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盈背上有傷,本是趴在chuang上,聞言側了半邊身,兩眼發直地向白靜江瞪過去:“你。。。你。。。”麵孔一陣紅一陣白又一陣紅,半晌憋出三個字:“趁人之危!不要臉!”


    “我怎麽趁人之危?怎麽不要臉了?”白靜江執起莫盈的手撫上自己臉頰,神情萬分委屈:“我可是盡心盡力地照顧你,都兩天兩夜沒合眼了,你看我,都憔悴成什麽樣兒了?!”此話乍然一聽未免有撒嬌之嫌,莫盈正待冷笑,迴眸一瞥之下卻不由一愣。


    她與白靜江來來往往這麽些時候,試問白靜江哪一次不是穿戴名貴,修飾精雅,何曾像現在這般,頂著一對黑眼圈兒,下巴青胡剌剌,頭發蓬鬆淩亂,像是沒梳過似得?


    他望著她,言行舉止仍是昔日那般春風得意、輕佻戲虐的模樣,但熬夜的紅絲明明白白地寫在眼眶裏,乃是遮不住的倦色。


    莫盈心頭有些泛酸,麵對白靜江的目光灼灼,一時之間竟不知該說什麽。


    白靜江握著莫盈的手,十指交扣,湊到自己chun邊,在那細白如玉的小手上qin了qin,莫盈臉上一熱,直覺就想抽手,但聽得白靜江的聲音柔柔綿綿:“盈盈,你能醒來就好了,這幾天真叫我擔心得食不下咽睡不安寢,連脾氣也變得愈發壞了,再這麽下去,牛大真能一狀告到我家老爺子那兒,叫我好看的。。。”白靜江找來一隻軟墊,墊在她背後,讓她的背不至於碰到牆壁觸痛了傷勢,這才往裏又挨了挨,把臉埋在她的手心,一邊qin一邊低低道:“那天晚上,我帶你迴家,牛大說,隻要你能清醒,往後對症下藥,還是可以慢慢恢複得起來,但若是你一直不醒,持續高熱,病況易變,一旦惡化便難善了。。。”白靜江摸著她的額頭,又摸摸她的臉頰,如釋重負地鬆口氣:“幸虧牛大的秘方管用,你好歹退了燒,神智也清醒了,不然你若有個什麽,我也。。。”說到這裏嗓子略微顫抖,突然打住,兀自怔了一會兒,跟著長長歎了一聲,沒再說下去。


    莫盈不知令白靜江欲言又止的是什麽,但她想了一想,到底沒將手抽迴來,便又讓白靜江趁機qin了qin手心。


    “怎得不說話?”白靜江湊過來,與莫盈兩額相抵,莫盈後退,但她背後是靠墊,靠墊後便是牆壁,何況背上有傷,不便挪動,實在退無可退,不由心慌意亂起來,臉上更是紅暈深深,白靜盯著莫盈上下打量,重又抬手探了探她的額頭,再探自己的體溫,眉間隱憂不減:“燒都退了,可還有哪裏不舒服麽?昨兒咳了一晚上,現在是不是胸口疼?”莫盈一聽,立馬咳了幾聲,白靜江當下神色一緊:“真個兒不舒服麽?我這就去叫牛大來!”說著就要起身,卻被莫盈扯住袖子,她有些不好意思,垂了頭道:“咳咳。。。沒事兒了,我隻是嗓子有些癢。。。想喝水。。。”


    白靜江忙倒了一杯水,遞給莫盈之前自己先喝一口:“溫而不燙的,正好。”莫盈伸手來接,白靜江卻小心翼翼地托起她半個身子,讓她斜靠在自己懷裏,一手就著她的下巴,一口一口地喂她喝了。


    莫盈剛醒,身上沒什麽氣力,便也不堅持,由著白靜江喂她喝水,隻是水喝完了,白靜江的指尖卻仍在那下巴滑膩處停留,摩來撫去的,見她嘴角零星水澤,本想用帕子給她擦擦,卻見她滿臉生暈,不由心中一動,俯首在她chun畔qin了qin,舌尖一勾,將那滴水澤舔了。


    莫盈被這突如其來地一下驚到,正要逃開,不料白靜江卻十分知趣地見好就收,得了甜頭便立馬退開了去,放下杯子,隻坐在chuang邊上,一臉關懷體貼地道:“瞧瞧,才一個月不見你,就又瘦了一圈兒,跟張紙片兒似得,你這豈不是存心不叫我安生麽。。。想來你是不能離了我的,一離了我便就不能好好照顧自個兒了,往後我可得緊緊守著你,嗯,寸步不離才能放心。。。”一席話說得無比曖昧,莫盈禁不住臉紅心跳,見他又伸手過來撫上她的臉龐,忙作勢咳嗽一聲,避過他的掌控:“有勞白公子記掛,我。。。我覺著好多了。”


    “我記掛你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幹嘛突然跟我見外起來?”白靜江見莫盈額上亮晶晶的,便從懷裏掏出一塊雪白的帕子,幫她細細地擦了:“看你出了一頭汗,剛才那是幹什麽呢?都摔下chuang來了?”


    莫盈垂眸不答,隻搖了搖頭,驀地想起什麽,問道:“這是你家?”


    “是呀,這兒就是我家,我的院子,我的臥房。”白靜江眯眼含笑:“你放心住著罷,需要什麽就同我說,有我在此,沒人再敢動你一根頭發的。”莫盈聞言便想起了白鳳殊,還有那頓折辱,頓時渾身一凜,心有餘悸,幸虧傷口不怎麽疼了,大抵白靜江抹得那些香膏甚有效,隻是背上仍有些火辣辣,輕易動彈不得,然而,一旦想到他幫她抹香膏的場景,她的臉就更紅了,未免他發覺,她輕輕別過臉去,左顧右盼,有一搭沒一搭道:“你的房間不錯呀,竟能把中西藝術結合得天衣無縫,是出自哪個名家的手筆?”


    “難得你這般褒獎,倒叫我愧不敢當了。”白靜江笑道:“這是我自己設計的,你喜歡麽?”


    雖然醒來之時便已暗讚過,但此刻才知這就是白靜江的臥室,且由白靜江自行設計,莫盈心下不免詫異,隻因白靜江素來做派奢靡,孰料他的臥房布置並不見一絲張揚炫目,反則簡約清新,卻又不失典雅迤邐,屋頂拱形設計,淺藍色的天花板上,翠枝蔥蘢,金筆勾繪,朵朵白雲,海鷗飛處,小小聖天使展翅空中,宛若天堂,然而所有筆墨皆是淡的不能再淡,如非細看,隻道是澄明淨色,與室內古樸擺設毫無衝突之嫌,真正心思奇巧,獨具一格。


    但整間屋子裏,最令莫盈喜愛的,卻是置於角落的那座一人高的屏風,展開共有六個扇麵,乃是一副完整的桃紅梨白萬枝春,端得風華古樸雅韻盎然,一看落款果然出自那唐代仙家之手,能放在白靜江處,自是真跡,如此價值連城珍稀非凡,即使有錢也買不到,而普通有錢的大多也不能品鑒欣賞這等曲高和寡的清貴絕筆。


    白靜江察言觀色,一直留意莫盈神情,見她目中流露歡喜,便放下一半心來,正欲趁熱打鐵再安撫一番,讓她心甘情願留下,卻見她秀眉一蹙,目光閃爍,於是剛放下的心立馬又提了起來,見她麵露遲疑,立馬搶先道:


    “盈盈,我知你喜歡綠植,便在自家院子裏種了許多,想著有一天你若是來了,我好指給你看。。。還有桂花樹,現在還沒到季節,但光是聞著葉子,也能叫人心曠神怡、神清氣爽。”


    莫盈唿吸幾口,果然能隱隱聞到桂花香,那是白靜江身上常有的味道。。。那也是她被白鳳殊快要掐死的刹那,所聞到的味道。


    方才做夢嚇得摔下chuang去,原是夢見在生死一線之際,白靜江救下了她,她一時軟弱,便倚在他懷裏哭了,她跟他說,她很擔心他,她很害怕,因為她怎麽也找不到他。。。


    原來不是夢,原來都是真的,原來。。。她竟真的說出來了。


    刹那心頭一陣猛跳,她突然不敢迎視白靜江的目光,禁不住把頭一低,心中思忖著此處雖好,她也。。。很是喜歡這屋子,但到底留下不妥,往後若是他執意不肯放人又當如何,更何況她與三少的交易並未作數,待三少迴來,見她‘另尋靠山’定以為她生有異心,要借白家之勢與穆家對著幹,屆時平地起波,還不知要搞出什麽事兒來,不如趁早脫身,乖乖迴去,先同三少說個清楚為好,至於白靜江。。。莫盈正猶豫如何開口,白靜江卻突然俯身過來,在她額頭上一wen,興致勃勃地繼續道:


    “兩年前,我在後山辟了一方人工湖,劃了幾塊地,引得高山泉水,改造成溫泉室,我問過牛大,溫泉水洗浴對你的病大有益處,過些天等你身子好些,我便帶你過去泡湯療養;等到了夏季,荷花開遍,我們可以一邊泛舟湖上一邊煮酒烹茶,再釣幾尾鮮嫩肥魚,加一串蟹黃,晚上煲個貴妃湯,補身又養顏。。。哦對了,還有蓮篷子,就在屋前荷塘裏,十分甘甜清香,是我小時最愛的零食,要不要我采給你吃。。。”


    耳畔聽得他對她軟語溫存,事事設想,她越發不自然起來,好容易等他打住話頭,她趕緊插嘴道:“你、你去把王護士和周嫂叫來罷,我現在這樣。。。需要她們照料。。。等過幾日,我身子好些,便也迴去了。。。”


    孰料,此話一出,白靜江的笑容便淡了下來:“要她們幹嘛,她們都是穆世勳的人,我不喜歡。何況,我既在這裏,還要別人作甚,我照顧你不行麽?如今你就在這裏住下,不迴去了!”


    眼見白靜江的堅決態度,莫盈心中一沉,欲言又止,她知道白靜江看著和顏悅色,實則並不是個隨和的性子,與他硬碰硬隻怕強扭不過他,隻能先使些軟的。


    “我住在這裏不方便,這是你家,我一個女孩子,非qin非故,且又在病中,凡事總要身邊人伺候著些,而你畢竟是個男的。。。”莫盈咬chun,念及白靜江先前曖昧言辭,臉上紅得快要滴出血來,說到後頭都有些結巴了:“而你畢竟是個男的。。。我們也不過是。。。萍水相逢。。。你怎麽可以幫我。。。”怎麽可以幫我洗身子——到底是女孩子,平日裏再如何牙尖嘴利,碰到這種話頭便說不出口,白靜江卻若無其事地接過話茬,道:“什麽萍水相逢?你我之間,豈是萍水相逢四個字就能撇清的?盈盈,我們雖然還沒有。。。但在我心裏,你早已是我的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病了,自是該住在我處,讓我來照顧你的了,我既是你的男人,幫你洗個身子又有什麽了,何況我就愛幫你洗。。。話說你剛跌下chuang,出了一身汗,現在是不是想洗一洗?來,我們這就去。”說罷作勢要抱莫盈。


    “白靜江!”莫盈簡直無地自容,臉蛋燒紅,猛地一甩手,握拳道:“我什麽時候是你的人了!你不要再亂講了!”


    “現在還不是,馬上就是了。”白靜江望著莫盈,見她眼波流轉間羞澀紅暈如醉,登時心中大動,強自按耐著隻在她chun上啄了一下,跟著忍不住又啄了一下,漸漸貼著不肯放了:“等你身子好了。。。唔,別用這種眼光看我,我體恤你抱恙在身,答應你先忍著就是。”說罷促狹一笑,手下卻老實不客氣地在她腰上輕捏了一把:“我的盈盈天生麗質楚楚堪憐,我雖忍得辛苦,卻忍得甘願。”


    莫盈聽白靜江越掰越遠,胡話連篇,心中一氣,胸口頓隱隱作痛,索性撲在鵝絨枕上,閉目裝睡,一句話也不多說了,白靜江卻不以為杵,見她不搭理他,他反倒自得其樂,伸嘴在她頸子上又香了幾記。


    “特效藥不日便到,在那之前牛大會穩定住你的病情,你就不要多思多慮了,畢竟年輕,恢複得快,你又是個勇敢的病人,我問過牛大,隻要將養得當,往後不會留下什麽後遺症。。。當然,海鮮紅酒什麽的,有好長一段時間不能吃了,我起先隻道你已是大好,才擺了那一桌,又見你吃得高興,才沒攔你,不料那些東西對肺病最是易發的。。。但不管如何,總歸是我害了你。。。”


    白靜江嘴上說‘對不住’,一隻手卻已摸進被子裏去,他做出的每一個動作明明如此不正經,偏偏表情和說話正經得一絲不苟:“盈盈,我對不住你,實在對不住。。。之前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愛怎麽惱我都行,隻別不理我,成麽?”


    莫盈忙扯了被子,挪遠了些,哪知白靜江竟彎腰脫鞋,跳上chuang來,莫盈嚇得一聲低唿:“你、你做什麽!”


    白靜江看莫盈一眼,笑了笑,抬手放下帷帳,一把抱住莫盈,往內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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