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魏京華起後便去給寇七郎行針,並留下接下來幾日,他要用的藥。


    殷岩柏則在大帳裏頭,茫然無頭緒的收拾行李。


    他哪兒幹過這種事呀?以往雖說他也常常出門,可在府上的時候,自有管家打點。出了門還有殷戎常武。


    如今這些人都不在,他頓時有些蒙圈兒。


    但想起他信誓旦旦的向魏京華保證,交給他,沒問題……他又不好撒手不幹。


    從來都是盼著魏京華早點從寇七郎的大帳裏出來的他……今天竟厚顏無恥的覺得,她再耽擱一會兒也行……


    魏京華是真的耽擱了。


    她小聲的向烏拉麗光交代給寇七郎用藥的注意事項,“還有三五日,他也就好了,餘下的傷得慢慢調理,倒是不用再這麽用藥。這幾日的藥量你看好,時間也注意好……”


    她明明說的很小聲,卻不知怎麽還是被寇七郎給聽見了。


    他頂著針就要翻身下床。


    但身上無力,隻聽“噗嗵”一聲。


    兩個女孩子從外頭跑進來的時候,就見他光著膀子,趴在地上。


    烏拉麗光嚇了一跳,“七郎這是怎麽了?”


    魏京華正嗬嗬的笑,聽聞烏拉麗光的稱唿,她微微愣了一下。


    寇七郎立時扭著頭,朝她臉上張望,想看出她有什麽異樣的表情沒有。


    叫他失望了……魏京華表情淡淡的,似乎根本沒有把這稱唿當迴事兒。


    “別挪動他,寇七郎許是覺得床上趴著不舒服,所以換個地方試試。”魏京華戲謔說道,“就讓他這麽趴著吧,他自己這會兒使不上力,你也搬不動他,再動了他身上的針,碰到了不該碰的穴位,我也沒轍。”


    烏拉麗光原本要扶寇七郎,一聽這話,她就不敢動了。


    寇七郎無奈看著魏京華,“你認真的?”


    “你看我像開玩笑?”魏京華端的是一臉正經。


    寇七郎吐了口氣,“我聽你的話音,怎麽著,要走啊?”


    魏京華笑了笑,沒說話。


    “不告而別?”寇七郎又問。


    “會給你留書一封的。”


    “何必呢,我人就在這兒,有什麽話,不能當麵說了再走嗎?”


    他說著話,眼圈兒立時紅了。


    他臉上卻是咧嘴帶笑,隻是這笑容怎麽看怎麽苦澀。


    “你在京都不告而別,那是有聖上盯著你,不肯叫你走。我便不計較你了,感情你是覺得我大度好欺負,又跟我來這套?當我泥捏的,不會生氣是不是?”寇七郎語氣很衝,卻偏偏帶著一絲脆弱。


    魏京華歎了口氣,看了眼在一旁的烏拉麗光。


    烏拉麗光似乎聽不太懂,也不明白這兩個人之間複雜的糾葛。


    她就那麽單純的蹲在一旁,目光切切的看著寇七郎。


    “隻是不喜歡離別的那個氣氛。”魏京華輕笑一聲。


    “打算往哪兒去?”寇七郎帶著氣兒問。


    魏京華笑了笑,“我們哪裏有點兒呢,四處漂泊,四海為家唄。”


    “嗬!”寇七郎陰陽怪氣的笑了一聲,“怕我再追去找你們呀?”


    魏京華搖了搖頭。


    “我不會了,我打算迴京都,帶著麗光迴去。”寇七郎忽而艱難的伸出手,握住烏拉麗光的手。


    但他的脖子卻是向後扭的,目光一瞬不移的落在魏京華的臉上。


    魏京華愣了愣,“好啊,這感情好,來了一趟草原,收獲很大嘛。你家親長也該放心了。”


    “魏京華!”寇七郎麵皮緊繃,額上的青筋都繃了出來,“你到底有沒有心啊?”


    魏京華尷尬的看了眼烏拉麗光。


    卻見這淳樸,甚至有點遲鈍的女孩子,真是天真爛漫。


    她此時正沉浸在自己的欣喜裏,麵紅耳赤的看著自己被寇七郎握住的手,喜不自勝。


    “麗光是個好姑娘,你可別愧對了人家!”魏京華叮囑一聲,“時間差不多了,今日是最後一次給你行針,取了針,你好好歇一歇。”


    魏京華上前取針。


    寇七郎渾身抖的厲害。


    他的肌肉使不上力氣,但他的顫抖卻是克製不住。


    魏京華深深看他一眼。


    “麗光,你能出去一下麽?我有些話……”寇七郎的話還沒說完,烏拉麗光就乖巧的點點頭,闊步出了大帳。


    魏京華皺眉看他一眼,“好好一個少年兒郎,怎麽就活成一個渣男了呢?”


    “你說話客氣一點!”寇七郎皺緊了眉頭。


    魏京華渾不在意的笑了笑,“還不叫人說實話了。”


    “你最不配說這話!”寇七郎簡直咬牙切齒。


    “冤枉,我可從來沒有故意給人希望,又叫人失望的。”魏京華一麵拔針,一麵斜了他一眼。


    寇七嗬嗬笑起來,笑的他身上的針都跟著他顫抖,“你我的婚約,你是根本就沒當過一迴事嗎?你當上一輩的誓言,都是兒戲?”


    魏京華聞言動作微微一僵……別說,還真是。


    那會兒她才剛穿越來不久,她的思想、價值觀,與這個社會這個時代是脫節的。


    她沒有意識到,婚約這種東西多麽了不得。


    還以為就像現代人的一個訂婚儀式……不,還不如一個訂婚儀式,最多就是個口頭約定。


    但看此時寇七郎的表情,她似乎全然想錯了。


    “反正……都已經過去了。”魏京華終於有點兒心虛了。


    “再說,你怎麽知道我就會讓人失望呢?”寇七郎重重的哼了一聲,“我會帶烏拉麗光迴京城的。”


    魏京華沉默不語的點點頭。


    “你真不打算迴京城了?簡家又起來了,魏侍郎也跟簡家來往頻繁起來。你的丫頭,你的宿衛,如今你不在京都了,他們可都是在魏侍郎的手底下。若是簡無憂一句話,他們還不是任憑磋磨?”


    魏京華聞言一愣,寇七不說,她還真沒想到這些。


    “你娘當年死在魏侍郎的手裏,你倒是心大,竟也不想著替她討迴一個公道!”


    “你說什麽?!寇七郎,說話可是要負責的!”


    魏京華把手裏的針放在一邊,修長的手指,一把攥住寇七郎的衣領,將他從地上提了起來。


    “看來薑四沒告訴你呀?”寇七郎歎了口氣,“罷了,我也不告訴你了。”


    魏京華聽的想揍他!


    她一手攥住他的衣領,一手已經握成了拳頭。


    “你說不說?”


    “你都要走了,我現在跟你說那些陳年舊事,翻那些老賬幹什麽呢?翻出來叫你良心不安,叫你走不了的嗎?”


    寇七郎嗤笑一聲。


    “那我豈不真成了你口中說的渣男了?你走吧,京都裏的事情跟你沒關係了。”


    魏京華抿著唇,黑著臉看他。


    他說的不錯,她已經決定要走了,還問京都裏的事兒幹什麽……更何況都是過去多年的事情了。


    何必叫自己良心不安呢。


    魏京華緩緩鬆了手,起身踉蹌向外走。


    “誒,針,你的針。”寇七郎在後頭喊。


    他身上的針是拔完了,但針匣扔在地上,她都忘了收起來。


    魏京華走到大帳門口,她的腦仁卻猛地一疼……


    疼的她不由抱著頭蹲下來。


    “報仇……你占了她的身體,你必須報仇……你不能逃避……”


    她腦袋裏有個聲音,在淒厲的叫。


    魏京華抱著自己的頭,拇指使勁兒按在太陽穴上,用力按壓揉搓。


    “你怎麽了?”寇七披衣追出內帳,就見她蹲在大帳門口,表情痛苦,咬緊了下唇,一聲不吭。


    他立即放下針匣,衝上前去,將她抱起來,放在一旁的胡凳上。


    “你怎麽了?說話呀?哪裏不舒服?要請大夫,還是你自己就行……”寇七郎嚇了一跳,連聲問道。


    “閉……閉嘴!”魏京華有氣無力。


    寇七郎趕緊閉嘴,不敢再說話。


    一個女子的聲音,仍舊在魏京華腦子裏叫囂,“你要報仇……”


    “你聽見了嗎?”魏京華氣虛問道。


    寇七郎半蹲半跪在她身邊,聞言立即挺直上身,“聽見什麽?”


    魏京華瞟了他一眼,她明白了,果真是她腦子裏的聲音,他聽不到。


    “我要怎麽做?”她喃喃問道。


    “什麽?你說什麽?”寇七緊張兮兮。


    “報仇!報仇!”腦子裏的女子尖叫如鬼。


    魏京華舒了口氣,她睜眼看著寇七,咧嘴而笑,“你贏了。”


    寇七茫然,“啥?”


    “你說吧,把剛剛沒說完的話,說完……我娘是怎麽死的?怎麽被害死的?”魏京華無力問道。


    “都說了別問了,你既要走……”


    “婆婆媽媽的,還是不是男人了?”魏京華氣弱,氣勢可不弱。


    她眼睛一瞪,美眸顧盼生姿。


    寇七郎心頭一顫,不由的扶著她的手都緊了緊。


    他正欲開口,帳簾卻是猛地一動。


    “不好了,泥靡耍詐——”烏拉麗光話音一頓,呆滯的看著眼前的兩人。


    她反應過來以後,顧不得把話說完,卻是趕緊伸手去擋外頭要跟進來那人。


    但烏拉麗光哪是外頭那人的對手?


    她的伸出的膀臂根本連那人的衣角都沒碰到,那人就閃身進了大帳。


    他進來的時候臉麵平靜,口中還溫和的叫她的名字,“京華……”


    但見帳內的情形——見她坐在胡凳上,卻是斜倚在寇七的懷中。


    寇七兩隻扶著她的胳膊,半蹲半跪在她身邊,幾乎是摟她在懷……


    他立時就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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