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這字體應該不是你首創吧?”朱由崧最終還是忍不住好奇問了出來。


    鄒氏點了點瓊首,淡然道:“首創的人,現在的名氣非常大,他曾做過南京禮部尚書,字玄白,號香光居士,實名為董其昌,現已辭官在家。”


    董其昌?朱由崧心裏一驚,不由睜大了雙眼,那可不是字畫雙絕、流傳於世的大名人麽?難怪自個對這字體有種熟悉感。


    “怎麽,你也知道?”


    鄒氏抬起了瓊首,見他反應極為驚奇,眉梢一挑,鬆下了寬袖伸手捏住了他的小鼻頭,嫣然一笑,道:“小家夥,不知道你這小腦袋瓜裏到底裝了多少東西。”


    “母妃……”


    美,真得太美了,無法言述的美。


    朱由崧被捏住了鼻頭,就連唿吸都忘記了,“迴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不外如是,如此清麗嬌顏,不知福王為何忍心冷落?


    自己從沒見她笑過,鄒氏就像一朵青蓮,獨立自傲,於瞬間綻放了粉色花瓣,碧綠淺水一刹那暉映她的美。


    他不由得看呆了……


    “福八?”一聲疑惑似的喚起。


    “啊!”


    驀然一驚,朱由崧的小臉唰得一下漲紅了。


    見了朱由崧的反應,鄒氏怔住了,赫然,她迴過神,臉上卻染了淡淡的紅暈,有一個聲音在心底悄悄的告訴自己:欣賞美,是人的本性,不分性別和年齡。


    這一刻,朱由崧的心,砰砰亂跳,心裏緊張極了,鄒氏不會亂想什麽吧?


    “母妃……”朱由崧非常害怕心裏的被鄒氏看出什麽,悄悄的瞧了她一眼。


    鄒氏看著他,若無其事的將秀發掠到耳後,淡淡地開口道:“知道怎麽握筆麽?”


    “嗯,知道。”眼見於此,朱由崧心下大舒一口氣,立即點頭應道。


    鄒氏讓開了位子,朱由崧中食兩指一搭,與大拇指相壓,同時無名指、小拇指抵在了下端,手心虛空,整筆已然被固定。


    “不錯!”


    看了他的握法,鄒氏不由點頭嘉許了一句,不過緊接著還沒寫三字,鄒氏卻是突然叫停了他。


    “等等,力不均,勁呢?用勁,無名指的頂和小拇指的抵,你都沒到位。”


    “母妃,這兩手指勁太小。”朱由崧早知道會如此,大拇指的“按”和食指的壓、中指的鉤,這都好辦,但他才六歲,另兩手指哪有那麽大的力?


    這還不是最首要的,特別是腕力,案幾有些過高,哪怕是他站著也顯得吃力,讓自己這樣持久抬著用勁,沒兩下就開始發酸了。


    就在朱由崧無奈時,腦後一溫軟如綿般的碰觸襲來,鼻尖幽香陣陣。


    “來,母妃幫你!”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耳邊溫熱的氣息吹動,鄒氏的唇齒離得極近,朱由崧身體一僵,待感觸腦後了那溫軟,漸漸地全身心的放鬆下來。


    鄒氏抓住了他的手,緩緩移動,朱由崧感覺自己的手根本就沒必要再用勁,他鬆了手腕,就這樣被帶動著。


    朱由崧放任了自己,眼睛半閉著,看起來就像微眯一般,事實他根本就沒看,注意力完全沉浸在那舒適的濕軟當中。


    “集中精力,手腕要用力虛抬。”鄒氏吵啞的磁音突然響起,朱由崧驀然一驚,立馬迴神,狀態急轉間就迴到了正軌。


    “小家夥……”鄒氏見此,心裏即惱怒又好笑,揮寫一切皆是由她掌控,難道小家夥就不清楚嗎?


    對於朱由崧的種種變化,她心裏一清二楚,枕在那兒,軟軟地,定是想睡覺了。


    如是這般想著,鄒氏也很是無奈,自己那兒實在太大,她的身軀已經很努力得往後縮了,但還是……,對於那兒,身為女人應該驕傲,鄒氏心思亂轉間,紙張上抒寫的字體已然變形。


    “啟稟王妃!”


    就在這時,帷縵外響起了侍女的聲音。


    鄒氏身子一僵,轉過頭看去,發現人處在外邊,不知為何心裏微微鬆了一口氣,若無其事的後退了半步。與此同時,朱由崧也感知到了腦後的溫軟離去,心下不免有些悵然若失。


    鄒氏整理了下衣襟,繼而開口道:“進來吧!”


    侍女拉開了帷縵,低著頭走了進來,行了躬禮,道:“啟稟王妃,王爺想讓王世子去一趟東正樓。”


    “叫我去東正樓?”


    朱由崧不由停下了筆墨,心裏不禁想道:“那不是正廳麽?有什麽人需要福王親自接待?還要我這隻有六歲的小屁孩去相見?”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待侍女離去,鄒氏轉過身拿起了剛寫就的紙張,看見上麵早已變形的字體,清冷的臉上並沒有露出絲毫異樣,隻道:“福八,去看看,等下再過來。”


    “還要再過來?”


    朱由崧心裏不願,眼珠轉了轉,道:“母妃,您看孩兒現在力氣還小,字都寫成變形了,要不……”


    “哼,你心裏還認我這個母妃嗎?”


    還沒等他說完,鄒氏臉色發寒,冷冷道:“本宮就那麽難以讓你認同?為什麽本宮的話你都不聽,本宮沒有你母妃親,對不對,你心裏就是這樣想的,對吧?”


    鄒氏猝然間發飆,朱由崧嚇了一跳,不知又哪裏說錯話了?


    這是怎麽了?朱由崧怔住了,腦子裏像漿糊一樣,亂糟糟地,渾然想不明白,為什麽一向淡漠嫻雅的鄒氏會突然間性情大變,他可從未見過她會如此失態。


    “連本宮都用上了!”朱由崧心裏不是滋味,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啊?難道女人都是這樣的,壓抑久了就暴發了?


    鄒氏一張臉冷得像冰,唇齒微張,胸脯不停起伏。


    “母妃,您不要生氣好麽。”


    朱由崧走向前抓住了鄒氏的手指,臉上露出僵硬的笑容,道:“母妃,孩兒沒那般想,知道您和母妃都疼愛孩兒,在孩兒心裏您們都一樣哩。”


    嘴裏說著,朱由崧勉強墊起了腳尖抱住了她的腰際,心裏感歎著自己太矮,抬起頭故作委屈道:“母妃,是孩兒不好,您不再生氣了好麽?”


    鄒氏臉上鬆了下來,目露遲疑,道:“是麽,你真的認同母妃?”


    在朱由崧狠狠的點頭下,鄒氏蹲了下來,朱唇在他臉上輕輕一觸,這才綻放了笑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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