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午夜時分的宿舍樓廁所,沒有人,甚至連老鼠都沒有,死寂得一如幽暗的湖底。


    東向,隔著三間寢室,四道白牆,是林曉的寢室,同樣死寂。


    林曉穿著一條白紗睡裙,孤零零地站在寢室中央,竟能清楚地看得到廁所裏正在發生的一切,清晰得仿佛坐在電影院第一排看電影。


    便池黑洞洞的下水道口,陰惻惻的像隻鬼眼。


    一個嬰兒的頭緩緩地從裏麵探出來,扭動脖子向左右看了看,接著把臉對準了林曉的方向,他似乎也能看見林曉。


    他的臉上滿是褶皺,兩隻老鼠似的瞳孔居然血紅,迸射出兇狠的光芒。


    他繼續往外爬,爬得有條不紊。


    小手,身子,小腳丫,他終於爬上來了。


    他盤腿坐在潔白的便池裏,兩隻小手抓住了胸口的胎衣,像一個成年人脫掉毛衣一樣,緩慢地把自己從胎衣裏蛻出來,接著,他抓住便池突出的邊緣,水淋淋地爬上來。


    林曉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


    他繼續爬,身後還拖著一道肮髒的水跡,仿佛一隻暗紅色的巨大蝸牛,全身亮晶晶地爬過走廊,靜悄悄地爬向她。


    門無聲地開了,他來了!


    門縫裏先探出一顆小小的頭,一眨不眨眼地盯著林曉,咧著的小嘴裏粉紅色的牙床若隱若現——他在對著林曉笑呢!


    他慢慢挪動小小的膝蓋,近了,越來越近。


    林曉轉身想逃,腳下卻如同生了根,根本無法動彈。


    那雙冰涼濕滑的小手已經輕輕摟住她裸露的小腿,開始向著她的身上攀爬,絲絲涼意透過薄薄的皮膚一直滲透進骨髓裏,一個陰森而尖細的聲音從腳下幽幽傳過來:你殺了我媽媽,我無處可去啦,那我就跟著你吧!一輩子跟著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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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聲驚叫,林曉猛地睜開眼來,腿上的冰涼瞬間消失了,相反,卻是一頭灼熱的汗水。


    她看到了懸掛在陰影裏的淺紫色風鈴,一縷晨光透過窗簾的縫隙射進來,牆壁上,周傑倫酷酷的笑容看起來有些灰暗。


    一個噩夢!


    這個夢,半個月來她已經做了八次。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當然有原因。


    她也知道原因,一切都源於半個月前那個晚上。


    那個晚上,才是個不折不扣的噩夢。


    她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心底裏突然升起一股硬邦邦的絕望,也許她將一輩子為那件事所累,被它釘在良知與負疚的恥辱柱上,永遠不得超生。


    她找不到解脫的辦法。


    它就發生在半個月前,確切的說是4月15號,星期五。晚上9點半。


    那是一條挺長的街道,兩邊是些破舊的居民樓,荒涼慘淡。剛下過雨,路上有些濕滑,再加上沒有月亮,天黑得厲害,如果沒有那幾盞奄奄一息的路燈,眼前的一切肯定都得像被泡在墨汁裏一樣。


    這個時間,這種地方,加上又是雨後,這條路上幾乎已斷絕了人跡。


    林曉騎得很小心,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緊張地盯著前方,兩隻手都放在車閘上,如果有情況,就捏閘。


    她剛做完家教迴來,那個孩子腦子有點兒慢,一道題得講個五六遍才能勉強記住,第二天再問他,又忘了,還得再講五六遍。給他講題,有點像希臘神話裏被罰每天滾石頭上山的西西裏弗,天一亮,石頭又掉到山腳去了。


    做這份家教,她倒不是純粹為了錢,林曉家裏條件並不算差,主要還是為了經受些鍛煉。打工增加人生閱曆,摸黑騎車練膽量,還捎帶著掙零花錢,一箭三隻雕,多好!


    為了獲得最大的鍛煉效果,她不許陳銘宇去接她。


    本來定好的時間是晚上6點到8點,兩小時80塊錢,但今天雇主家包了餃子,非熱情的請她吃了再走,盛情難卻之下她隻好吃了,一吃,就耽誤了時間,9點了。


    離學校十幾裏,得騎30分鍾。


    學校10點關大門,得抓緊。


    林曉的車技不高,雖然也騎了七八年的自行車了,但還是麵得很,一看到對麵有人或是有車,車把就會不爭氣地左右亂晃起來。


    這是很多剛會騎車的人的通病。


    再轉一個彎就能望見學校大門了,結果就是這個彎,像繩子一樣套住了林曉。


    那個女人就像故意迎著林曉一樣。她轉彎,她也轉彎,她們都騎著自行車,轉彎前互相看不見,等看見時也晚了,一聲輕響,是車把與車把碰撞的聲音,接著是嘩啦,啪啪,兩車兩人一起摔在堅硬冰冷的水泥路麵上。


    如果早五秒鍾,或者晚五秒鍾,她們肯定在一條直道上擦肩而過了,誰也不認識誰,可能一輩子沒有交點,彼此無關。


    可有些事情就是這麽巧,連一秒都不差。


    這就是命運。


    如果那個女人和林曉一樣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姑娘也就沒事了。


    可她偏偏就是個孕婦。


    老人和孕婦,走在路上的話,所有的人都會加倍小心,尤其是騎車和駕車的人,都怕碰到,碰到就可能出大麻煩。


    結果這個麻煩讓林曉碰到了,而且碰了個正著。


    那個女人躺在路中間,捂著肚子,發出痛苦的呻吟,她的腹部高高隆起,看上去小孩離出生並不太遠,這個時候根本就不應該出門,更不該騎自行車,她自己、她的丈夫和家人都有責任。


    可現在任何人都沒責任了,責任全是林曉的了。


    林曉爬起來,有些懵。她的手心,還有膝蓋都火辣辣的,然後疼痛的感覺開始一點點地泛上來。肯定破了。


    她來不及檢查自己的傷口,第一個念頭,她想上前攙起那個女人,但又不知道如何下手。這時,她看到女人的肚子一鼓一鼓地動起來。血,林曉從來沒見過這麽多的血,很粘稠,很鮮豔,好像一下子出現的,在她身邊流開,就像水盆接滿後溢出來的水一樣,流淌開來。


    林曉大腦失控了,一片空白,她心裏想,應該送她去醫院,應該救她。


    她彎腰,但她的手卻沒有去扶那個女人,而是神差鬼使地扶起了自行車。她推著跑了幾步,慌張地跨上車騎走了。她騎得歪歪扭扭,像逃命一樣。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也許是本能。


    那個女人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裏,風卷起地上的灰塵撲到她身上,她的呻吟聲好像停止了。


    林曉不敢迴頭,在那個時刻,她忘掉了一切,滿腦子隻有一件事——蹬車。


    她沒敢走正門,繞到西邊的小角門,逃迴寢室。


    第二天上午,她去了那個撞車的地方,什麽都沒有,連血跡都已經不見了。


    那個女人怎麽樣了?死了?還是被人送到醫院去了?孩子呢?能不能平安的生下來?她不得而知。


    她一連提心吊膽了很多天,設想了很多結果,但半個月過去了,沒有人找她,沒有警察,也沒有受害人家屬,她的生活一切如常,並沒起任何波瀾。


    除了一件事——


    夢!!


    從那天起,她就開始經常夢到一個嬰兒,夢見他從廁所的下水道爬出來,從窗戶爬進來,從床底下爬出來,從講台後麵爬出來,帶著寒氣爬到她的身上,陰森森地找她要媽媽。


    女生樓107寢室,林曉住了整三年,從大一到大三。


    住了三個人,除了她,另兩個是陳小雪、夏萱。其實本應住四個,剛入學時確實也是四個,但開學剛三個月,那個姓白的女孩就退學迴家了。於是就四減一等於三了。


    夏萱是個嬌小的女孩,皮膚白皙,留著一頭烏黑油亮的長發,她從不像其他女孩那樣去染頭發,是個帶有些古典氣質的南國少女,五官雖不及林曉那樣精致,但也頗為耐看。


    都說漂亮的女孩不共戴天,但她們兩個關係卻還算親密,這大概全因為陳小雪的存在。


    陳小雪的家就在本市,在所有人眼中,她都是個不折不扣的怪胎,她像是從冰窟窿裏爬出來的,對誰都是一副冷若寒冰的模樣,尤其是那雙眼睛,冷酷得不帶一點感情,看到她,林曉腦海裏就浮現出一隻孤獨黑貓的形象。


    她難以接近,從不正眼看任何人,也包括林曉,也包括最帥的男生,她誰都不看,她也不看她自己,她從來不照鏡子。


    一個月,她倆甚至說不上三句話,當然,是陳小雪不搭理她。


    一個知情的同學透露說,陳小雪本來不是這樣的,她高中時還是個蠻開朗的女孩,但高三時她父母出了場車禍雙雙去世,那以後,她就變成這副樣子了。


    應該是心理創傷。


    陳小雪的冷漠客觀上促進了她和夏萱之間的關係,有一段時間,她倆甚至形影不離,直到去年林曉認識了陳銘宇,並成為他的女友,也許是因為呆在寢室的時間少了,就從那時起,她們的關係一下子疏遠了。


    但她和陳小雪之間還是那樣,她們本來就很遠。


    這些天,她總是在噩夢中尖叫著醒來,夏萱很關切地詢問了好幾次,這讓她備感溫暖。


    但她感到陳小雪看她的眼神卻有些古怪,與一貫的冰冷還不同,似乎夾雜了其他的一些東西。


    那種東西很鋒利,很激烈,很堅硬,好像惡狠狠的。


    她說不好,這僅僅是感覺,一種女孩的直覺。


    周六晚21點35分。


    休息日。大部分人都出去happy了,宿舍樓裏基本沒什麽人了。


    林曉走在漫長而昏暗的走廊裏。她的鞋跟敲擊著地麵,發出一連串節奏分明的脆響,有些像午夜裏水龍頭斷斷續續的滴水聲。


    她剛從家裏迴來,半小時前剛下的火車,10秒鍾前剛踏進宿舍樓,再有5秒鍾,她就能站在寢室門前了。


    她在家裏待了半個月,什麽也不幹。休養。


    那件事連同那些怪夢鬧得她有些神經衰弱了,頭疼,失眠,耳鳴,記憶力減退,跟電線杆小廣告上寫得一模一樣。


    學校醫務室的那位老大夫建議她修養一段時間,並給她開了證明,憑這份證明,她順利拿到了半個月的假。


    老大夫的確高明,歇了半個月,她果然覺得精神好多了,她還想在家裏再歇幾天,可假條的最後期限到了,再不迴去,就是曠課了。她是學生幹部,要樹立正麵形象,要以身作則,要帶頭與不守校規的惡劣行為做鬥爭,自己怎麽能夠曠課呢!


    寢室的門虛掩著,輕輕一推,門就開了。


    沒有開燈,窗簾也嚴嚴實實地拉著,屋子裏黑得像個巨大的墨水瓶。


    林曉伸出手剛想開燈,隱隱約約地瞥見陳小雪似乎正躺在床上,她伸到半截的手縮了迴來。


    她不想打擾到陳小雪的清夢,說實在的,她有些懼怕她那陰冷的目光。


    她扭頭看了看夏萱的床鋪,一團黑糊糊的被子懶散地堆放在上麵,夏萱不在,她還沒有男友,林曉猜測她十有*是一個人跑出去上網了。


    夏萱喜歡帥哥,每天都要到網上跟帥哥聊天,風雨無阻,她的裏已經攢了二十幾個祖國各地的美男子,甚至還有一個是藏族的。


    同她聊天的都要先視頻,接受她的檢閱。


    難看的一律拉進黑名單。


    走廊的燈光從半開的門裏滲透進來,帶來了一片模模糊糊的光亮,照得門前的一塊水泥地仿佛月光下的湖麵,泛起一片灰白來。


    借著微弱的光,林曉開始鋪床,走的時候為了避免行李落上灰塵,把所有被褥卷在一起,堆放在床板一端,鼓鼓囊囊,活像一個塞滿了生菜和牛肉的漢堡。


    她一個膝蓋跪在床上想去打開那卷行李。


    突然,她的手僵住了,在她身後飄來一陣柔弱的嬰兒哭聲。


    真真切切,就是嬰兒的哭聲,在醫院的產房外經常能聽到的那種。


    這哭聲不大,但在黑暗沉寂的寢室裏卻顯得異常的清晰,更令她魂飛魄散的是,它不是在門外,也不是窗外,真真切切就在這四麵牆壁中間,就在她的身後,仿佛有個嬰兒就漂浮在離她不遠的半空中,朝著她發出這宛如貓叫的哭聲。


    林曉的頭皮轟的一陣酥麻,緊接著又傳遞到脊梁骨。全身都是雞皮疙瘩了。


    那詭異的啼哭聲還在繼續,聽上去它是柔弱的,是哀怨的,宛如歎息一般在她耳邊迴響著,繚繞著,幽靈般遊蕩著。


    仿佛過了一百年,那聲音終於隱去了。


    林曉無力地跌坐在床上,渾身已經被汗水浸透,像剛剛被人從河水裏打撈上來的溺水者,鬢角幾縷發絲彎彎曲曲地粘在臉頰上。


    她顫抖著告訴自己,他真的來了,真的來找我了。


    那份恐懼越來越強烈,幾乎攫住了她的心髒,她向陳小雪的床鋪看了看,她在黑暗中沒有任何聲息,靜靜得像死去一樣。


    她不敢獨自待下去,跳下床踉踉蹌蹌地向男生宿舍樓跑去。


    她要去找陳銘宇,找到他,也就找到了安全感。


    手機上的時間已是9點45分,有點晚,可她管不了這麽多了,她想,即使他已經睡了,也要把他砸起來。


    男舍樓前,幾盞修長的路燈孤獨的把光投向腳下。


    門口的長椅上,陳銘宇把林曉綿軟的小手緊攥在手心裏,耐心地聽她驚魂未定地講述剛才的遭遇,他微微皺著眉頭,一邊聽,一邊有些神經質地顛著兩條腿。


    陳銘宇穿著一件略微有些收腰的紅格子襯衫,肩膀很寬,偏瘦的藍色牛仔褲則把他的腿修飾得又直又長,頭發稍有些長,但並不顯淩亂,大部分別到耳後,露出棱角分明的一張俊臉。


    這張臉誰見誰喜歡,當然了,主要是女同學。


    陳銘宇長得有點像那個香港明星謝霆鋒,但他沒有明星謝霆鋒那麽花心,從來不像一些小白臉那樣腳踩兩隻船,他又帥又專一,外形俊朗,又以德服人,結果自然成了全校女孩心目中公認的騎白馬的人。


    ——當然不是唐僧。


    當他們並肩走在校園甬路上時,很多女孩看林曉的眼神都帶著羨慕、嫉妒、憎恨乃至惡毒,如果殺人不犯法,她們也許就跑過來掐林曉的脖子了。


    但林曉其實並不討厭這種感覺,這也可以理解,女孩子嘛,誰沒有點小虛榮呢?


    此刻,陳銘宇一言不發地聆聽著林曉的講述。林曉的手心潮乎乎的,全是粘粘的汗水。


    五分鍾前,林曉一頭撞進來,就像一顆手榴彈引爆在寢室中央,三個同屋的男生正光著膀子,僅著內褲,圍坐在桌前鬥地主。門被撞開的一刹那他們的反應像007一樣快,如同企鵝跳向海水一樣撲向了各自的床位,並飛快地扯過被子把自己包上。


    他們學校的男生還都挺靦腆!


    陳銘宇扔掉手中的《小李飛刀》,開心地哈哈大笑起來,這算得上一場好戲,不過看到林曉驚恐的表情,他旋即又緊張起來。


    他不能不緊張,這種恐懼的神色,一個月前他剛剛見識過一次。


    他相信自己的女朋友不會撒謊,但他也是個純粹的無神論者。


    所以,他一點都不緊張,或者說,他壓根沒往心裏去。


    陳銘宇知道林曉騎車撞人了,也知道撞的是個孕婦。事情發生後的第二天,林曉就跟他全盤托出了,陳銘宇一開始覺得心裏有點不舒服,林曉在他心裏的形象有點坍塌了,但設身處地地為她想一下,陳銘宇很快就原諒了她,他在心裏為她開脫,一個女孩,遇到那樣的事,是難免不發懵的,即使是李宇春那樣外表鎮定的女孩,要是遇上了,也得發懵。


    所以林曉描述的神秘哭聲在他看來很容易解釋,不過是那次事件的一個後遺症而已,想一想,那件事給她給她造成了心理陰影,這導致她出現了輕度的幻聽。而且她還神經衰弱,神經衰弱,幻聽,本來就是一對雙胞胎嘛,這是相當合理的解釋,完全符合科學的精神。


    “曉曉,這是幻覺。”陳銘宇打算實話實說。


    林曉猛然抬起頭來,陳銘宇剛一開口就惹她生氣了。


    她的聲音微微顫抖,臉也有些漲紅了,她當然要爭辯:“不是,絕對不是幻覺,那聲音就在我耳邊,特別清楚,怎麽可能是幻覺?”


    “有些幻覺的確很逼真,跟真的一模一樣,但實際上都是不存在的,那隻是心理作用。”陳銘宇打算通過說服讓她接受自己的觀點。


    他沒意識到自己犯低級錯誤了,他好像忘了麵對的是一個女人。


    他居然試圖跟文學係的女生講邏輯!!!


    林曉猛地站起來,扭頭就走。


    她認為沒有必要再交流下去,很顯然,陳銘宇把她看成神經病了。


    陳銘宇這才意識到自己捅了馬蜂窩,他奮起直追,一直追到宿舍樓門口,他想亡羊補牢一下,可林曉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她腳步不停,徑直走進樓去。


    陳銘宇一臉苦相地被丟在門口,隻好無奈地歎了口氣,耷拉著腦袋迴去睡覺了。


    希望他下次能長點記性!


    再一次站在寢室門前,已經快10點半了。


    林曉小心翼翼地推開門,卻意外的發現寢室裏的燈居然亮著,而且夏萱在裏邊。


    夏萱穿著件前前後後滿是kitty貓的粉色睡裙,正盤腿坐在床上,邊翻看一本彩頁雜誌,邊津津有味地嚼著一袋幹脆麵,嘴巴裏嚓嚓做響。


    看到林曉進來,她驚喜地叫了一聲,嘴巴裏的食物影響了她的發音,她含糊不清地說:“我剛才看到你的包兒掛在牆上,就知道你迴來了。”


    林曉笑著說:“你什麽時候迴來的,我剛才進屋時看你還沒迴來。”


    夏萱說:“我也剛進來不大一會兒,剛換完睡衣上床,你就進來了。”


    林曉把手機和錢包掏出來塞進牆上的包包裏,笑著問她:“又上網泡帥哥了吧,釣到新款的沒?”


    夏萱哼了一聲:“哪像你那麽好運氣,不費勁就釣了條最大個的!”


    林曉剛想還她一句,話剛要出口就被硬生生塞迴喉嚨裏,她愣住了。


    她發現陳小雪的床上居然是空的,被子疊得方方正正地擺放在床頭,床單也平平整整,根本沒有剛躺過人的痕跡。


    林曉心底驀的升騰起一股寒意,剛才她明明感覺那個床上是躺著人的,即便沒有開燈,她相信自己也不會看錯。可怎麽現在是空的了?難道……活見鬼了??


    她連忙問夏萱:“你剛才進來時陳小雪在床上嗎?”她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抖。


    夏萱又嚼起了幹脆麵,“沒,我進來時屋裏沒人,不過挺奇怪,燈是開著的。”


    聽到這句話,林曉稍稍有些放心了,這起碼說明陳小雪剛才是在寢室的,床上的是個活生生的人,否則誰開的燈呢。不過她緊接著又產生一絲疑惑:難道陳小雪在她出門之後緊跟著也出去了?


    她神秘兮兮地在搞些什麽?


    11點整,熄燈,黑暗通過窗子瞬間湧進屋內,墨黑。


    林曉躺在床上豎起耳朵留意著房門,她想看看陳小雪到底什麽時候迴來。


    可一直到天亮,房門再也沒有被打開。


    陳小雪一夜未歸。


    又七天過去,又一個周末的黎明降臨。


    陳銘宇正在做夢。


    他夢見自己正站在教堂高大的穹頂下參加婚禮,他是快樂的新郎。


    婚禮在一個巨大的白色十字架前有條不紊的進行著,不過在他看來似乎有些古怪和反常。


    他身後,一個古舊的紅木八仙桌擺在潔白如玉的大理石地麵上,桌上兩隻白蠟燭搖曳著豆大的燭火。


    陳銘宇低下頭,看到自己身著一套全黑色的長袍馬褂,胸口別著一朵足有頭顱大小的鮮紅綢花。身邊是他的新娘,她穿的是一件猩紅的旗袍,胸前繡著一朵同樣是頭顱大小的白色月季,這個女孩像是林曉,又好像不是。


    他們在紅地毯正中相擁一吻,所有人都微笑著舉起酒杯,齊聲祝賀:祝你們白頭偕老。陳銘宇也微笑著舉杯。


    突然,就像一架錄音機出了故障一樣,這句話被定格了,並開始反複播放,那些人的動作也開始了同樣的反複,舉杯,放下,舉杯,放下,如同木偶一樣僵硬機械。


    “白頭偕老……白頭偕老……白頭偕老……”


    其他聲音都在一瞬間停止,隻剩下這祝福仿佛從遙遠的天際傳來,空靈而飄渺,它越來越刺耳,漸變成一種古怪的腔調,好像錄音機夾住了磁帶,陳銘宇的耳膜像針紮一樣劇痛起來。


    林曉在他懷裏緩慢地抬起頭,哪裏是林曉,那居然是一張陌生中年女人的麵孔,慘白猙獰,她目露兇光,歇斯底裏的狂叫起來:“她殺了我的孩子,我要她償命,還有你,你也一起來,投胎做我的兒子吧。”說著伸出兩隻蒼白的枯手就來掐他的脖子,十個指甲血紅。


    陳銘宇大叫一聲醒來。


    手機在枕頭下嗡嗡地震動著,不知道響了多久了。屏幕上顯示的是林曉寢室的座機號碼,陳銘宇有些奇怪,平時林曉找他一般都是用手機的,很少用座機打電話。他連忙按下接聽鍵,電話裏林曉的哭叫聲像雪崩一樣湧出來,嚇得他一哆嗦,這聲音無比淒厲,仿佛見了鬼一樣。


    “救命!!!”


    那天晚上之後,風平浪靜,陳銘宇以為不會再有什麽事情發生。結果他錯了!


    陳銘宇衝進林曉寢室時,她正蜷縮在牆角發抖,懷裏緊緊抱著她們宿舍的電話座機,睡衣上沾滿了灰土,披頭散發,神情恐懼。


    她身前不遠處的地麵上,躺著那部紅色的三星608,不過電池板已經被摔掉了,整部電話分為兩截,如同一具身首異處的屍體。


    屋子另一側的上鋪,陳小雪正神情冷漠的倚靠在被子上看書,她應該是一直保持著這樣的姿勢與表情,眼前發生的一切仿佛與她毫不相幹。


    屋子裏隻有她們兩個。


    看到陳銘宇,林曉撲到他懷裏,“哇”地一聲大哭起來,像個受到極度驚嚇的孩子。


    麵對著陳銘宇的追問,她斷斷續續地講述了事情的始末。


    今天一大早還不到六點,林曉就給夏萱搖醒了,夏萱穿著一身墨綠色的運動裝,還紮了條粉紅色的頭帶,一副全副武裝的架勢。她在林曉床前一邊嘿休嘿休地做著廣播體操中的伸展運動,一邊問林曉要不要到操場上跑圈。


    跑圈當然為了減肥。女孩子都愛好減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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