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慢慢地隱在雲後,院子裏亮起了紅燈籠,四個家丁費地將大石板慢慢地抬上井口,“咚”地一聲,石板將黝黑的井口完全蓋住了,正當他們離開的時候,突然聽到井下有人在敲打石板的聲音。“咚咚咚,咚咚咚”。


    眾家丁麵麵相覷,“於管家,會不會是如意沒有死啊。”有家丁顫著聲音問。“這麽深的井怎麽會沒有死?”於管家嚴肅地說,可是他心裏開始發毛了,這聲音明明就是從石板下傳來的。“咚咚咚,咚咚咚。”敲石板的聲音又來了,並且還有輕聲的唿救聲,他們都聽出那就是如意的聲音:“救我,救我。”


    “於管家,是如意。”於是,他們又推開了石板,於管家拿著燈籠往裏照,他們看到的正是如意。“快拿東西把她撈上來。”家丁在牆邊找了繩子,可是繩子垂在井裏一動不動。“也許她沒有力氣拉繩子吧。”另一個家丁說。“你下去把她拉上來。”於管家對他說。“我?於管家,我。”


    “別費話,快。”那家丁隻能硬著頭皮順著繩子下去了,他伸手去拉如意,“如意,拉著我的手,我救你上去。”但是如意看著他隻是笑著,並沒有伸手上來。他示意上麵的人再放些繩子,他將手伸進井水裏想去拉如意的肩膀,可是摸了半天,什麽都沒有摸到,有冷汗順著他的頭上冒出來,他隻覺得後背發涼,他顫抖著去拉如意的頭發,一個人本來應該很重,可是他用大力氣去拉,卻唿地一下就將如意拉了出來,不,不是如意,拉上來的,隻是如意的,頭,依然麵帶微笑,一雙眼睛正盯著他,充滿詭異的眼神。


    “啊——”井上的人也是看得一清二楚,驚慌之下,全都鬆了手四散逃開,井下的家丁砰然落水,在那一瞬間,他清楚地聽到了一聲尖笑。


    於管家和三個家丁跑迴小院子,一個個麵色慘白,雙腿發軟。“太,太嚇人啦。”於管家喘著氣說,手裏的燈籠也不知丟到哪兒去了。“於,於管家,怎麽辦?怎麽辦?我們,我們害死了小五了。”於管家看看他們三個,“這,這件事,你們別說出去,誰也不會知道,好了,都迴去,明天,再去把井封起來,沒事了。”


    說著四個人想互對視著,這才向自己的住處走去,這時肖老爺剛好從外麵迴來,身後跟著三個家丁。他一眼看見於管家,大聲喊他:“於猛,你們五個去哪兒啊?”於管家被這一叫也是嚇了一跳,轉身看見老爺,這才吐出一口氣,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額上的冷汗。便向肖老爺走來,“我,們,正要去接老爺呢。”說著,向身後三個家丁揮揮手,那三個人轉身迴去了。


    而於猛也陪著老爺迴了正院。


    這三個家丁往迴走時,其中一個突然停下腳步,其他兩個問他:“怎麽了?”“你們記不記得剛才老爺問於管家什麽?”“問了什麽?不就是問我們幹什麽嗎?老爺應該不會知道如意的事的,有於管家在,不用怕。”“不,不是,我想起來了,剛才老爺是問‘於猛,你們五個去哪兒啊?’五個,我們明明四個人,怎麽會有五個?”一句話,說得三個人直發冷。他們顧不上多想,飛也似地往迴跑,然後躲在被子裏發著抖。


    天亮了,所有家丁都起了床穿好衣服,可是睡在床腳的三個人卻還在唿唿大睡,“喂,起床了,找於管家罵你們啊。”有人碰了碰捂在被子裏的人,可是沒有反應。“喂,起床了。”


    又有人喊著,順手拉開了他們的被子,可是卻呆在了那兒,因為他們發現,這三個人渾身濕透地躺著,衣服上盡是菁苔,而人,已經發脹,像是在水裏泡了好幾天的樣子。大家都跑了出去,肖老爺正和於管家在門廊上說著話,眾人湧上來,“一大早的,你們幹什麽?”


    肖老爺瞪著他們問。“老,老爺,不好了。”“什麽不好了?”於管家問。“你們,快去看看吧。”家丁們的臉色和語氣讓於管家直發慌,他知道,一定出了大事。又是誰死了?這是第一個出現在他大腦裏的問題。


    於是,肖老爺和於管家在眾人的跟隨下一齊去了他們的住房,床上的三具屍體讓於管家雙腳打顫,而肖老爺也是非常震驚,昨晚,於管家已經將如意的事告訴了他,可是,一大早發生的事著實讓他不可思議,也許,真像下人們說的,真的存在鬼魂索命的事?


    那三具屍體全身發脹,但是表情都是一樣,微笑著,大張著眼睛,眼神無比詭異。


    肖老爺讓人將他們抬出去埋了,還燒了大量的紙錢。


    短短十幾天的時間,就已經死了七個人,對於肖家來說,完全是很讓人恐慌的事情,有些傭人們開始辭工離開,肖老爺加倍工錢,也隻留下四五個人,偌大的庭院,一下子變得非常冷清,而肖夫人也開始害怕起來了。


    “小菊,這茶壺都空了也不添水,想渴死我啊。”肖老爺心煩意亂地喊著。“迴老爺的話,於管家已經安排人去別處打水了,人還沒有迴來。”小菊說。“去別處打水?咱們不是有水井嗎?幹什麽還跑去別處打水?”“迴老爺的話,府上的井水不能用了,於管家將所有的井都封死了。”


    “為什麽?”肖老爺大驚。“迴老爺的話,因為,因為,您還是問於管家吧。小菊不敢亂說。”小菊跪下去。“於猛——。”老爺叫,於管家從外麵跌跌絆絆地進來。隻兩天時間,他人已經瘦了一大圈。“是老爺。小的在。”“為什麽把井都封了?”“迴老爺,井水不能用了,因為,自從如意跳井和小五掉井以來,所有的井水一夜之間,都變成了血紅色。”


    “什麽?怎麽會這樣?你是說所有的井?”“迴老爺,是的。”“這究竟是怎麽迴事?”肖老爺皺著眉頭,“難道,真是鬼魂索命之說嗎?”“老爺,要不然,請個道士或是和尚的,來給咱們看看。”於管家說,肖老爺看看他,沉思良久,才點點頭。“也隻能如此,你代我跑一趟九華山,請圓同長老來。”“是的,老爺。小的這就去。”


    於管家將圓同長老請迴來的當天,又一個傭人死了,在燒火的時候被燒死的,根本來不及救,很快就被燒成了焦炭。


    肖老爺命人將死屍埋了,然後就等在大門口,晌午時分,於管家才接了圓同長老到了肖府。“肖老爺,許久見了。”圓同起手,肖老爺還禮。“圓同長老,自你歸了九華山,入了佛家,還好吧?”“多蒙肖老爺記掛,老納還好。”說著二人便進了肖家大門,剛一進門,圓同便住了腳步,四下觀望,然後麵色凝重地歎息搖頭。“長老,您這是為何?”於管家問。圓同看看肖老爺,說道:“恕老納冒犯,請問,家中最近是否有了喪事?”肖老爺一怔,迴頭看看於管家,然後點點頭說:“說來話長,此次請長老來便是為此,來,進屋再說。”


    三個進了正廳,小菊奉上茶盞。而肖夫人得聞圓同來此,也出來迎客。


    於管家將事情原委絲毫不差地告訴了圓同,圓同雙手合十念句:阿彌馱佛。說道:“此乃肖府盤有怨氣所致,一道怨靈正在此間徘徊,不肯離去。”“長老,大師,求您幫幫我們肖家。”肖夫人聞言立即失了麵色,求起圓同來。“是啊,長老。”肖老爺也說。圓同搖搖頭道:“不瞞肖老爺,此乃前世積怨,肖家與莫家曾是三世怨仇,怨氣久積,不易驅散,老納也無能為力。而且,及它之人也必糟非難。”圓同此話一出,在座大驚,“什麽三世怨仇?”肖老爺問。


    圓同拈著佛珠緩緩道:“第一世,莫家為臣,肖家為將,戰時,肖將軍誤殺朝廷官員,官雖不大,但為同朝,追究後也必糟難,因此,肖將軍汙莫,被斬。第二世,肖家為官,莫家有子將考功名,肖家受賄,汙莫家子作弊,莫家子十年寒窗,卻落此名,一時狹思,河邊柳樹自溢而亡。這第三世,便是這莫家女,唉,此怨非老納能解,老納當年便是肖家一丁,情知此事,因此出家向佛。


    肖老爺,肖夫人,這串佛珠留下,今後二位隻能自求多福了。老納告辭。”說罷起身走出,站在院中抬首望天,便離開,任於管家勸說也無濟於事。


    肖老爺拎著這串佛環,二人頓時害怕起來。“於猛,去多請些道士來,我不信,沒有人降它不住。”


    於管家請了道士來,道士進了庭院便道不妙,卻又不敢頂撞肖老爺,隻好敷衍了事地念念經,燒燒符,然後倉皇而逃,未出門,人就摔傷了腿。從此,全鎮的人都知道肖家鬧鬼一事,再無人敢來,就是路過,也寧願多撓些路。家丁和丫環女傭也都偷偷離開。肖家便隻剩下於管家和一個做飯的老媽子。


    “老爺、夫人吃飯了。”於管家招唿著。肖老爺和肖夫人也開始憔悴起來。坐在桌邊怎麽也提不起胃口,但飯還是要吃的。於是肖老爺提筷,剛兼了菜來,卻提不起來,在筷尖竟有幾縷頭發,肖夫人也瞪大眼睛看著,肖老爺再提,驚見盤底盡是頭發,黑乎乎一團,慌忙地丟了筷子,肖夫人早已嚇得躲到一邊。“怎麽迴事?誰作的飯?竟敢將頭發混入。”


    肖老爺大發雷霆,於管家忙召了做飯的老媽子來,老媽子誠惶誠恐地進了飯廳,見了那盤子就軟在地上,問時才說道:“清晨洗菜時發現多了捆艽菜,就摘洗幹淨做了菜。端上之後才細想,自家沒有種過什麽艽菜,此時,於管家就來叫人了。誰知道會這樣的。”於管家命她將菜端出倒掉。而下午,再去看,竟然發現老媽子死在菜園裏,臉色鐵青,大張著眼睛,嘴裏全是頭發。


    肖家很大,當初人多時,並不覺得,現在隻剩下他們四人時,才突然覺得大院份外陰冷,天一黑,便聽得處處風聲嗚咽,似有眾人哭泣,又似乎在笑,總之,肖老爺和肖夫人天一黑便不敢再出門,點亮屋裏所有的燈。


    那個小嬰孩每夜必哭,肖老爺很是煩燥,幾度想要將他丟掉,可是肖夫人卻百般護著,說這是肖家子孫。可是沒有丫環服侍,二人又怎麽受得了,於是教於管家出外尋主變賣糧產,準備迴老家度日。本地人都知道肖家之事,沒有人肯賣房賣地,於管家隻好出外尋找,家中便隻剩下他們三人。


    入夜,屋內燈光閃爍,肖老爺和夫人合衣入睡,身邊小嬰也剛剛入夢。突然,肖老爺聽到有人敲窗,初以為是於管家,問了兩聲沒人迴答。便驚醒了,坐起來,肖夫人也張了眼睛,敲窗聲又響起,肖夫人忙坐起,兩眼盯著肖老爺。肖老爺隻是盯著窗欞沒有言語。敲窗聲不緊不慢地響著。肖老爺按耐不住,大聲問道:“何人夜半敲窗?”外麵忽地有女聲輕笑兩聲,肖夫人忙地抓住了肖老爺的胳膊。“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膽?”肖老爺說著已握住了枕下的佛珠。敲窗聲不再了。


    二人籲出一口氣,但未定,又聞哭聲由遠而近飄來,哭得好不淒慘,那哭聲行至門前,屋內燭光閃爍不定,二個定睛看去,卻見燭淚變成血紅色一滴滴地流至桌麵,突然,窗外一個響雷,肖夫人不禁失聲驚叫地撲在肖老爺懷中,電光中,二人分明看見一個人影立在窗外,長發翻飛著,門窗被風推動著啪啪做響,又一道閃電,窗子洞開,二人驚見窗上站著一人,一身紅衣,長發飄飛,聲聲哀號,肖夫人“哇”一聲慘叫將臉埋在肖老爺肩上,肖老爺一揮手將佛珠丟了過去,紅影立時不見了。隻剩一扇空窗被風吹擺著。再看那些燭,也還是淌著白淚。


    身邊小嬰此時哼哼地轉頭,肖夫人忙將他抱了,“乖,不哭。”肖夫人拍著他的背,看著他要哭不哭的表情,那小嬰抿抿小嘴,竟然驀地笑了。肖夫人與肖老爺盯著他半晌未動。


    第二日午時,於管家氣喘籲籲地迴來,“老爺,老爺,不好了。”肖老爺大驚,“何事不好了?”“剛才,我找了賣主,先帶他去看地,咱們本是種滿了麥子的地,竟然……”“怎樣?”肖老爺額上冒出汗來。“全死了,土,全是紅色的。那人不敢要,早已走了。老爺,這該如何是好呀。”“不,不可能,那麽一大片地,怎地就都死了?我們去看看。”說著帶頭往田裏快步走去。肖夫人卻在一邊抱著那小嬰發著呆,再低頭,又見孩子望著她笑,她嚇得一顫,差點將孩子掉落在地上,隻是背後,冒出冷汗來。


    再說這肖老爺和於管家往地裏一探,田邊早有人圍觀,指指點點地竊竊私語著。


    肖老爺往田間一看,諾大一片田地裏,作物已然枯死,土地裏盡是被紅色的水浸泡的樣子,空氣裏似乎還有股腥味。別家的地卻一如平常,農作物一派生機。肖老爺扭頭看於管家,於管家也是一副張慌失措的樣子。四周的人很快地離開了。天也似乎突然陰下來,一陣陣風吹著,肖老爺看看天色,歎息著搖搖頭和於管家迴了府。


    “是誰澆的地?”肖夫人聽了於管家說完皺著眉頭問。“幹活的人早已走光了,沒有人去澆地。也沒有下雨,可是土為什麽都是紅色呢?夫人沒有看見,一大片的血紅色。”“好啦!”肖老爺板著臉喝了一句。“老爺,這可如何是好?不如,我們隻帶些銀兩迴鄉吧。這宅子,這地咱們不要了。起碼還能留條命,我怕再住下去,你我這條老命都要搭上了。你忘了圓同大師的話了?我們有三世怨仇啊。”


    肖老爺皺著眉聽著肖夫人的話,越聽越不耐煩。唿地站起來罵道:“好了,有什麽可怕的?是有人存心害我們,看我們百畝房千畝地就心生妒忌,故意弄出這些來嚇人的。我活了這麽大年紀,怕過什麽人?人都是不怕的,還會怕了鬼不成?”“老爺,你不怕,別人怕啊,你看看外麵,院子沒有人打掃,花草沒有人修整,衣服沒有人漿洗,飯沒有人做,地也沒有人管理,光憑我們怎麽活?你沒有看見鎮上的人看見我們都象是見了鬼一樣,咱們家的門他們都要繞著走,生怕受了連累,我這不是想的萬全之策嗎?我們不吃不喝的,還有這個孩子,再說,於管家也跟了咱們這麽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也讓他跟咱們一起挨餓嗎?”


    肖夫人喃喃地說著,晃著懷裏的小孩子。肖老爺聽她這一席話,也頓時沒了言語,的確,院子裏現如今已是雜草叢生,早已沒了往日的整潔。處處死寂一般的荒涼。


    肖老爺推開門向外望著,許久,才歎口氣說:“唉,也罷,算我肖某行運不濟,也怪不得祖上積怨頗深,於猛,算來,你在我肖家也有近十年了,現在我們要破敗了,如果你願意也可以和我們一起迴鄉,不願意,就此分別,你也當為自己打算打算了。或是賣幾畝良田成家立業,或是再找戶大家院作活,都由你定。”


    於管家慌忙地走到肖老爺身邊道:“老爺,我於猛曾在肖家近十年,當年是跟著老爺一起來此,現如今,老爺要迴鄉,於猛自然要跟著一起走,於猛無能,不能助老爺一臂之力,但也能幫老爺跑跑腿,肖家有恩於我,於猛雖不才,但也不能如此不義,在老爺富貴的時候侍候著,而等老爺您今年流年不運的時候又離開您,您對於猛視如已出,所以,老爺,求您別趕我走,讓我一生一世服侍您和夫人吧,況且,現在的情景又與往時不同,更是需要有人在左右,小的更加不能離開。


    一席話說得肖老爺紅了雙眼,肖夫人也在一邊拭淚。“於猛,好了,一切由你啊。那麽你就去打點打點,咱們盡快離開這裏。唉,我肖常青苦苦打造的田產就這樣丟棄,想來真是不舍,唉。”


    夜,又無法阻擋地悄悄降臨,肖老爺又點了一屋子的蠟燭和衣而睡,其實又怎麽睡得著,一是想著就要離開這裏,二是想著入夜後又會有的哭聲、笑聲,因此眼睛望著天花板無法安睡。肖夫人也是一樣,一手摟著小嬰,一邊長籲短歎。已過子時,外麵起了風,一陣陣風吹樹葉聲,肖夫人隻管緊緊地閉著眼睛,不敢抬頭也不敢張眼。肖老爺看看她,歎口氣,再看看那小嬰,竟然依然張著眼睛望著他。


    他坐起來,看著睡在他們中間的這個小東西,他是自己的老來子,雖然有些過於瘦弱,但也還是肖家的兒子,如果不是力兒英年早逝,自己也不會因為肖家無生而犯惱,夫人也不會想出這個辦法來,不但害了一個無辜的女孩子,畢竟那女孩子才十八歲,而自己也年近四十。現在,家也敗落了,為了什麽呢?就為了讓這孩子來繼承肖家的落破麽?他輕輕抱起那嬰孩仔細端詳著,那孩子倒是眉清目秀,一雙眼睛骨碌碌地盡顯機靈,想必將來大了也是個有本事的人,他的娘沒了,以後定要厚待此子,也算不枉他娘冤死一場。


    正想著,突然肖老爺又聽到那哭聲由遠而近傳來,肖夫人猛地張開了眼睛,看見肖老爺抱著那孩子,怔了怔,肖老爺這才將孩子交給她。眼睛卻是望著窗外。是的,不是他的錯聽,那哭聲正在窗外!似乎一開門,就要跌進來。肖老爺去枕下摸那佛珠,摸來摸去才想起,那佛珠自丟出窗外便失了蹤跡。肖夫人此時也坐起來緊緊偎著肖老爺,人已經在瑟瑟發抖了。


    那哭聲突然停了,接著,懷裏的孩子就開始笑,肖夫人和肖老爺望著這孩子隻顧發呆,那孩子盯著他們,露出與年齡不相符的笑容,那笑容似乎是一種獰笑,肖夫人不敢抱他了,將他放在床上,並向肖老爺身後移了移。突然一陣風不知從哪裏吹進來,一下子就將屋裏的蠟燭全體吹滅了。肖夫人不禁失聲尖叫。肖老爺握著她的手,而自己卻也開始控製不住地發著抖。


    一切都深浸在了一片黑暗中,此時,房門輕輕地被推開了,並發出輕微的響動。“於猛,是你嗎?”肖老爺的聲音竟然在顫抖著。可是,他的話卻像掉進深淵的樹葉,消失在黑暗裏。聽到的,隻有那嬰孩發出的咯咯的笑聲。門洞開了,肖老爺和夫人都向著外麵看,人卻是已經嚇得不能動。


    又過了此時候,一切響動都沒有了,沒有風聲,沒有門聲,甚至沒有了孩子的笑聲。一切都靜得可怕。“我出去看看。”肖老爺咽一口口水說。“不,別出去。”肖夫人緊緊地抓著他的胳膊。“這是我的家,還反了他們不成?我出去看看,沒事的。”說著,肖老爺便下床趿了鞋子。肖夫人坐立不安,留怕跟著出去更怕。但是想想,也還是下床披了衣服跟著肖老爺躡手躡腳地往門外走。


    外麵也是一團漆黑,伸手不見五指。二人相視看看,再轉迴頭時,突驚訝地發現院子裏站著好些人,有的在掃院子,有的在澆花,有的在除草,還有的在曬被褥、洗衣服。有說有笑。肖夫人和肖老爺的心都提到嗓子裏,定睛看去,那些人竟然都是自家曾經的家丁和丫環。他們認出來,那是黎媽,冬蘭,如意,做飯的老媽子,還有家丁,他們,他們不是死了嗎?肖老爺望著夫人的眼神時也看出了這個疑問。


    肖夫人和肖老爺不由地向他們走去,卻聽到黎媽正在低聲念叨著:“這繩子好結實啊,解也解不開。”


    轉頭看她,她用用力地拉著脖子上的一根繩子,可是嘴裏的舌頭卻和繩子纏在一起,肖夫人快步離開,再向前走,是冬蘭在曬被褥,也是不斷地說:“怎麽也曬不幹哪。”那繩上的被子一片片血往下滴著。


    那邊的牆角蹲著個人,肖夫人認出是那個做飯的老媽子,她歪頭看去,那人正用手從嘴裏摳東西,不能說話,隻發出嗚嗚的聲音,她再彎腰去看,原來她正不斷地拉著堵在嘴裏的頭發,拉一把丟在地上,又去拉,肖夫人快步逃開,轉身就不見肖老爺了。“老爺,老爺啊。”她叫著,可是腳底下卻被什麽東西碰到了,低頭看去,竟然是一個人頭!然後從一邊跑來一個沒有頭的人,慌忙地措起人頭往自大身上放,“對不起夫人,對不起,頭老是掉,老是掉。”肖夫人知道,那是如意,她轉身就跑,卻看見花壇邊的枯井口裏正往外伸出一雙泡得發脹的手來,還有人吃力地喝:“救救我,救救我,下麵好冷啊。”


    肖夫人狀著膽子走近看了看,井裏除了那雙手,根本沒有人。她嚇得轉身再跑,草坪邊,有三個人纏在一起,從他們的身體各個部分向外冒著水。肖夫人再也受不了了,她大聲叫著老爺啊,老爺啊。然後她猛地坐起來,四周一片黑暗,她這才知道是自己做了場噩夢,身上全是冷汗。她用衣袖擦擦汗。


    迴頭,一直睡在身邊的肖老爺的被子被推開,而人,卻不見了。肖夫人四下看看,卻是根本看不到什麽,不,不對,肖夫人這才想起來,睡時,整間屋裏明明都是點了蠟燭的,可是現在為什麽一團漆黑?


    肖夫人摸索著找到了火引子將蠟燭點著,身邊除了熟睡的小嬰,肖老爺不知去向!她再端詳那孩子,他正甜甜地睡著。於是她放心出去找肖老爺。


    她站在外麵,四下一片寧靜,晚風習習,有些涼意,月光從雲層間遊走著,樹影在諾大的院落裏時隱時現著,肖夫人此時有些怕,可是為了找肖老爺,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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