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如刀,以大地為砧板,視眾生為魚肉。


    萬裏飛雪,將蒼穹作洪爐,溶萬物為白銀。


    ……


    雪花飄飄,天地間安靜得仿佛可以聽見雪花飄落在地麵的聲音。


    玉連城踏雪而行,足下不留一點腳印。


    下雪的天氣,他總是想要喝酒。


    而他運氣一向很不錯,所以行了一段時間,就看到了間個小小的酒家。


    那是建築在山腳下的幾間敞軒,屋外四麵有寬闊的走廊,朱紅的欄杆,碧綠的紗窗。


    玉連城已來到酒家前,白雪上車轍馬蹄縱橫,屋後馬嘶鳴聲隨風傳出,看來這間酒家已有客人了。


    酒家門是開著的,裏麵並沒有擺上桌椅,顯然這酒家主人也並不想在這種天氣做生意。


    但這家店裏卻有客人。


    很寬敞的屋子裏,隻有靠窗擺著一桌菜,但菜大多都沒有動過,甚至連杯裏的酒都沒有喝。


    有四個客人在正躺在地上,隻可惜也已成了四具屍體。


    當看見這四具屍體時,玉連城已沒了胃口。


    實際上,他見過的屍體實在不少,但這麽醜、這麽惡心的屍體,卻實在少見得很


    四具屍體皆是濃眉大眼的壯漢,模樣猙獰兇惡,但他們偏偏打扮的像是小孩子,身上穿的衣服五顏六色,花花綠綠,腳上還係著圍裙,旁人看了這一點,隻怕連隔夜飯都要吐出來。


    死屍的頭向外,足向裏,臉上帶著獰笑,手腕上的金鐲已褪下,落在手邊。


    他們死因也很簡單,一劍穿喉。


    從這四人的神情和距離來看,幾乎是在一瞬間,一柄快劍連續刺入這四人喉嚨中。


    角落柱子旁,也倒著一具屍體,是個幹枯瘦小,臉上沒有四兩肉的中年人,他的雙手緊握,似乎還抓著滿把兵器。


    也是被一劍穿喉。


    玉連城也不知是驚奇,還是歡喜,心頭呢喃了一聲:“好快的劍……好快的劍……”


    他的心念轉動何其之快,再加上知曉這是“多情劍客無情劍”的世界,根據這五具屍體特征和致命劍傷,他不但已猜出這幾人的身份,還猜出後麵馬廄旁同樣有具屍體。


    那四個穿著花花綠綠的,是苗疆“極樂峒”五毒童子門下,以下毒而著稱。


    幹枯瘦小的老人,則是號稱“神影無形”的虞二拐子。此人輕功高絕,踏雪無痕,一手暗器也十分出名。


    至於後麵馬廄旁的屍體,便是江湖中威名赫赫的金獅鏢局總鏢頭,已成名二十餘年的“金獅”查猛。


    他們都是被一劍穿喉。


    能使出如此快劍的人並不多。


    玉連城也已知是誰。


    “你看守著這人,待會李探花迴來,你將這人交給李探花,若此劍除了什麽差錯,我就要你性命。”


    這聲音是從廚房傳來的。


    聲音很冷。


    也很年輕。


    玉連城飄到廚房前,廚房裏一共有三個人。


    一個持劍青年。


    一個畏畏縮縮的老人。


    還有一個長得很瘦小,被反綁在椅子上的中年人。


    這三人中最引人注意的自然是那青年。


    玉連城也在注視這他。


    這青年很英俊,很好看。


    濃眉大眼,麵容冷漠而倔強。


    他隻穿了一件又薄有舊的衣衫,背脊挺的如標槍,仿佛無論什麽都不能令他屈服。


    在他手中有一柄劍。


    嚴格來說,那實在不能算是一柄劍。


    那隻是一條三尺多長的鐵片,既沒有劍鋒,也沒有劍鄂,甚至連劍柄也沒有,隻用兩片軟木釘在上麵,算是劍柄了。


    這柄劍看來實在像是小孩子的玩具,而就是這樣一柄“玩具”,殺了查猛、虞二拐子和四個極樂童子。


    這“玩具”也實在危險的很。


    現在,這把劍也已成了青年全身上下最值錢的東西。


    “風雪襲人,不得已叨擾主人,還望見諒。。”


    這是玉連城的第一句話。


    青年陡然轉過頭,冷冷的看著玉連城,一句話也不說。


    這一雙眼眸實在很冷,甚至比外麵的風雪還有冷上三分。


    而在這冰冷的眸子中,還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驚異。


    青年並不太懂武功,他的劍也隻會殺人,但他卻有著野獸般的直覺。


    方圓數丈的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感知。


    可他竟沒有聽到玉連城的腳步聲,竟沒有發現對方。


    “這位……這位公子,小老二……現在實在……實在不方便接待客人。”


    老人哆哆嗦嗦的說道,聲音也有些發抖。


    想來他便是這間小店的主人,庸碌過了大半輩子,今日店裏阿飛卻在他的店裏連殺數人,他怎能不怕?


    “無妨。”玉連城笑著看向青年,拱了拱手:“你好,我叫玉連城,我想像你討要個一個人。”


    青年依舊冷冷的看著他。


    玉連城依舊麵帶笑容,指了指被綁在凳子上的那漢子:“就是這人。”


    青年的手已經握住已經握住了劍柄:“我並不認識你。”


    “但我卻認識你,你叫阿飛。”玉連城微笑道:“或許世上有阿這個姓,但你卻並不姓阿,你姓應該姓沈,叫沈飛。”


    阿飛麵上忽然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神情。


    自卑、痛苦、驕傲、尊崇……重重複雜的表情糅雜在一起,叫誰也猜不出他現心中究竟是什麽想法。


    “你要這人?”他的語氣卻越發冰冷,像是寒風侵入骨髓。


    “這話怎麽聽著這麽別扭。”玉連城眉頭皺了皺,旋即一展:“更準確的是,我是想要這人身上的一件東西。”


    “好!我給你!”


    阿飛冷冷的說道。


    下一刻,他掌中的劍已刺出。


    劍如閃電。


    劍如流光。


    奇快無比的刺來。


    玉連城隻覺渾身被劍氣籠罩,這劍距離他喉嚨也不過咫尺。


    好快的劍。


    這一劍實在快的出奇,拋去一切繁複的劍招,化作最簡單的一刺。


    而最簡單的招式,也往往是最致命的招式。


    不但致別人的命,也很能致自己的命。


    一劍擊出,不但要別人的性命,連自己性命也顧不得了。


    這一劍雖不足以稱霸江湖,但就算是成名已久的武林名宿,也要飲恨九泉。


    顯然,玉連城不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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