮升幫主之位,白靜江也不能說娶就娶,背後那位白老爺子若不點頭,她就別想進白家的門。


    原來,整晚的激情洶湧驚濤狂瀾,白靜江還另有打算。


    他想叫她懷孕,隻要她懷了他的孩子,所謂母憑子貴,他才有能叫白老爺子鬆口的絕佳理由。


    但在那之前,她什麽都不是,美名其曰白公子的‘女朋友’,而事實上,不過是白公子身邊的女人之一。


    是她自己得意忘形了,也許是白靜江的懷抱太過溫柔言語太過甜蜜;又或許是她好了傷疤忘了痛,偏不信邪硬要飛蛾撲火試上一試,竟然忽略了那至關重要的一點——連著兩世,她都不是什麽高貴身份,前世,她是一個孤苦伶仃的鄉村女孩;今生,她是日本戲子的私生女。


    無論白靜江再如何心愛她,一旦談婚論嫁,就不再隻是他們兩個之間的事,而白靜江的地位越往上,她與他的差距就越大,他們便。。。越不可能結合在一起。


    誰說一紙婚書不重要,誰說名正言順不重要,那隻有已經得到名分的人,才有資格那麽說。


    而她,怎能再走相同的路,犯相同的錯?!繼何禹哲之後,她絕不會再無名無份地跟著任何一個男人,她也不會再向任何一個男人祈求幸福——無論有多愛,她都不會再讓自己卑微到塵埃裏去;無論有多痛,她也不會再一味犧牲自己,默默承受。


    他若不能娶她,她亦不會傻傻地抱著希望求他來娶,更不會拿自己的肚子冒險。


    “我不去。”莫盈立定心思,當下不再猶豫,使勁推開重又拾階而上的白靜江,撿起衣裳碎片一遮,冷冷道:“你鬧夠了沒有?如果鬧夠了,勞煩你送我迴家。”


    白靜江一怔,看著莫盈半晌沒反應過來:“你說什麽?”


    莫盈硬撐著不適下了床,打開衣櫃,取了件替換的衣裳,轉到屏風後頭:“我也沒什麽可收拾的,就是一些約克神父送的書,還有牛醫生給配的藥劑。。。”莫盈穿戴妥當,站在屏風邊上,拎著一個小包袱,低頭捋平衣角,深吸一口氣:“你買的那些衣服不適合我,我就不帶走了。”


    白靜江沉默了好一會,漸漸麵沉如水:“你當真要走?”


    莫盈望著東方魚肚,點頭道:“我在這裏待了太久,一直就想迴家,你要是不忙就送我一程,要是忙得話我自己迴家也可以。”說罷轉身便往門口走去,竟是一眼都不看白靜江。


    不過分秒之前,兩人qin密無間不分你我,然而彈指功夫,她又冷若冰霜起來,仿佛方才那一段公案已然翻篇兒,盡忘了。


    縱是白靜江涵養再好,此時心頭一股怒火也是猛地就竄了上來,一個箭步跨過去,將莫盈扳過身抵在門上,一手握住她的下巴,迫她抬頭看他,目光犀利如刀刃,似要一眼戳穿她的心事,張口譏諷道:


    “怎麽了?這般急著要走?莫非是我方才表現得不夠好,叫你失望了?抑或是——你的舊情人馬上要迴來了,是以你迫不及待地想要迴到他的身邊去,生怕讓人知道,你已上了我白靜江的chuang,做了我白靜江的女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秀骨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賀蘭茵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賀蘭茵並收藏秀骨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