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一隻腳還踩在夢鄉裏,很舍不得離開,她眯縫著眼睛連連晃了幾下腦袋表示不去。於是夏萱就晃晃悠悠地獨自出發了。


    林曉繼續睡,反正是周末,沒人管。


    就在這個時候,她聽到手機響了,她迷迷糊糊地抓過來,見有人給她發了條彩信。


    順手打開,屏幕上的小漏鬥轉了幾轉,一張圖片展開在她眼前,乍一下林曉沒看出是什麽,她換了個角度再看,這次看清楚了。


    那是一張臉,嬰兒的臉,滿滿地占據了整個屏幕。這張臉看上去黏糊糊的,雙眼緊閉,但嘴角卻奇怪地向上翹起,構成了一個詭異的微笑表情。


    一瞬間,林曉感覺到心髒仿佛停止了跳動,就在這時,手機突然發出一陣嬰兒咯咯的笑聲,這笑聲天真無邪,但在林曉的耳中卻恐怖無比,緊接著,笑聲嘎然而止,繼而變成一陣虛無縹緲的嬰兒哭。


    周圍的一切好像都模糊起來,林曉看到屏幕上的嬰兒仿佛慢慢地動起來了,他咧開黑洞洞的小嘴,伸出淺灰色的小舌頭,這可怕的啼哭聲就是這張小嘴裏發出的,她覺得握著的也不再是手機冰涼的金屬外殼,而是嬰兒那具又冷又滑的*,那感覺,如同攥著一把死去的蚯蚓……


    林曉用盡全身力氣把手機甩出去,手機直直地飛向牆壁再反彈出去,像一隻中槍的死鳥一樣跌落在地上,一分為二。


    隨著那聲斷裂的脆響,那可怖的嬰兒臉連同令人魂飛魄散的哭聲一道消失了。


    這時候她才想起給陳銘宇打電話,幸好座機就在旁邊,如果再離得稍遠些她是不敢去拿的。


    這就是事情的經過。


    聽完之後,陳銘宇感覺有些不可思議,這明明就是個玄秘的靈異故事嘛,怎麽可能發生在這光天化日之下?


    他彎腰撿起那個手機,扣上電池,隨手按下開機鍵,屏幕閃爍起一陣淡藍色的流光,居然啟動了,這手機還真結實。


    收件箱中的確有一張新圖片,和林曉描述的一樣,是一個嬰兒的麵孔特寫,挺可怖,足以令女孩子們玩命尖叫了。


    陳銘宇看了看發信人的名字,隻是個135開頭的陌生號碼,迴撥過去,關機。


    他翻來覆去地把玩著這部手機,忽然心中一動,連忙掏出自己的手機撥了林曉的號碼。等待了幾秒後,手中的電話果然有了反應,先飄出一陣嬰兒的笑聲,過一會兒轉為啼哭聲。進入菜單裏的鈴音選項,不出他所料,自定義鈴聲一欄多了一條新鈴音,正是這一條。


    陳銘宇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突然眼睛一亮,他猛地抬起頭,目光射向了陳小雪。


    陳小雪仍舊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似乎魂兒已經飄到手中那本書裏去了。


    陳銘宇開門見山地問同寢室的老王:“陳小雪的父母是怎麽死的?”


    老王家與陳小雪家同住一個小區有二十多年了,那是市機械廠的職工宿舍區,陳小雪的父母在世時,與老王父母同是機械廠這台大機器上的零部件,不同的是,陳小雪的爸是發動機,官居副廠長,老王的爸隻是顆螺絲釘,是個小小車工。但兩家同住一個小區裏,已經有20多年了,用老王的話說:那是青梅竹馬啊!


    陳小雪父母出車禍的事就是老王給透露出去的。


    這次,老王有點不想迴答陳銘宇的問題。


    他把頭搖得像個螺旋槳,閃爍其詞地說:“別提人家那事兒了,都死了這麽多年了,我瞎說不好。”


    一同住了三年,陳銘宇太了解老王了。


    陳銘宇隻好請客。


    校門口的小飯店裏,一個糖溜裏脊,一個排骨燉豆角,一個尖椒炒土豆,就把老王拿下了。


    老王有點喝高了,舌頭有點短,但發音不清並不妨礙他向陳銘宇講述陳小雪父母的死因,而且講得還更詳細。


    原來,四年前的一天晚上,陳小雪父母開著一輛桑塔納從朋友家迴來,路上被一輛卡車撞下河堤,肇事的司機開車逃逸了,陳小雪的父母都被卡在座位裏,動又動不了,也沒有人發現,結果硬挺了一夜,快天亮時才因為流血過多死去,如果那個司機有一點良心,救人或者報警,他們兩個根本就死不了。


    陳銘宇的腦子裏豁然開朗,一些細節忽然像蛛網般聯結起來,他終於想通了。


    他把老王一個人扔在那裏,自己直奔女生宿舍樓而去。


    陳銘宇進來時,已經是晚上九點了,林曉、夏萱、陳小雪都在床上看書,屋子裏隻有偶爾翻動書頁的輕響。


    林曉和夏萱擠在靠門的下鋪看《麗人》,隻翻頁,不說話。


    沒人規定不許說話,可好像就有種無聲的力量在壓製著林曉,她一出聲就覺得心裏發虛。


    陳小雪則躺在對角的上鋪,微閉著眼睛,一動不動,看上去像一尊蒼白的骨雕。


    看到陳銘宇走進來,林曉很詫異:“你怎麽來了?”


    陳銘宇沒迴答,他信步走到陳小雪的床前,嘴角掛著一絲冷笑,嘲諷的說:“你的戲導得挺像那麽迴事嘛,如果去做導演,一定能得奧斯卡!”


    他打算主動發起攻擊,像豹子一樣一口咬住陳小雪的喉嚨,讓她無法躲閃,乖乖就範。


    可陳小雪仿佛沒聽見一樣,甚至連眼皮都沒動一下。


    “別跟我裝神弄鬼了。”陳銘宇忍無可忍,高聲叫喊起來。


    林曉很緊張,大聲喊他:“陳銘宇,你幹嘛?”


    夏萱則不知所措地直直看著他,臉上的表情很是茫然。


    陳銘宇一口氣的說下去:“你不要再裝了,別以為我不知道,就是你在搞鬼。林曉那件事你看見了吧,那天晚上你目睹了全過程吧?”


    礙於夏萱在場,陳銘宇沒有點明林曉騎車撞人,隻以“那件事”來指代。


    “林曉從家裏迴來那天晚上,隻有你們倆在寢室,你還神神鬼鬼地不開燈,接著林曉就聽到嬰兒的哭聲,她以為是鬼,哪有什麽鬼,就是你在搗鬼。”


    “今天早上,又是隻有你們兩個人同在寢室,怪事就又發生了,沒那麽湊巧吧?不過你那點伎倆也太小兒科了吧,是在網上下的小孩哭聲吧?你什麽時候把它輸到林曉手機,設置成鈴音的?應該是昨天半夜吧?昨晚上10點多我還給林曉打過電話,當時她的手機挺正常的,是半夜裏你動的手腳吧?”


    “早上,你看到夏萱出去跑步,寢室裏隻剩下你和林曉兩個人,就給林曉發了那張嬰兒臉的圖片,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也是網上的吧?你知道她這兩天精神恍惚,看到圖片肯定會往鬼魂上想。這時,你再撥打她的電話,讓那個鈴聲適時地響起,把她嚇個半死,看她害怕的樣子你感覺很爽,是吧?”


    “你是個心理變態的女人。你父母死了,我們為你難過,但那與林曉有什麽關係,要怪你應該怪那個司機,是他害死了你的父母,有本事你去找他呀!!”


    陳小雪一直一聲不響地聽著,直到最後一句話,她突然被激怒了。


    她猛地坐起來,對著陳銘宇歇斯底裏的喊叫起來:“別提我的父母,別提我的父母,你給我閉嘴,閉嘴——!!!”


    她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著,表情既痛苦,又可怕。


    她繼續喊:“你以為你什麽都知道?其實你知道什麽呀?你以為你說得都對?對什麽呀?你不過是個自作聰明的笨蛋!”


    這時候的陳小雪,與平時相比,反倒更像個正常女孩子。


    陳銘宇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陳小雪要不是個女的,他早動手了。


    “有膽子做,別沒膽子承認。”他譏諷地說。


    陳小雪劇烈地喘息了一陣,又恢複了一貫冷漠與平靜,最後說了一句:


    “你隨便怎麽認為,這是你的事。不過,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自己造孽,就得接受懲罰。”


    還不承認?還恐嚇我?陳銘宇都要氣爆炸了。


    他指著陳小雪的鼻子丟下一句狠話,“我警告你,別在搞曉曉,如果她有事,我跟你沒完。”


    說完,他一腳踹在床架上,摔門而出。


    林曉則愣在床上,陳銘宇的話,她好像聽懂了一些。


    她偷瞄了一眼陳小雪,覺得自己應該恨她才算正常,可她恨不起來,她的怕比恨要多得多得多。


    陳銘宇坐在林曉床前,一聲不吭,他的心情壞到了極點。


    又來了,他恨恨地想,距離上一次,還不到兩天。


    他剛警告過陳小雪,在他看來,她應該有所收斂,林曉不會再受到類似前幾次的驚嚇了,誰知道林曉又出事了。


    林曉剛剛蘇醒過來,看樣子似乎就要崩潰了,她狂亂地揮舞著雙手,一直在哭喊:“不是幻覺……他是真的幽靈……他就在那,我看到他了,我還摸到了他……皮膚像死人那麽冰涼……”


    她麵無血色,喊叫不止,陳銘宇能做的隻是緊緊握著她的手。


    麵對這種情況,他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半小時前,他接到了夏萱的電話,夏萱哭唧唧地說林曉出事了。他趕到時,林曉正直挺挺地躺在水泥地上,人事不省。


    陳銘宇把她搬到床上,她軟得像一團棉花。


    他想起電視劇裏某個角色昏倒了,旁邊的人就會緊掐他的人中,然後那個人便會悠悠醒來,開口說話。於是他也手忙腳亂地胡亂掐了兩下,沒想到居然有效,林曉真的醒了。


    原來電視劇裏也有不是瞎編的地方。


    醒過來的林曉臉白得像一張紙,不光是臉,還有嘴唇,毫無血色,而且不停地哆嗦。睜開眼睛,她喃喃自語:那不是幻覺,幻影是摸不到的,但我摸到他了。


    然後她開始聲嘶力竭地哭叫起來。


    陳銘宇沮喪地想,要麽林曉瘋了,要麽就是真的見鬼了。


    十一


    林曉恍惚地敘述,把時間帶迴到一個小時以前。


    黃昏降臨,林曉抬起頭,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把窗前的桌子染得通紅,寢室內,明與暗兩種調子陣腳分明,窗前亮得刺眼,而靠近門邊的角落一帶卻早就融入黑暗,顯得模糊不清。


    林曉此時心情放鬆,三天前,陳銘宇的推斷徹底掃清了她心底的陰霾,她終於相信那個嬰兒的鬼魂並不存在。


    那隻是一個心理扭曲的女人對她的作弄,看著她沒命的哭叫來獲得精神上的快感。


    林曉恨陳小雪,但更多的是怕,如果夏萱不在寢室,她是萬萬不敢迴去的,夏萱一出門,她也會尾隨著出去,她一分鍾都不敢同陳小雪單獨在一起。


    林曉轉頭看了看夏萱,她正坐在床沿上,兩隻腳垂下來,悠閑的蕩來蕩去,仿佛在她前麵的不是一片虛空,而是一條嘩嘩流淌著的溪水。她手持一麵精致的小鏡子,呲牙咧嘴的擠著鼻子上的幾顆粉刺,不時還唉喲地叫喚一聲,那是她把自己擠疼了。


    陳小雪不在寢室裏,這令林曉感到難得的放鬆。


    這裏的夏天不僅炎熱,而且有些憋悶,她覺得臉上有些發黏,起身到水房洗了把臉,清水掠過,她覺得皮膚不那麽緊繃了。


    她走迴寢室,剛想把水盆塞進床下,接下來就仿佛被定住了。


    他—又—來—了!!!


    那個嬰兒,他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中央,離她還不到兩米遠,林曉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出現的,他的出現毫無預兆。他那有些發黑的小臉微微仰起,一雙紅色的小眼睛兇狠的瞪著林曉,兩隻小手死死的扒在地上,像一隻兇悍的豺狗崽,仿佛就要一躍而起的撲向她。


    林曉想起了那個噩夢。


    她的第一反應是要轉身逃走。


    這時,陳銘宇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有些幻覺的確很逼真,跟真的一模一樣,但實際上都是不存在的,隻是心理作用。”


    林曉突然鎮靜下來。


    沒錯,是幻覺,她在心裏默默念叨著,他是假的,是個幻影,看上去他在那裏,實際上他不存在,他隻存在於我的腦子中。


    她用餘光瞄了瞄夏萱,夏萱還在那裏若無其事的照鏡子,這給了她莫大的鼓舞,她的想法更堅定了。


    世界上根本沒有鬼,根本沒有,對,肯定是幻覺,肯定是。她心底陡然澎湃出一股力量,這力量令她勇敢起來。我要戰勝他,這個心魔,否則他將永遠纏著我,她這樣告訴自己。


    林曉做出一個從前連想都不敢去想的舉動。


    她三步並做兩步走上前去,伸出一隻手向地上的嬰兒摸去,同時有些挑釁地對自己說:我要證明給你看,他根本就不存在。


    然而,她真真切切地摸到了他,她摸到他的小臉,像死魚的鱗一樣又涼又滑,除了冰冷,手指還感到一絲粘稠,同時她聞到一股不可名狀的奇怪味道,正是他身上發出來的。


    他就在那兒,根本不是幻覺。


    林曉仿佛遭到了重重一擊,她尖叫起來,像被蛇咬了般跳到一旁,死命抱住了頭。


    “夏萱!夏萱!夏萱!”她沒命地尖叫著,用變了調的聲音衝著夏萱嚎叫。


    她看到夏萱正不知所措地望著她,眼裏滿是迷茫。


    她繼續喊,指著地上,拚命喊:“夏萱!夏萱!”她像隻被人狠狠踩住爪子的貓。


    夏萱仍舊是迷惑的表情,迷惑地看著林曉。


    她的表情告訴她,她什麽都沒有看見。


    她看不到他。


    她看不到他?


    她看不見他!!!


    林曉如遭雷擊,她徹底絕望了,一個聲音在她腦子裏大喊:他真是個幽靈,是個鬼魂,陳銘宇你騙我。


    接著,她看見無邊無際的黑暗從四麵八方擠壓過來,頃刻間就把她湮沒了。


    十二


    陳小雪?


    又是她幹的?


    聽完林曉的敘述,陳銘宇馬上條件反射地彈出這個念頭來,但轉念就給他否掉了。因為林曉說她摸到了那個嬰兒。


    真的摸到了?不會真的存在著一個嬰兒吧?


    而且,這是個隻有林曉一個人能看得到的嬰兒?


    有這樣的東西嗎?


    如果真有,那不是鬼還能是什麽!!


    陳小雪一個普通女生,就是心腸再壞,總不可能會妖法吧?她總不能憑空一指,就變出個血淋林的嬰兒來吧?


    除非她不是人,是個女鬼女巫女妖精。


    但這怎麽可能呢!!!現在可是大白天。


    陳銘宇的頭大了,上次他幾乎已經確信無疑是陳小雪搞的鬼,那些推斷完全說得通,可這次……


    那天陳小雪並沒有承認他的指責,他以為是她硬扛著不認錯,可現在陳銘宇有些動搖了,也許真的冤枉了她呢?


    可她為什麽又說什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明顯是她知道些什麽嘛!


    一切都亂套了,陳銘宇有些發蒙,他用力地搓了搓臉頰,迫使自己鎮定下來,然後,他決定重新調查一下前麵的事,當然,重點還是那個古怪兮兮的陳小雪。


    可如果事實證明林曉頭兩次驚嚇真的不是陳小雪所為,那又該做何解釋?


    那樣是不是就說明這世間真的有鬼呢?


    陳銘宇忽然覺得後背一陣發涼。


    調查了三天之後,陳銘宇鬱悶地發現,當日他口若懸河的推斷已經站不住腳了。


    他發現了兩條重要的新情況。


    其一,林曉返校那天晚上,陳小雪並沒在寢室,最起碼林曉聽到哭聲時,她不在那。


    那天陳小雪迴家了,這是老王親口跟陳銘宇說的。


    那天是老王生日,老王記得清楚著呢,他一張嘴就準確地指出那天是星期六,他說那天他媽給他紅燒的排骨,還醬了個肘子,他還迴味說,我媽那排骨燒的,不比國宴的大師傅差。


    他的表情陶醉,好像他真吃過國宴似的。


    接著老王提供了一條重要信息:


    那天晚上9點半,老王到小區門口的超市給他爸買啤酒,看到陳小雪也在裏麵買東西,手裏還拿著幾包康師傅方便麵。


    9點半,那正是林曉第一次聽到嬰兒哭聲的時間。


    陳銘宇不放心的問:你肯定沒有看錯人?


    老王很不高興,沒好氣地說:“我們從小學起就在一個班,青梅竹馬啊,就是把她的骨頭做成標本,我都能認得。”


    陳小雪家雖在本市,可學校地處郊區,一個東北,一個西南,最起碼相距十幾公裏遠,如果真是陳小雪做的,除非她會飛,會瞬移,或者會分身術才能行。當然理論上還存在著一種可能性,那就是世界上有個跟陳小雪一模一樣的女孩,並且還跟她住一個小區。


    可這怎麽可能?此篇旋舞小說由傲天全網首發,如有雷同,純屬盜版。


    其二,陳小雪的手機款式很老,根本沒有發送彩信的功能,那張圖片與她無關。


    賴以支撐陳銘宇對陳小雪嫌疑推斷的兩條重要論據灰飛煙滅,整個推理也隨之土崩瓦解。


    陳銘宇的一切努力和工作都歸了零,再次迴到起跑線。


    他覺得自己真的走進死胡同裏,前後左右都是牆,惟獨看不見光。


    十三


    陳銘宇很努力地想解開事實真相,但最終還是不了了之了,一場悲痛徹底摧毀了他的好奇心。


    一天前,林曉再次遭遇了那個嬰兒。


    她半夜醒來時,他就穩穩地趴在她胸口上,一雙眼正陰森森地對著她的眼,林曉覺得後腦上仿佛被一柄鐵錘猛擊了一下,顱骨裏好像有什麽東西爆裂開來。她渾身抽搐起來。


    她掙紮著從床上滾落到地上,十根手指緊摳著水泥地麵,嘴裏嘶啞地發出幾個含混不清的音節,接著便不再動彈了。


    在醫院昏迷了兩天後,傳來她的死訊。


    腦淤血。


    十四


    午夜的林曉寢室。


    林曉已經被120抬走了。


    圍觀的女生們都已散去,寢室裏一片淩亂,像遭了劫。


    陳小雪和夏萱麵對著麵。


    她們……居然在聊天?


    是的,是在聊天,隻不過兩個人的表情都有些怪怪的。


    “功夫不負苦心人,恭喜你終於大功告成。”陳小雪語氣還是那樣冰冷,聽起來並不像揶揄,可也不像祝賀。


    夏萱卻笑得很甜:“看來你好像知道得還不少。”


    陳小雪冷冷道:“我知道4月15號那天晚上你也在場,你比我先目睹那件事兒的。”


    夏萱點點頭說:“沒想到你還挺善良,我看到你打電話叫來了救護車,救了他們母子一命。”


    陳小雪不置可否地說:“你不應該利用我做你的盾牌。”


    夏萱笑得更加燦爛了:“你說說看,我怎麽利用你做盾牌了?”


    “林曉從家裏迴來那晚,你熄了燈,躺在我的床上,用隨身聽放出事先錄製好的嬰兒哭聲嚇她,她一跑出去,你就疊好我的被子,躺迴到自己床上。”


    “你的推斷挺靠譜兒的。”夏萱點了點頭表示讚賞,“我的本意是讓林曉以為是鬼魂在糾纏她,但凡事總要留一條退路,萬一被她看穿裏麵有人為的痕跡,我不願意她懷疑到我頭上。”


    “第二次,半夜你拿了林曉的手機,把下載好的那段音效傳進去,設置成鈴聲。第二天一早,你假裝出去跑步,換了張新卡給她發送了那張圖片,然後又撥了她的電話,讓鈴聲響起來嚇她。”陳小雪的語調仍舊波瀾不驚。


    “我不在現場,即使他們起疑,也會認為是你。”夏萱看起來很得意,“那再接下來呢?”


    “這兩次對你來說僅僅是鋪墊而已,真正的殺手鐧是那具嬰兒屍體。”


    夏萱搖搖頭:“錯了,那不是屍體,隻是個道具。我找了半個多月才買到,簡直跟真的一模一樣,太像了。”


    “然後你一次把它放到寢室的地上,一次放到她肚子上。”


    “不是肚子,是胸口。”夏萱笑著糾正。


    這時,她像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問林小雪:“既然你全都知道,為什麽不揭穿我呢?”


    對這個問題,她的確感到很是疑惑。


    “你相信有報應嗎?”陳小雪把頭轉向黑漆漆的窗外,幽幽地問,“不管你相不相信,但林曉的確遭到報應,她傷害了別人,又見死不救,造下了罪孽,所以老天就假你之手,責罰了她,我為什麽要揭發你違反天意呢?”


    說完,陳小雪把目光轉迴夏萱:“這是我的理由,可你的理由又是什麽?”


    夏萱臉上的笑容一瞬間消失了,她的表情突然變得可怕起來,像換了另外一張臉:“你想知道嗎?那我告訴你,我愛陳銘宇!我愛他!從入學第一天起,我就已經愛他了,他那麽帥,我這輩子怎麽都要嫁給他,誰跟我爭,我就讓她沒有好下場。林曉憑什麽?就憑她的臉蛋比我漂亮?”


    她“咯咯”地狂笑起來,像瘋了一樣。


    十五


    得知林曉死訊時,夏萱還是有些愣神,她並沒想嚇死她。


    她打算把林曉的精神搞出點小問題,迫使她休學迴家,結果她卻死啦?!


    夏萱枯萎了,晚上,她也開始做噩夢了。


    她總夢見林曉。


    沒過一個月,陳銘宇身邊多了一個長發飄飄的漂亮女孩,她叫許佳佳,是英語係公認的係花,她填補了林曉留下的空白,成了陳銘宇的新任女友。


    夏萱仿佛在一夜之間又恢複了神采。


    一天,許佳佳接到一個陌生女孩的電話,說有重要的事兒想跟她談談,約她晚上8點半在一教的露台上見麵,不見不散。


    一教學樓是學校的最高建築,七層,二十五米高。頂上是個露台,邊緣圍著圈一米來高的鐵欄杆,平日裏通向上麵的小門鎖著,但旁邊有扇窗戶是開著的,經常有學生跳窗戶上到露台去閑玩兒。


    許佳佳挺好奇,就去了。


    她有些笨拙地爬過窗戶上了露台,涼風習習,沒有別人,隻有她自己。


    天黑了,遠處宿舍樓的燈一盞盞亮起。許佳佳拿出手機看時間,已經8點半了,可那個女孩還沒來。


    她有點不高興,心裏想再等10分鍾,不來她就走。


    她挺無聊,就站在欄杆邊上抬頭看星星,她沒有聽到身後的腳步聲。


    也不怨她,那聲音太輕了,輕得像一隻貓匍匐著挪向老鼠,一般人是很難注意到的。


    那聲音馬上就到她身後了,她還渾然不覺。


    這時,她突然聽到一聲尖利的慘叫,就響起在她耳邊,她一激靈,猛地轉迴頭,嚇呆了。


    離她不到半米遠的地方,赫然站著一個人。


    這個人正側身對著她,可以看出是個女孩,剛才那聲慘叫就是她發出的。此刻,她的眼神充滿了恐懼,直盯著那個窗戶的方向。很明顯,她躡手躡腳地靠近許佳佳,試圖要對她做些什麽,就在她要下手時,她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受到了驚嚇,停住了。


    她要對我做什麽?


    她又看到什麽了?


    許佳佳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


    她也差點尖叫起來。


    那個作為入口的窗戶下,黑暗中,正站著個一身白裙的女孩,她的頭發披散著,遮住了大部分臉,那哪裏是人,分明是個女鬼。


    那女鬼開始一步步的逼近,越來越近。


    許佳佳看到身邊這個女孩的臉色變得慘白,沒命地大叫起來:“別過來……別過來……曉曉……我錯了……別過來……”


    突然,她發出一聲仿如臨死者的哀號,眼睛裏的光彩倏地消失了,短暫的寂靜後,她突然開始嗬嗬的傻笑起來。


    “嘿嘿……林曉……嘿嘿嘿嘿……我也是鬼……我不怕你。”她手舞足蹈起來。


    許佳佳知道,她瘋了。


    她恐懼地看著那個女鬼,不知道她會對自己做什麽。她聽天由命了。


    這時,那個女鬼站住了。


    她麵對著許佳佳,一伸手竟然把頭發取下來,露出一頭整齊的短發來。


    原來她帶著假發。


    她不是鬼。


    她臉色蒼白,眼裏閃著冰冷的光芒,緩緩對許佳佳吐出四個字:她要殺你。


    接著轉過身,敏捷地跳過那道窗戶,消失了。


    許佳佳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沒力氣爬起來。


    陳小雪靜靜地坐在寢室裏,她堅信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


    那天晚上,夏萱也親眼看到那個孕婦被林曉撞倒在冰冷的馬路上,血流滿地,生命垂危,可她卻無動於衷。在陳小雪看來,這種人根本不配活在世上,無論是她,還是林曉,都如此,對於夏萱僅僅變成瘋子已經算她運氣好了。


    她早就想對林曉動手,可沒想到半路裏竟殺出個夏萱來,她不得不承認,夏萱做得很漂亮,所以,對付夏萱,她努力讓自己做得更漂亮。


    夏萱對林曉用了嬰兒,陳小雪就對她用了林曉。


    她們都怕鬼,是因為她們心裏有鬼。


    她毫不自責。


    她堅信,這一切都是報應。


    這時,有人敲門,她起身開門。


    門開了,兩個身材魁梧的警察站在門口。


    她平靜地想,沒想到她自己的報應這麽快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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