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錦衣衛千戶,皇上手中的尖刀利刃,十幾年來糾察地方,殺過野匪,埋過縣官,他什麽事沒幹過?一個七歲的小屁孩,居然也敢為難自己?


    龔孟春掃視著一幹人等,臉泛陰霾,眼裏閃過一道厲色:“這些家夥真是不知好歹,呆會定要好好收拾一番,不嚐嚐詔獄裏的十大酷刑,看來是不會老實。”


    “還有這小子,居然敢挑頭,真是不知死活啊,哼哼!”


    錦衣衛千戶龔孟春?嘿,真當我是小孩啊?以為可以隨意捏扁差圓麽?


    朱由崧麵無表情,目光掃了一眼跪了一地的護衛又重新落迴到了眼前的這中年人身上,心裏禁不住冷笑。


    這家夥早三年就進駐洛陽,期間要是不搞點好處,誰說也不會相信,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恐怕整個王府可能都被他暗中掌控了,這次自個家入主封國,萬曆賜了一千三護衛,很有可能威脅到了他的利益。


    錦衣衛,好大的名頭啊。


    他們是有權監察地方和王府,而且更是萬曆的耳目,皇權之下一切皆螻蟻,一旦查出了問題,後果難料,如果是別的宗親王府,恐怕還真不敢大動幹戈。


    嘿,可自家是普通親王嗎?


    朱由崧看著他,腦子裏禁不住想起了一件事,史記:萬曆四十三年(1615)四月十四日,河南洛陽福王府士兵八百人,在千戶龔孟春的指使下發生嘩變。


    就這麽短短的一句話,其中可能隱藏了某種不為人知的牽聯。要知道曆史上當初福王才剛入主封國一年而已,以萬曆的脾氣,發生了這等事,怎麽可能就這麽簡單放過?


    史書上又怎會是短短的一句話,連個緣由也不說?


    這事兒太過蹊蹺,由不得朱由崧不多想,因為就在此事過後的一個月,也就是萬曆四十三年五月初四(1615年5月30日)那一天,發生了大明曆史上有名的三大迷案之一——梃擊案。


    當時事情是這樣的,那天中午一名30多歲的男子手持棗木棍,闖入明太子朱常洛居住的慈慶宮,逢人便打,擊傷守門官員多人,一直打到殿前的房簷下,一時唿喝聲、喊叫聲,連成一片。


    內官韓本用眼疾手快將持棍男子抓獲,宮內才平靜下來,這就是明朝有名的“梃擊案”。


    有人說是鄭貴妃因福王未能繼成太子之位懷恨在心,所以想要報複。


    但事實上,鄭貴妃在14歲的時候就成為19歲的萬曆皇帝的寵妃,她美貌而且聰明機警,敢於毫無顧忌地和萬曆皇帝嬉鬧,同時又能傾聽皇帝訴苦。


    就是這麽一位女人,在宮中生活了整整36年,會這麽沒腦子嗎?要做也早應該做了,她沒有理由等那麽久。


    當然也有人認為是太子自導自演的一招苦肉計,為的就是借此陷害鄭貴妃。


    這也是一樣的可笑,都忍那麽久了,太子朱常洛還有那必要嗎?當真做了還那得了,太子之位肯定難保,福王照樣可以招迴來,難道他也沒腦子?


    當時影響太大,萬曆不想追察下去了,不管怎樣,梃擊案真相究竟如何,恐怕無人知曉了。


    不過此事之前還有兩個疑案,即因國本之爭引起的一前一後的妖書案。這一切皆因朝閣撫持朱常洛的太子之位而起,又因黨爭以此私帶著攻奸政敵。


    再此後又發生了移宮案和紅丸案,種種的一切皆是東林黨參於,朱由崧內心十分明白。


    看著眼前的龔孟春,朱由崧不得不聯想到‘東林黨’也隻有這班人做事不擇手段,為了政治利益根本就沒有一絲底線。


    “嘿,看來這些人對自個家還是不放心啊。”


    事實上,隻要萬曆和鄭貴妃不死,朱常洛的太子之位根本就無法保證穩固。


    朱由崧到也能理解,不過理解歸理解,王府內隻要有龔孟春這種不安定的因素存在,自個家的安全就無法保障,更何況自個還要蜇伏積蓄力量。


    不行,絕對不行!這家夥隻要存在下去,如讓錦衣衛繼續囂張跋扈下去,繼續和王府作對的話,經後還怎麽做事?很多事根本就無法徹底鋪開,不能大手大腳的做了。


    看著錦衣衛千戶——龔孟春那陰厲的狠臉,朱由崧越想越覺得此人是個大麻煩。


    自個蜇伏期間,一切阻礙都要被推開,絕不允許有人扯後腿,任何膽敢和自己作對都要被徹底碾碎!


    “如果弄死他會怎麽樣?”


    朱由崧不斷得掃視著眼前這個中年人,雙眼漸漸微眯了起來,內心勃然跳動。


    廣場上,王府護衛靜靜的跪著,那個廋小的護衛,頭死死的抵在岩地上,龔孟春左右掃視,一臉的冷笑。


    身邊莊木頭的目光已然放在了自家少爺身上,葉勝更是擰緊了眉頭,秀才王建義則是神色閃爍,不知心裏在計量著什麽。


    現場就這樣寂靜了下來,似乎能聽到眾人的心跳聲。


    “龔孟春,你做錦衣衛幾年了?”


    朱由崧心裏已經有了抉擇,小臉上泛起了笑容,很是可親。要是不了解事態的人,恐怕還以為他先前就是這麽可愛呢。


    嘿,這小子難道被嚇傻了麽?還是說真得如他人所說的那般聰慧?他有這等閱力麽,小小年紀,臉能轉得這麽快?


    龔孟春裂開了嘴角,不管心中有多少疑問,眼前始終是個七歲的小屁孩,敬他是給麵子,不敬又能如何?


    “本千戶十六歲成衛府兵,二十一歲斬殺了鄉裏惡霸晉升小旗,二十五歲查了‘貪腐’升到總旗,三十二歲宰了欲謀反的西北土司升為百戶。”


    “嘿嘿,三十八歲領著堡兵殺了河北野山嶺三百來號惡匪。”


    說著,龔孟春齜著一口白牙,鏘一聲,驟然拔出了腰間的秀春刀。


    “大膽,竟敢在郡王麵前拔刀。”


    “找死!”


    葉勝、莊木頭徒然大聲嗬道,緊接著兩人一腳跨出,同時一手伸向腰間。


    鏘!鏘!


    兩聲鳴響,刀刃出鞘!


    就在這時,廣場上的王府護士一陣騷動,秀才王建義更是悄然摸上了袖中匕首,連帶著溫麗發出了一聲尖叫,臉色發白,雙手死死的攥住姐姐溫倩的臂腕。


    朱由崧瞳孔微縮,目光死死盯在錦衣衛千戶臉上。


    “嚇唬我?賊膽!”


    朱由崧根本不相信這家夥敢真在王府對自個動手,除非是不想活了,連帶著他的族人都想被誅滅。


    但這可能嗎?


    可能,不過可能性極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計!


    “嘿嘿,不用緊張,本千戶隻是想描述下當時的場麵。”


    龔孟春一臉冷笑的掃了眼葉勝和莊木頭,側過身一腳跨出對著空氣惡狠狠一刀削去,張嘴道:“當時,我就這麽一刀劈了匪首,好大的一顆頭顱瞬間就飛了出去,嘿,那個血啊,就像井噴一樣,嘶,噴得我一臉。”說著舔了舔嘴角,“嘖嘖,有點熱唿,還有點腥味,嘿嘿……”


    “跋扈,簡直目無尊上!”


    葉勝狠狠的瞪著,恨不得一刀劈了此人,但是他不敢,斬殺錦衣衛的後果承擔不起。


    莊木頭手持著腰刀,一言不發,已然謹慎的盯著此人手上的刀跡。


    “是嗎?”


    朱由崧臉上笑容斂了去,有些人已經囂張到連死到臨頭都不知曉,可悲之人亦有可恨之處。


    “令!”


    朱由崧臉上一肅,突然間舉起手,朗聲道:“傳本王令,關閉王府大門!”


    一聲令下,葉勝和莊木頭、王建義俱是瞳孔收縮。錦衣衛千戶龔孟春原本冷笑的臉瞬間僵硬,眼裏露出難以置信,這是想幹嘛?想懲辦我?


    這簡直就是笑話,嘿,難道自己是泥捏得不成?龔孟春眼裏閃過一絲厲色,他到要看看,這小屁孩能搞出什麽花頭。


    “轟!”


    不待眾人多想,王宮近五六米高,七八米寬的厚重大門隆隆作響。


    砰!


    一聲巨響,王宮大門驟然緊閉。


    “嘶!”


    廣場上跪著的那青年護衛不敢置信的抬起了頭,小王爺難道是要為自己做主了嗎?如是想著,臉上不禁泛起了喜色。


    “很囂張啊,你!”


    朱由崧看著他裂嘴一笑,自己這身孩童皮當真不讓人放在心上,目光移向了仍舊跪在地上的一幹府衛,不由道:“你們身為王府護衛,是聽從本王的命令,還是……”


    說著一手指向了錦衣衛千戶龔孟春,接著道:“還是這個膽敢造反的家夥?”


    造反,那可是潑天大事,朱由崧一句話就給龔孟春定了性。


    “嘶,好狠,這是要斬盡殺絕嗎?”


    在場的所有人都是倒吸了口涼氣,誰都知道造反的案性,要是定了這罪名,定是連帶著家人也一起覆滅。


    “護衛聽令,圍上他!”


    朱由崧斷然下令,自個慢慢往後退,一眾護衛立即起了身,拔出一腰刀緩緩圍了過去,龔孟春站在原地,一下子被圍成了一個圈。


    王府護衛平時是不敢私下得罪錦衣衛千戶,但有郡王下令,問題的性質就兩樣了。反正殺了也白殺,出了事有王府抗著,整整三年啊,平時被欺負慘了,這次是有怨報怨有仇報仇,這機會可不容錯過啊。


    王府護衛臉色漸漸漲紅了,唿吸也跟著急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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