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籬笆外問曹半仙在家嗎?


    “你是姓方的嗎?”女孩重新躺迴椅上,說話的語氣中給人一種虛無縹緲的感覺,有氣無力般。


    “你怎麽知道我的姓?”我驚訝道。


    我覺得我自己問了一句廢話,黃大仙肯定都在電話裏說了。


    “爺爺說今天會有一個姓方的年輕人來家裏,讓我好好招待,他中午就會迴來,你進來歇一會。”


    剛走到院門口,一條四肢粗壯、威風凜凜的大黃狗突然從屋子裏竄出來,麵露兇相,對著我呲牙咧嘴,喉嚨裏發出低沉的警告聲。


    一時把我嚇得連連後退。


    “大黃,迴來。”女孩招手,她每說多一句話,都會唿吸加速,身體虛弱得估計連一陣風都能把她吹倒。


    大黃狗蹲在女孩的側邊,眼睛一眨不眨盯著我,常說叫喚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叫喚。


    女孩一開始還和我說了幾句話,然後居然在躺椅上睡著了,那一副病態,即使我再口渴也不忍心喚醒她,一直安安分分坐在那裏幹等。


    幾個小時後曹半仙準時在中午出現,分秒不差。


    曹半仙一點沒有仙的感覺,就一個年過半百的普通老年人,有點駝背,不善言辭。


    他直接了當和我說了一句話“你答應我兩件事,事成之後你不會白走這一趟。”


    我這次來的目的就是要解開判官指的迷,自然不會拒絕,別說兩件事,哪怕十件也必須答應。


    曹半仙說完,輕輕喚醒女孩,一陣噓寒問暖,看得出他對自己的孫女百般疼愛,然後進廚房做午飯。


    幾道齋菜,我也吃得津津有味,其實是太餓的原因。吃飽喝足,曹半仙吧唧吧唧抽了幾口旱煙後,默默的從屋子裏搬出一張桌子到院子中央,擺上貢品,點上香火蠟燭,最後在桌的中央擺了一尊神像。


    那神像不是觀音,也不是三清,而是閻王。


    一切擺好之後,曹半仙突然讓我跪在前麵,說要起個誓,我就納悶,自己都答應他了還要如此誇張開壇做法。正如黃大仙說的那樣,許多算命先生性情都古怪,看來也不假。


    發誓就發誓吧,天下多少人發誓,都不當一迴事。


    曹半仙在供奉桌前虔誠一拜,口中念念有詞,語速極快,正常人聽不懂,他這一嘀咕,足足嘀咕了將近半個小時。


    我跪在泥地上,兩腿發麻。


    他念完,舉起三杯酒奠地,燒紙錢。


    接著讓我跟他念道我,方沐霖,今日應承曹半仙二事,恭請閻王督促,如有違背,必遭天雷轟頂,永世不得輪迴為人。


    死了不能投胎做人,這誓不是有點毒,是很毒。


    曹半仙又用毛筆抄了一份,讓我解開食指上的紗布,看著食指那一圈觸目驚心的縫針線,卻一點不知疼痛,隻是動彈不得,仿佛不是自己的手指。他讓我輕輕在上麵按食指印,在閻王前燒掉,磕了三個響頭,每個響頭必須額頭觸地,以表誠心。


    這起誓的儀式弄得我心驚膽戰。


    曹半仙開門見山。


    “第一件事,你們進平山村有聽到也看到中途山路禁區事件,今晚天一黑,你一個人坐在古樟樹旁的涼亭裏,天一亮你再迴來辦第二件事。”


    我很心虛“我去那能做什麽?”


    “不用做什麽,就坐在涼亭裏麵,如果有東西騷擾你或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指著他們破口大罵,有多難聽就罵多難聽。”


    “可我的判官指斷了啊……”


    曹半仙打斷“斷也能將就用一次,現在沒有哪個人敢走那條夜路。”


    我一時無言以對。


    下午在偏房休息的時候,我偷偷打電話問黃大仙發誓那件事也能當真?


    他說“我師父那麽狠?”


    掛了電話,我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天黑前,曹半仙替我準備了一些東西,送我一段路後便揚長而去,遠遠看著警示線圍著禁區的涼亭和古樟樹,心裏就瘮得慌。


    前半夜還好,直到後半夜才令人繃緊神經,當時圓月掛在夜空,皎白的月光灑滿整個地平麵,唯獨涼亭下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準備好的幾支大蠟燭,小撮小火苗在夜裏看來顯得更陰森詭異。


    腦裏一旦往那方麵涉及,就情不自禁的刹不住,每一處能藏一個人的地方都忍不住往那瞟一眼,總感覺那裏頭有什麽東西窺視著自己。


    想起第一次尿褲子,心裏又鄙視自己怎麽這般沒用,若是讓他們知道豈不是笑掉大牙。


    這長夜漫漫,要自己不亂想,最好的方法就是睡覺。


    在那種情況下,我還能睡得著才見了鬼,山溝底下時不時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豎著耳朵聽了一會,聲音又沒了。我用手猛搓自己額頭,不能自己嚇唬自己,清清嗓子就開始唱歌日落西山紅霞飛,戰士打靶把營歸、把營歸……


    聲音雖不夠洪亮,但有氣勢,確實讓膽子壯了不少。


    噠噠噠……


    噠噠噠……


    這次從溝底的方向又傳來怪聲,我隱約聽到了,這聲音非常耳熟,就是今天早上坐的三輪車馬達聲。


    我忍不住東張西望,一直注意著周圍的風吹草動。越唱越小聲,連眼睛都不敢眨,因為從眼鏡框外的餘光看到前麵不遠,有一排人整整齊齊排成一條直線,看輪高度有大人小和孩,即使那裏月光充足,看到的還是一團團黑糊糊的影子。


    那一排人朝我這個方向走得特別快,快得不像正常人的速度,想起曹半仙說晚上根本就沒有人再敢走這條夜路,所以自己遇到的這些都是鬼趕路,當時我就炸毛了。


    抬起判官指指著他們就破口大罵你x的,敢嚇老子,臭x養的東西,#?&¥#……罵著罵著就奇怪了,他們本來排著整齊的隊伍一下淩亂開來,像老鼠過街一樣橫衝直撞,竄來竄去,一直跑到古樟樹背後的時候嗖的一聲,全都消失不見了。


    我心裏還是覺得很毛,也不知道哪來的膽又跑到古樟樹下指著它繼續罵,從小到大積累下來的壓抑和不爽全都發泄了出來,罵得那個難聽啊,不堪入耳。


    當時我也沒感覺到有風,古樟樹的樹葉卻不斷在嘩啦啦作響,搖搖曳曳,一直罵到自己口幹舌燥,樹也不再搖擺,最後精疲力盡躺在涼亭裏睡著了。


    我醒來的時候是被曹半仙搖醒的,看到古樟樹一夜之間就枯萎蔫了?


    曹半仙倒是毫無表情,隻是時不時偷瞟我的右手,不知道他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天色微微大亮,東邊漸漸露出一片紅霞,曹半仙帶著我們爬上另一座山頭,指著對麵的山頭忽然多愁善感起來,他說“我平生就做錯了一件事,就是收養了曹柔這個女娃,從小這個娃就命苦,走幾步路就氣喘籲籲,什麽活都幹不了。我幾十年來為人仆算,救人無數,卻不能治好自己孫女的奇病。”


    “她患了什麽病?”


    “內五陰體。”


    我不知道什麽叫內五陰體,隻是覺得曹柔有點可憐,她的的命和我的相比,可以說自己幸運了不少,知足吧。


    曹半仙指著正在院子裏曬太陽的曹柔,說了一句讓我瞬間石化的話“太容易招邪祟,大黃陪不了她一輩子,我也陪不了她多久,但有一個人可以,也能治好她。所以第二件事,希望你們兩個今天就拜堂成親。”


    結婚?


    這事放在我這種年齡是連想都沒敢想的大事,爸媽知道非得扒掉一層皮,我說這事實在不能答應,怎麽能如此兒戲。


    曹半仙也不反駁,他從左手腕取下一個晶瑩通透的玉鐲,再取下脖子上一個用紅繩係著的三角黃符,然後站在我麵前問“你仔細看看,看出什麽。”


    這一看,讓我身軀一震。


    他身上籠罩著一層黑霧,和我在學校見到門衛張伯的情景一模一樣,隻不過顏色還沒張伯當時的濃鬱,命不久矣?按這種速度擴散,說不定今天就是最後一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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