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京華向後退了一步,眯眼防備,“有什麽誤會?”


    沈仕揚邪笑一聲,“我今日來,不單是要送鑰匙來的,另有一件要事。”


    鑰匙與要事諧音,他一語雙關自覺得意的笑了一聲。


    魏京華不苟言笑的看著他,眼中還有一絲鄙夷。


    “女孩子太過嚴肅了不好,魏長使何必板著臉孔呢?”沈仕揚伸手欲輕撫她的臉頰。


    魏京華猛地揮手,指間金光一閃,一根金針已經紮了出來。


    沈仕揚顯然早有防備,他虛晃一招,手根本離她的臉還遠,就立即收了迴來。


    魏京華的金針落了空,倒是叫沈仕揚看得真切,“魏長使這金針的功夫還真是厲害,這麽快的速度也能瞄準了穴位,把柔軟的金針撚進皮肉之中?”


    魏京華見金針已經亮明,索性也就不再收迴去,捏在手中,“沈副將覺得有什麽誤會,還是趕緊說了吧。”


    “我今日是來提親的。”他笑眯眯說道。


    魏京華暗自吸了口冷氣,提親?他向誰提親?既是來提親,為何爹爹不在書房裏,卻叫他一個人在此?


    “說起誤會嘛,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房門緊閉……”沈仕揚又笑,“你說我是要解釋什麽誤會?”


    說著,他又傾身靠近魏京華。


    魏京華手腕一翻,金針直逼他麵頰。


    沈仕揚立時倒退一步,“魏使者的心可真狠,你若紮傷了我,你爹卻答應了我的提親,你說吃虧後悔的人是誰?”


    魏京華哼笑,“我也提醒沈副將一句,我乃是在聖上麵前立誓效忠,斷發不嫁。我的婚事,我爹做不得主。”


    沈仕揚不以為意的搖搖頭,笑中帶著嘲諷,“誰說我是來娶你的?魏長使這麽兇悍,我可不敢娶一隻母老虎迴家。”


    魏京華耳朵一動,院子裏似乎有動靜傳來。


    沈仕揚卻得意道,“我是來當你姐夫的,快,叫聲姐夫叫我聽聽?”


    他伸手欲落在她肩頭,魏京華閃身一避,院子裏恰傳來說話聲,“爹娘做主就是,何需叫我一起來見?”


    這正是魏婉容的聲音!


    魏京華瞪著沈仕揚,“你要求娶的人來了。”


    沈仕揚眼睛一眯,“那豈不是正好?”


    “正好叫她看見你吃著碗裏,望著鍋裏?”魏京華輕嘲。


    沈仕揚不以為意的輕笑,門外卻是吱呀一聲輕響——門開了!


    厚厚的棉布簾子被人從外頭掀開,一股子寒氣裹著人從外頭吹進來。


    一同進來的有三人,除了魏敬賢,多時不見的楚氏和消瘦了許多的魏婉容,都愣愣的站在門口,目瞪口呆的看著屋裏的情形。


    外頭寒風凜冽,屋裏燒著地龍,溫暖如春。


    不但溫度暖和宜人,且這場麵嘛……一男一女,正坐在茶案兩旁,表情平靜,似乎兩人相處十分愉快。


    “這是怎麽迴事?”魏婉容在院子裏還和緩的語調,此時突然尖利拔高。


    楚氏狠狠的瞪了魏京華一眼,卻是縮著脖子,並不敢說話。


    “爹爹,她怎麽會在這裏?”魏婉容抬手指著魏京華,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魏京華在她爹出聲責備以前,便起身說道,“沈副將送來貢布與紫麒麟籠門的鑰匙,順便交代我府衙裏的事情。”


    “你少拿府衙裏的事情做借口!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說話也就罷了,竟然還把門都給關了!”魏婉容怒斥道,“你也是個女子,還要不要臉麵了?”


    魏京華微微一笑,並未生氣,“府衙裏的事情,少不了有朝中機密,自然要關起門來,避人耳目。”


    魏婉容輕哼,“你說是機密就是機密嗎?”


    “不然,大小姐去宮裏找聖上求證?”魏京華不懼她質疑。


    魏婉容轉臉看向沈仕揚,卻見沈仕揚隻是挺身坐著,一本正經,並且也一言不發,倒像是事不關己。


    “好了好了,別鬧了,沈副將還在呢!姐妹之間有什麽好吵的?”魏敬賢低喝一聲,扭臉看向魏京華,隻覺是她掃了他這當爹的威嚴和臉麵。


    魏京華卻在他開口之前,對沈仕揚道,“沈副將看到了吧,我說不要在家裏談公事,您不信……日後還是把公事留在府衙裏處理。”


    說著,她抬手拍了拍沈仕揚的肩。


    門口站著的三人,不由詫異的瞪大了眼——沈仕揚好歹也是鷹揚府裏的大將啊!大夏勇武將軍榜,榜上有名的人物!


    他竟然就這麽呆坐著,任憑一個剛剛入職的小女子,像長輩一樣拍他的肩頭?


    沈仕揚非但沒躲,還在魏京華收手迴去之後,長鬆了一口氣。


    魏京華朝他拱手一笑,“府衙再見,多謝沈副將。”


    沈仕揚眯著,表情陰鬱至極,眼裏翻湧著磅礴的怒氣,皮笑肉不笑的哼道,“不謝,明日再見!”


    魏京華步伐輕快的在門口三人呆愣的目光中,出了書房。


    一直到離開爹爹書房的院落,她的肩膀才放鬆下來。


    一股冷風吹過,她猛的打了個寒顫,裏衣都被冷汗遝濕了。


    幸得她那一針紮的準,在沈仕揚愣神的片刻,她用針封住了他肩井穴,叫他半邊身子都麻麻的。


    還恐嚇他說,倘若他敢亂動,撥亂了這根針,莫說娶了她姐姐,就是娶了天仙也得斷子絕孫……


    書上說,男人最怕的就是這方麵不行,果不其然,沈仕揚被嚇得臉都抽搐了,這才配合她演了那麽一出戲。


    “但想必魏婉容一定更恨我了。”魏京華搖了搖頭,不解道,“沈仕揚怎麽會想到要求娶魏婉容呢?並且魏婉容不是喜歡寇七郎麽?今日清早還贈了寶刀給寇七郎呢,下晌就要另嫁他人?”


    “小姐嘀咕什麽呢?”冬草迎著她快步走來。


    魏京華搖搖頭,“沒什麽,你往哪兒去?”


    “我來尋小姐,二門上說小姐已經迴來好一陣子了,可到處都沒找到小姐。”冬草神色有些急。


    她被人關在爹爹的書房,自然尋不到,“尋我什麽事?”


    “是方侍衛找您,說有要事,必要當麵稟告。”冬草小聲說道。


    魏京華點點頭,原本想往內院去休息,聽了這話直接轉到外院方淼他們幾個住的院子。


    方淼恰好正在院中徘徊,瞧見她,疾步上前,“密令!”


    魏京華一怔,什麽密令?


    “聖上要今夜召見魏長使。”方淼小聲說道。


    “今夜?”魏京華仰頭看了看天,這會裏晚上還早得很,聖上有什麽事情不能白天說,卻要夜裏再說的?


    方淼皺眉點頭。


    魏京華不禁又問,“夜裏宮門就要落鎖。”


    “聖上有交代,魏長使攜腰牌,可免查入宮。”方淼壓低聲音,語氣透著隱隱擔憂。


    魏京華雖有疑慮,卻並沒有多問,心道是福是禍夜裏去了就知道了。


    她轉身欲走。


    方淼卻急聲喚住她,“魏長使!”


    “還有什麽事?”魏京華看他。


    方淼卻欲言又止,臉上急切更甚,越急越說不出話來。


    魏京華挑了挑眉,“還有什麽不好說的嗎?”


    “魏長使就在再怎麽勇武、剛猛,本事再大,卻還是個女孩子呀……”方淼渾身緊繃。


    魏京華偏了偏頭,似有不解,“你們初來跟我的時候,我已經是女孩子了呀,也不見你們說嫌棄?怎麽事到如今,反倒有所顧慮了?”


    方淼跺了跺腳,“不是我們弟兄幾個嫌棄魏長使,乃是聖上夜裏召見此事……此事豈不是意味深長?萬一聖上是要叫魏長使做……”


    魏京華瞬間明白過來,夜裏……還真是叫人浮想聯翩。


    但聖意難測,她這會兒也不知道聖上為什麽忽有這神來一筆。


    但她自己並不擔心,“聖上若有此意,就不會從草原擱置到現在。在草原上多少機會,又時常相見。自打迴京之後,我還未麵聖過,聖上怎麽會突然起了這種心思?”


    方淼抬頭深深看了魏京華一眼,卻徑自紅了臉,“看著的時候不念,保不齊看不見了才深深懷念,所以就……”


    魏京華哈的笑了一聲,“我還未擔心,你們就別跟著杞人憂天了。我還是在草原上的那句話,沒有嫁人之心,聖上再問,也是這話。莫非是你們對我沒信心嗎?”


    方淼忙不迭的搖頭,“我兄弟見識過魏長使的本事,也佩服魏長使的人品,願意性命誓死追隨!”


    他撓了撓頭,臉上略有些不好意思,“這不就是擔心,萬一聖上變了想法兒,我們兄弟幾個空有心意,卻不能效力了麽?”


    魏京華也抿唇一笑,“我定不叫你們錯失機會。”


    入夜之後,原是該洗漱入睡了。


    魏京華卻折身從床上起來,迅速的洗了把臉,換好夜行衣,連院兒裏的冬草都沒有驚動,便悄悄離開了鳳仙閣。


    她雖不會飛簷走壁的功夫,但翻個魏家的牆頭兒還難不倒她。


    她悄無聲息的溜出了魏家宅院,輕輕打了個唿哨,牆角的不遠處立即有個黑影,牽著一匹馬上前。


    那馬蹄子上竟然包了厚厚的布,踏在青石時上,沒什麽聲響。


    “你細心了!”魏京華讚了一聲,翻身上馬。


    方淼拱了拱手,“魏長使一切小心!”


    魏京華伏低身子,打馬而去,整條寬闊的禦道都靜謐無聲的沉浸在夜色之中。


    已經宵禁的皇宮大門,卻給她留了一道小門。


    她剛亮出腰牌,宮門口就有個太監笑眯眯上前,“魏長使來了,請上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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