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林曉的初次見麵頗具戲劇性。大二開學那年,林曉誤入男生宿舍。看門大爺問她找誰,她反問大爺說:“大爺,您是新來的吧,我不找誰,我都在這樓上住一年了!”大爺一聽這話,以為自己看到了人妖,驚的目瞪口呆,遂撲!林曉則大搖大擺的走進了宿舍。當時我就穿個褲衩,從洗手間走出來的時候,恰好與迎麵來的林曉碰個正著。林曉見了我,大眼珠在我身上肆無忌憚的骨碌骨碌亂轉。把我男性的雄風一覽無餘,確定我是雄性動物之後,她閃電般的把雙手捂在自己胸前,仿佛不穿衣服的是她,又大唿一聲:“色狼啊!”這才驚慌失措的跑了出去。

    以後不管是和林曉吵架,還是開玩笑,我都拿這個事擠兌她。而每次她對我又是拳打,又是腳踢的,毫不留情。有一次,在她對我拳腳相加之後,我呲牙咧嘴的說:“我終於悟出了一門絕世神功。”林曉好奇的問什麽功夫。我委屈的說:“絕不喊疼功!”林曉一聽,也知道自己下手太重了,不好意思問我哪裏疼。我指指背,說這裏。她就輕輕的給我揉了揉。我又指指臉,說這裏。她便親了親我的臉。我嘿嘿一笑,得寸進尺的指著自己的屁股,說還有這裏!林曉杏目圓睜,柳眉倒豎,抬腿照我屁股就是一記無影腳:“臭張揚!你去死吧!”

    林曉不善於罵人,即使是和我吵架,最狠的話無非是你混蛋,臭張揚等無關痛癢的三字經。但她卻深有乃母潑辣之風,雖然訥於言卻敏於行,不是黃蓉而會武功。我是君子動口不動手,她是美女動口又動手。什麽無影腳啦,九陰白骨爪啦,使的出神入化,大有一代宗師之風範。而這時候我就對王蓉痛恨無比,因為她唱“我不是黃蓉,我不會武功”。才讓我誤以為所有不是黃蓉的女人都不會武功。

    那天晚上從舞廳接了林曉迴來。她一反常態,既不動手打我,也不動口問我牙印的事。乖的像個小學生一樣規規矩矩的坐著,連頭發絲都沒動一下。她既然不提,我也樂的忘記。也不追究剛才接電話的那個男的是誰了。我們倆各懷鬼胎,一路上,都是沉默不語。到了文元小區,我讓林曉上我家坐坐。林曉低著頭:“不了,我還沒迴家呢。我爸會擔心的。”我心想,你他媽的在舞廳瘋,你爸就不擔心啦?歎了口氣,說上去看看安安吧。林曉抬起頭:“上去可以,但有一條,不許碰我!”

    剛一進門,安安就跑到林曉腳下,搖頭擺尾的對她大獻殷勤。林曉也是十分興奮,抱起安安就躺在沙發上。一人一狗聊的非常投機,把我冷在一邊。我看得妒火大盛,心想連你這個小畜生都這麽見色忘義的,迴頭老子就閹掉你。 剛進洗手間,手機響了,是老羊倌的短信:“張老弟,咱倆談談網吧的事吧。”我心想老羊倌學聰明了啊,知道發短信來聯係我了。琢磨著老羊倌的胃口也吊足了,火候應該差不多了。於是隨手撥了過去:“張老板,實在對不起啊!這幾天確實挺忙的,你瞧我著記性,要不我請你吃飯,咱倆明兒見麵談。算是賠罪?”老羊倌一聽這話,立刻受寵若驚,如蒙皇恩:“嘿嘿,沒事!哪能讓你破費呢?當然是我請!明兒我在網吧等你!”我之所以能吃定老羊倌。是因為一來,敢在玉秀區開連鎖店的網吧,除了我們浪淘沙網吧外,別無分號。二來,憑王鐵錘的地位,各個部門的的執照都能順利拿下。還能為加盟商免去不少後顧之憂。不像別的網吧,每逢文化局和公安局來檢查,就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隻要不是市裏的大規模檢查,我們的連鎖店基本上就沒人敢真查。所以一掛上我們浪淘沙的金字招牌,那就是一本萬利,一勞永逸,財源滾滾的象征。

    從洗手間放完水迴來,林曉正盤腿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安安乖乖的躺在她懷裏。見林曉拿著遙控器漫無目的的切上切下,我熱心的邀請她一起洗個鴛鴦浴。林曉揮揮手,叫我不要擋著電視機,把安安往我跟前一遞:“你們哥倆一起洗吧!”我碰了個軟釘子,大感無趣。等我洗完澡出來,電影頻道正在放映《卡拉是條狗》,安安蹲在沙發上看的津津有味。林曉卻已不在了。

    網吧和我租的房子都在文元小區。小區裏住著5000多大學生,所以這裏實在是開網吧的風水寶地。大學生嘛!不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隻知飯來口張,衣開手伸,大手花錢,盡情享樂。想想挺悲哀的。 如果當初我也上了大學,會是什麽樣子的呢?是像碩果一樣遊手好閑呢,還是像俊傑一樣白手起家,辛勤創業?第二天一大早,我剛到網吧,遠遠的望見老羊倌雪白的山羊胡須正迎風飄揚,邋遢依舊,氣味如故。一見我,老羊倌就給我來了個西式的見麵禮,又是握手,又是擁抱,就差把他那張鳥嘴唇印在我臉上了。客套完了,他倒守信,拉著我非要請我去吃豆腐腦。我心中膩歪之極,忙義正嚴詞的給拒絕了。對這家夥,除了用好氣又好笑來形容外,我實在找不到更好的詞了。

    提起網吧的事, 老羊倌一開口就吹牛:“最近忙呀!好多網吧都想拉我入夥,忙的我是焦頭爛額的。”我心想你他媽的蒙誰呢?迴家請示了一下老婆,就知道玩弄計謀了?你不是喜歡玩嗎?那老子就先逗逗你玩!我嗬嗬一笑,開始拿糖衣炮彈攻擊他,恭喜發財之聲連連,生意興隆之言不絕。見老羊倌笑的正歡,我又突然給他扔了一顆煙霧彈:“哎,幸虧張老板找到了合夥人。要不然,現在再和我們談加盟,可是要吃大虧的哦!”老羊倌愕然不解:“哦?出什麽事了嗎?”我故意叉開話題:“不說這個了,反正張老板也找到心願已經達成了。咱們生意不成,仁義在嘛!以後彼此多照應就是了。”老羊倌立刻原形畢露:“其實,我還是挺中意你們浪淘沙的,就是那個……那個價錢方麵嘛……”我不讓他繼續說下去,搶先哭訴:“不瞞您說呀!現在的網吧的市場頻臨飽和,,執照不好批,所以老板特意交代,以後加盟的費用提到了20萬!每年的紅利也加到了5萬!”老羊倌嚇了一跳,臉都白了,嘴角抽動,口水橫流,跟他媽的犯了羊顛風一樣,一個勁的說怎麽會呢?怎麽會呢?見他被嚇住,我心中早就樂翻了天,心想饒你奸似鬼,照喝老子的洗腳水!老羊倌搓搓手,試探性的問我:“張老弟呀!不知道你能不能跟你們老板講,就說我們是以前講好了的,咱還按原來的價錢算。怎麽樣?”我當然作出一副很為難的樣子:“這個嘛……”又故意在話裏麵留下空白,好給他留下可以商量的餘地。老羊倌見有機可乘,忙說當然了。事成之後,老弟可是頭號功臣啊!我一定不會虧待你的。我笑了笑,說我盡量吧,“我看重的可是張老板重信譽,一諾千金的性情!”我故意把信譽倆字說的十分大聲。老羊倌心照不宣的大笑:“那是,那是!”

    送老羊倌出門的時候,他一臉得意,仿佛吃虧的人是我。我得了便宜還賣乖,一個勁的誇他:“生意人就是生意人,當機立斷的氣魄讓人好生敬佩!”誇的老羊倌全身輕飄飄的,直欲丟下汽車,乘風歸去。

    給王鐵錘打了個電話,把老羊倌的事大致說了下,王鐵錘不住口的誇我。這兩年他已經很少管網吧的事了。去年升成副局長後,他更是退居網吧第二線,榮升我為網吧經理,把一切事情都交給我打點。他卻兩眼一迷,雙手一伸,樂嗬嗬的專職數錢。唯一讓他感到遺憾的就是,隻恨他爹媽給自己少生了兩隻手。王鐵錘要把老羊倌網吧每年的紅利分給我,說是獎勵我的。我說都是靠王叔的栽培和照應,我哪有半分功勞?“這兩年,王叔您對我這麽好,這錢我實在不能要。”王鐵錘見我不居功自傲,樂嗬嗬的笑了笑,沉默了一會,歎了口氣,問我:“張揚。你是不是和林曉鬧別扭了?”我不說話,心想肯定是林曉藏不住心事,給王鐵錘瞧了出來。王鐵錘又語重心長的說:“林曉這孩子從小就任性頑皮。可她就跟你親啊。你有時間多陪陪她,凡事多讓著她點啊!”

    掛了王鐵錘的電話,我心裏空落落的。我和林曉能走到現在,很大程度上,都是因為王鐵錘的關係。而王鐵錘之所以如此信任我,林曉的因素自然也少不了。因此我對他們父女的感情很複雜,有時候是又愛又恨,有時候卻是又敬又怕。幾年來,我夾在他們父女的微妙關係中,總覺得自己像是活在一中束縛裏。苟延殘喘,身不由己。就像是躲在陰影裏乞求庇護的吸血鬼一樣,卑鄙醜陋,永遠見不得陽光。

    下午,收到了陳魚的e--mail。她說:“白天閑暇的時候,我就在廣場上給人畫素描,沒有生意的時候,我就看著周圍的鴿子嬉戲。我想辭掉網吧的工作,天天畫畫掙錢。十年猛畫不富,一朝不畫便窮。嗬嗬。雖然這種日子很苦,但我心裏麵卻很平靜。”後麵是她畫的一幅畫:“陰霾的天空,班駁陸離的牆壁,細雨潮濕的小巷。一個神情寂寥的女子,一身黑衣,撐著一頂小紅傘。傘尖滴滴答答的滲出冰冷的水珠。她倚著牆壁,就像是一隻黑色的精靈。”畫的下麵有一行字:風起花落,逝日如水。生以死始,聚以散終。繁華落盡,如夢無痕。

    認識陳魚的是在一個音樂的bbs上。她發了一篇帖子,其中有一句話,讓我深有感觸:“有時候,我感覺自己就像是一隻魚,可以自由自在的遊弋,但這種沒有根的自由,時常會讓我感覺無依無靠,這時候心裏麵是慌亂的。”我留了言,她又迴複了我的留言。然後彼此就靠網絡做了一對熟悉的陌生人。她告訴我,她的名字叫陳魚,卻對自己的年齡和容貌一直諱莫如深。從她不斷發來的e--mail中,我了解了她一個人的悲喜,傾聽過她一個人愛情,知道了她一個人生活孤單但不孤獨。她的e--mail常常會讓我產生一些不期待的壓抑,讓我莫名的失落和惆悵。邂逅那個紅衣女孩後,我曾不止一次問陳魚,那個女孩是不是她。但都被她給一口否定了,讓我十分的失望。

    我點了根煙,正在看著陳魚的那幅畫,俊傑打電話問我在哪裏。我掐了煙,說我在網吧呢。俊傑讓我在網吧等著,“一會有好戲讓你看。”剛掛了電話,王鐵錘帶了一個年輕人找我。王鐵錘給我介紹:“這是王子顏,是我的……恩,我的侄子。”王子顏笑容朗朗,給人一種平易近人的感覺。我覺得他有點眼熟,但就是想不起在哪裏見過。王鐵錘說王子顏剛剛大學畢業,想讓他來網吧曆練曆練,“張揚,你看怎麽樣?”我心中暗罵,老子說不怎麽樣,你就聽我的話,不讓他來網吧麽?操你媽的王鐵錘!真的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臉上作出十二分歡迎的神色:“都靠王叔的栽培,有您在,沒什麽不行的!”這句馬屁拍的實在有違天良,鄙視一下自己。王子顏笑的十分恭謙:“那以後請張哥多多關照!”這聲音聽著怎麽也這麽熟啊?再仔細一看,不由的恍然大悟。這王子顏長的跟張國榮挺像的,怪不得我總是感覺有點似曾相識。接著王鐵錘又著實把我誇獎了一番,讓王子顏好好跟我學習。王子顏點頭如搗蒜,滿口答應。最後王鐵錘說:“那就這麽定了,子顏啊。你過兩天就來上班吧,多聽張揚的吩咐,以後浪淘沙就靠你們兩個年輕人了啊!”

    送走了王鐵錘叔侄,我仔細琢磨著王鐵錘的話。聽他的意思,似乎不止是讓王子顏跟著我曆練曆練,倒大有想將我取而代之的意思。想到這裏,我又想起王子顏剛才溫順的笑顏。心中好象被什麽東西給刺了一下,腦中也沒來由的閃過一絲空白。我心中一動,給林曉打電話,說我知道上次接我電話的那個男的是誰了。林曉簡單的哦了一聲,聲音聽上去十分的委屈。我心中又是一陣謙然,說他叫王子顏,是你堂兄,對不對?“上次,我去火車站接你的時候,遠遠的見過他一麵。”林曉聲音十分淒苦:“你知道我沒有背叛你了?你還會不會把我一個人扔在雪地裏不要我?”我又羞又愧,喊了句林曉,就不知道說什麽好了。林曉見我認輸,立刻乘勝追擊:“你脖子上牙印到底是怎麽會事?是不是蘇眉咬的?”我心想還是老老實實的交代了吧,歎了口氣,把邂逅紅衣女孩的事跟林曉說了,當然我那些猥瑣的想法,全變成了濟人危難的俠義之心。中間理所當然的會省略若幹字,而林曉也理所當然的表示不信。我連忙賭咒發誓,直說的我口幹舌燥,兩眼金星亂冒,林曉卻依然哦來哦去的,不置可否。最後,我又拿我媽的健康來起誓,林曉這才肯相信了。我心中如釋重負,歎了口氣,說:“下次就算是全世界的美女都倒在我麵前,我連小指頭也不會動一下,去他媽的英雄救美!”林曉撲哧一笑:“你就知道貧嘴。”

    剛才以我媽的名義起誓,這時候想我媽了,也想家了。對林曉說我過幾天要迴家去,問她去不去。林曉倒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你媽會不會喜歡我,我還是……”一聽林曉這種患得患失的語氣,我就知道她是真的在乎我,否則她也不會在乎我媽會如何看她了。我忙給她打氣:“我常跟我媽提起你,我媽老喜歡你了,念叨你比念叨我的話還要多,再說了,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嗎,有什麽好顧慮的!”林曉說去你家也沒什麽,就怕你把你家擱你肚子裏。到時候,你會一口吞了我!”

    林曉的事算是完了。但一想起王子顏總感覺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可究竟是哪裏不對,卻無論如何想不透徹。心中隻是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慌亂。給陳魚發e-mail,說我想要見見她,寫到“不論是天涯海角,還是天南地北,隻要你一句話,我抬腿就到”時,聽見俊傑在背後說:“嘖嘖,好狂的口氣,一抬腿就到?你丫的以為是在跨越地圖呢 ?”我轉過頭一看,見碩果頭上光溜溜的,披著一件猩紅的鬥篷,活像《紅樓夢》裏出了家的賈寶玉。我嚇了一跳,指著碩果的光頭,哈哈大笑:“有什麽想不開的呢?怎麽看破紅塵,出家做和尚了?”碩果光頭鋥亮,額頭青筋暴起,雙目噴火,指著俊傑破口大罵:“都是這小子幹的好事。我操他媽的!你以為我願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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