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表的治理方式與其他人不同,他是一個人進入荊州的,依靠當地家族的支持才在荊州站穩的腳,他沒有清洗當地家族的實力,劉協帶著整個朝廷逃入襄陽,朝廷同樣沒有這個能力,同樣需要依仗荊州家族的認可。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戰爭是個無底洞,十萬兵卒以及運糧民壯的消耗,一年至少需要三四百萬石糧,而荊州七郡共有六百五十萬人丁,但南陽郡事實上是在劉辯手裏,而董虎絕對不會允許朝廷的勢力進入南陽郡,也就是說,南陽郡的兩百五十萬人丁是要扣除掉的。


    明麵上,董虎絕對不會允許朝廷進入南陽郡,因為那裏是緩衝中立區,問題是,劉辯能不能私下裏偷偷為朝廷提供大量錢糧?


    不能。


    劉辯是南陽郡太守,但真正權利掌握在何氏手裏,何氏是絕對不會偷偷給朝廷錢糧的。


    僅從何進招外兵逼迫她時的表現,就能看出這個女人性格堅毅,政治頭腦遠非常人可比,更何況,他的兒子失去皇位,也與朝堂上的大臣有很大的關係。


    皇帝劉宏死後,看似何進權傾朝野,事實上他沒有這麽大的能量,若無三公的默認、朝臣的支持,他根本沒資格威逼何氏、劉辯母子。


    三公不默許,朝臣們不支持何進與十常侍開戰,天下不會走到這一步,劉辯也不會丟了皇位,更何況,劉協的親娘王美人就是何氏弄死的,她又如何願意支持劉協和朝廷?


    這還是何氏與劉協、朝臣們的恩怨,最嚴重的是南陽郡背後的董虎,若沒有董虎支持,她們母子別說占據堪比一州的南陽郡,能活著走出雒陽都是個問題。


    偷偷大規模給朝廷錢糧養兵,萬一激怒了董虎,誰救她們母子?


    即便劉辯心下想全力支持劉協,何氏也絕對不會答應,如此一來,荊州就隻剩下四百萬人丁,且不提武陵、長沙、零陵、桂陽境內的山林蠻人需要消耗一些錢糧彈壓,就算沒有這些額外消耗,四百萬人能否每個人稅一石糧?


    顯然是不可能的,每個人稅一石糧,就意味著一戶人家稅糧五石,按照朝廷的三十稅一,需要一戶人家有一百五十畝田,這是不可能的。


    那是不是可以增稅,比如十稅一呢?


    不能。


    董虎可以十稅一,曹操、袁紹可以十稅一,隻要取消人頭稅、更賦稅,他們都可以十稅一,但劉表做不到!原因很簡單,劉表是孤身進入荊州的,他能在荊州坐穩位子,依靠的是荊州本地家族的支持,荊州本地家族若不允許,他就別想增稅。


    增稅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夠增稅,比如百姓田地稅是三十稅一,地主的佃租就能達到七成,可若賦稅達到十稅一後,地主的佃租還是七成,也就是說,佃戶或地主必須要有一方遭受損失。若是地主遭受損失,還不會造成太大的社會問題,可若本就生存艱難的佃戶遭受損失,很可能會因此而造成大規模饑民問題。


    增加佃戶負擔會造成極大的社會隱憂,最佳的方案是讓較為富裕的人來承擔損失,關鍵是地主富戶願意損失嗎?


    董虎、袁紹、曹操手裏有嫡係兵馬,地主富戶若是不服,可以直接拉出來砍腦袋,可劉表沒有這個能力,他跑到荊州後,兵馬是當地大族招募、供養的,自然沒有能力想殺誰殺誰,也隻能用拉攏的手段來維持地位,既然是拉攏,理所當然的要給當地大族諸多好處,得了好處的家族自然會說他好話,劉表也會因此得了個仁德虛名,而事實上,他自身是沒有辦法與任何一個諸侯相提並論的。


    荊州想要大肆增稅,必須得到當地大族的支持,否則的話,荊州僅憑南郡、江夏、零陵、桂陽、武陵、長沙六郡四百萬人丁,劉表也好,朝廷也罷,都沒有辦法拿出供養十萬兵馬的四百萬石賦稅糧食。


    沒了“北上廣”南陽郡的支持,荊州就隻是一隻跛腳鴨,除非中原連年戰亂,無數逃難的百姓大規模湧入劉表的地盤,否則的話,襄陽朝廷最多能養活三五萬兵馬,而且各郡都有一些不怎麽安分的武陵蠻、五溪蠻、澧水蠻、黔安蠻等山林蠻,如此以來,各郡是不是需要三五千兵馬駐防各郡?七分八分的,襄陽朝廷能保持一兩萬兵馬就已經不錯了。


    沒有南陽郡兩百五十萬人丁,襄陽朝廷想要向外擴張就隻有大量流民注入,從流民中選拔一些青壯作為嫡係兵馬,用流民作為朝廷的直屬屯田百姓。


    朝廷隻有掌握一些嫡係兵馬,隻有掌握一些完全屬於朝廷的耕種百姓,才能整合荊州所有人力物力向外擴張。


    可現在,董虎並未讓中原遭受太大的戰亂、動蕩,在中原還未形成大規模難民潮之前,他就已經穩住了司隸校尉部、南陽郡、潁川郡、梁國、兗州、青州等地,若豫州真的發生了難民潮,無數難民想要南下進入朝廷的地盤,也一定會優先被南陽郡截獲,襄陽朝廷想要獲得大量外來難民,幾乎不可能。


    董虎雖然將南陽郡送給了劉辯,可他卻通過鐵礦山、鹽巴、粗布、酒水等商業手段占據了半壁江山,即便劉辯不願養活無數難民,董虎也一定出手。


    董虎一遍又一遍為劉辯分析天下局勢,一次又一次告訴他漢室中興無望,想來他心下也早已死了心,可他畢竟與劉協相鄰而居而且還不是個心性堅定的人,他人拿家國大義勸解,很容易心軟而給予一些力所能及的支持。


    對於董虎來說,無論劉辯如何努力,中興漢室也隻是一場虛幻,襄陽內有朝臣與荊州本土家族明爭暗鬥,外有袁術、曹操、劉備、孫策等一方諸侯威脅,再加上財賦的不足……內憂外患之下,漢室中興不過是一場夢。


    ……


    兄弟倆頭對頭蹲在地上,你來我往,殺得血流成河……


    “大兄,你又輸了……”


    “再來!”


    ……


    “不來了!你耍賴!”


    董虎被劉辯虐的體無完膚,憋屈的很想按著臭小子一頓狠揍。


    “大兄你耍賴……”


    “哼!”


    董虎大手按在劉辯腦袋上一陣亂揉,原本的小梁冠早被他扔的遠遠,劉辯腦袋也成了雞窩,與披頭散發的羌人似的……


    “大兄你耍賴,說好的,你輸了就娶……”


    “哼!咱說的是你贏了,咱給你姐尋個良配!”


    “大兄你耍賴……”


    劉辯還要推銷氣人的丫頭,董虎哪裏容許他開口,起身就走,還用兩根粗大手指堵著耳朵,反正周邊又沒有人知道,可劉辯又哪裏會放過他?


    “大兄……”


    劉辯好不容易在棋盤上占了上風,哪裏容許董虎耍賴,提著衣襟就在後麵追趕,自後院一路追到前院,可當他看到劉妍時,瞬間老實了。


    臭小子怕劉妍,董虎可是不怕,一上來就向氣人丫頭扔了顆核彈。


    “嬸娘來信了,說你再不嫁人就成了老姑娘,說是讓咱給你尋了個上好的夫君……”


    “要你管?”


    “還挺橫……”


    董虎一巴掌拍在劉辯肩膀上,人卻看向別頭不理的劉妍。


    “嫁不嫁人是你自己的事情,咱本不該管你,可你老是尋咱的麻煩,所以咱決定了,咱就算把你綁了,也把你綁迴宛城!”


    “你敢?”


    聽了他的話語後,劉妍像是被激怒了的公雞,董虎無所謂走到她身前,傾斜著身子盯著她的雙眼,神色鄭重。


    “咱敢!”


    說罷,董虎轉身推開房門,劉辯猶豫了下,還是默默跟在後麵,門外也隻剩下了遲疑不決的劉妍……


    “哼!”


    劉妍連連唿吸,又重重冷哼,好像對董虎很是不屑似的,但還是大步走入房內,剛走入就見到一雙嚴厲眼睛……


    “一個時辰前,辯弟說,咱越是不理你,你就越會與咱搗蛋,要咱娶了你……”


    “誰……誰說要嫁給你了?”


    當聽到“娶你”時,劉妍終於有了些驚慌小女生的模樣,羞紅著臉別頭不敢去看,不等董虎點頭開口,劉辯卻急了。


    “阿姐,大兄他……”


    “要你管?”


    “阿姐……”


    “哼!”


    劉妍向著劉辯瞪眼,看似氣勢洶洶,董虎心下卻有些歎息,兩世為人的他又如何看不出來她的裝腔作勢?隻是他不想沾染這種孽緣,沉默數息,再次開口。


    “咱一直將你們當成弟弟妹妹,與重、羆、放、文遠他們一樣,即便你們故意給咱製造一些麻煩,咱也隻當你們胡鬧而已。”


    “隻要不是作奸為惡,咱都能容忍,但你應該知道,當嬸娘開口要將你嫁出時,就意味著你的所作所為讓嬸娘心生不安,正如一個時辰前辯弟所說,咱可以允許你幫助朝廷,可以允許你在豫州招兵買馬,但咱不會坐視你動亂青州、兗州,而你偏偏卻在做這樣的事情。”


    “所以,你娘心下不安,擔心咱會對你們母子三人動手。”


    董虎眉頭微皺了下,正色道:“你的所作所為讓你娘、你弟弟陷入了危險之中。你做過我軍長使,應對知道,即便咱是涼州軍統領,有些事情也必須考慮將領們的態度。”


    “咱不會在意你私下裏勾結朝廷,即便你說服了公孫瓚、袁紹、袁術、陶謙等人,說服他們聯合起來與咱廝殺,咱也不是太過在意,因為那些人都是外敵,最壞的局麵就是他們聯手,就如他們聯手圍攻雒陽時一樣。”


    “但是!”


    “咱絕對不允許,不允許治下地區產生混亂!”


    聽著他的堅定,劉妍麵色驟然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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