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仕揚聞言,臉色驟變,一雙上挑的眼睛,更顯陰翳。


    “你再說一遍?”


    魏京華挺直了胸膛,絲毫沒有被他陰沉沉的氣勢嚇倒,“沈副朗將如此玩忽職守,就不怕上峰怪罪嗎?即便我們失察,誤進了議事堂,又是誰更失察,才叫我們大搖大擺的進來的呢?”


    沈仕揚暗暗磨牙,他緊盯著魏京華的目光,猶如一隻劇毒的蛇,又涼又滑,叫人渾身不適。


    “嗬,巧言令色!”沈仕揚冷笑一聲,“我與你說這麽多做什麽?即便是我失察……那如今我也該彌補一下了!”


    “來人,把這持刀闖入議事堂的四人給我拿下!”


    魏京華不由驚訝,這人竟完全不講道理啊?


    她原以為,男人都是好麵子的,他多少會顧及自己理虧……


    沒想到,卻是碰見個全然不要臉麵的。


    “慢著!”


    眼見門外的侍衛要衝入議事堂,魏京華揚聲喊道。


    人手懸殊極大,他們就五個人,動起手來要吃大虧。


    再說,原本隻是爭名奪利的小事,在這上頭栽跟頭實在不值。


    “我初來乍到,不懂規矩。但這幾個人是我的手下。他們既追隨我,我就對他們負有責任。”魏京華抿唇笑了笑,“不如我們打一賭如何?我若贏了,今日這事兒就算了,各有失職,就各自反省己過。我若輸了……”


    沈仕揚哼笑,挑了挑他那細長的眉,“輸了如何?”


    “輸了,我和他們一起受罰。”魏京華吐字清晰,擲地有聲。


    沈仕揚立時撫掌而笑,“爽快!真看不出,魏使者實乃女中豪傑呀!”


    魏京華笑了笑,“好說,沈副將意下如何?”


    “你要比什麽?”沈仕揚眯著眼,小心防備的看著她。


    “我與沈副將,單打獨鬥的比一場,就在這庭院裏頭。”魏京華抬手指著外頭的院子。


    她話音落地,門外的兵吏們就齊齊倒吸了一口冷氣。


    就連屋子裏的方淼他們,都急的變了臉色。紛紛勸道,“還是叫咱們幾個受罰吧,不值當的再賠上您……”


    方淼貼近魏京華的耳朵,小聲急道,“魏長使不認得他,他在武將之中頗有些威名,以招式狠辣見長!”


    魏京華眯了眯眼睛。


    沈仕揚陰森一笑,“我不打女人,贏了也無甚光彩。”


    “沈副將莫不是怕輸?贏了一個女子是沒什麽,可倘若輸給一個女子,那就尷尬了。”魏京華下巴微揚,挑眉看他,“沈副將是怕輸了尷尬吧?”


    “你……休要用什麽激將法。”沈仕揚眯眼一哼。


    “我不為難您,”魏京華語氣隨和,“您若怕與我比試,不如就認了這失職之過。日後還是要在一個屋簷下共事的,我也不希望鬧的太僵。”


    沈仕揚表情不悅至極,“認了失職之過?這話說的可笑!”


    “您一句都散了吧,事情不就解決了麽?”魏京華微微一笑。


    “你想的倒容易!”沈仕揚的臉色已經越來越難看,抱在肩頭的手也不由攥成了拳頭,指節微微發白。


    魏京華輕嗤一聲,臉上露出不屑來,“比,您不敢比。散,您又不叫散。這麽婆婆媽媽的,您是怎麽坐上副將之位的?”


    魏京華這話可捅了馬蜂窩了。


    沈仕揚臉色霎時鐵青,猛地揮出一拳,直衝她麵門打了過來。


    魏京華反應速度很快,她仰身避過拳頭,揉身一扭,非但沒有往後躲,反而故意靠近沈仕揚。


    沈仕揚抬手收握成爪,一把抓向她的脖子。


    魏京華恰同時抬手,手上寒光一閃,猛地紮在沈仕揚的手腕上。


    沈仕揚神情一怔,動作也有些許的停滯。


    魏京華沒有錯過這難得的機會,她的功夫與這些古代人比起來,並沒有什麽特別占優勢的地方。


    她最大的優勢就是——善於攻其不備。


    真刀真槍,她決計不是對手,可對方明顯小瞧她的時候,她的機會就來了。


    隻是眨眼的功夫,她手中三根金針,迅速的紮在沈仕揚脖頸之下,肩頸之間。


    沈仕揚心覺不好,立即抬掌又向魏京華揮來。


    “嗷……”


    掌力還沒打出,他卻是痛苦的悶哼一聲,隻覺經脈艱澀不通,不通則疼痛至極。


    他又猛然運氣,就像一個人踩著刹車猛加油一樣,極為不順暢。


    魏京華卻沒有閑著,躲過他拳頭之時,旋身往他身後一繞,在他腰眼命門處,又落三針。


    “你耍詐!”沈仕揚下肢無力,兩腿酸麻,從腰部以下,仿佛不是他的了。


    這叫他表情惶恐至極,臉色煞白。


    “沒有說不可以用針吧?”魏京華哼笑一聲,“各用所長,我最擅長的就是針術,沈副將沒有打聽過麽?”


    沈仕揚喘著粗氣,胸膛一起一伏,他想動手,卻發現酸麻的感覺已經遍布全身,下肢無力不說,兩條胳膊也愈發酸沉,竟抬不起來了。


    “你對我做了什麽?”沈仕揚咬牙切齒,“我乃朝廷命官!你敢下毒手?”


    此言一出,議事堂外頭的兵丁立時一陣緊張,紛紛亮出武器,把門窗團團圍住。


    魏京華卻輕笑起來,“您別緊張嘛,這隻是針術而已,隻要按照正確的次序取針,您不會有大礙的。”


    沈仕揚聽聞此言,非但沒有放心,卻愈發緊張,“正確的次序?”


    魏京華點點頭,“若是順序不對,或許會有無法挽迴的後果,比如半身不遂?武功盡廢?腰腿疼痛,等等,不一而論。”


    “你……”


    “我不想為難沈副將,”魏京華收起笑意,正色說道,“今日之事,本就是一場誤會。若是沈副將想善了,咱們就善了。”


    沈仕揚抿著嘴,一言不發。


    魏京華垂了垂視線,表情隨意至極,“若您不想善了,我倒是也不怕。”


    她語氣隨和溫柔,但這話,怎麽聽怎麽有股子威脅之意。


    沈仕揚渾身酸沉之中,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一個看起來年輕無害,甚至有些軟弱好欺的小姑娘……她怎麽會這麽可怕呢?


    “副將……”堂外的兵吏們蓄勢待發,卻又並不敢輕舉妄動。


    沈副將身上那幾根纖細的針,看起來真是綿軟至極……但偏偏又要命至極。


    “我想也是……”沈仕揚痛苦的幹笑一聲,“原本就是個誤會,何必弄成這樣?”


    魏京華眯眼打量著他。


    沈仕揚衝她點點頭,原本他想招手,奈何手臂根本抬不起來。


    “既是誤會,魏使者還是趕緊為我拔針吧。”沈仕揚勉強說道。


    魏京華垂眸輕笑,“您承認是誤會了?當真?”


    “當真當真!”沈仕揚連連說道,“今日魏使者初來報道,我與你開個玩笑罷了。歡迎魏使者來到我們鷹揚府!”


    門外的兵吏見狀,趕緊收起手中兵刃。


    “還不散了?”沈仕揚衝門外喊道。


    門外之人這才領命向外退去。


    魏京華並不著急拔針,一直等人都遠遠的退到院子裏,庭院當中劍拔弩張的氣氛也都緩和下來。


    她才笑著上前,“取針有些疼,沈副將還請忍耐一下。”


    說完,她根本不等沈仕揚反應,立即抬手取針。


    如同淤塞了泥沙的河道,忽然被一股水流衝開。


    沈仕揚忍不住低聲驚唿呻吟……


    院子裏的兵吏皆好奇的朝這邊張望,一個個瞪大了眼睛,目光閃閃。


    沈仕揚咬牙切齒,他何曾在屬下麵前丟過這樣的臉?


    他隱約聽見院子裏的兵吏竟在小聲的議論著。


    “這魏長使好生厲害……”


    “一個女孩子,若是沒有真本事,豈能被委任到鷹揚府?”


    “看她長得漂亮,還以為是憑臉蛋兒……”


    “你怕不是傻?憑臉蛋兒那該去聖上的後宮才對!哈哈!”


    “咱們的沈副將竟然輸給一個漂亮的女孩子……這個跟頭可是栽大了!”


    ……


    沈仕揚牙咬的咯咯作響,腮幫子的肌肉繃緊的發疼。


    再看魏京華那張漂亮的臉蛋兒,他恨不得親自上去撕毀了她。


    魏京華又猛地取下他脖頸肩窩裏的細長金針。


    沈仕揚疼得嗷叫了一聲,好似脖子上被人打了一悶棍。


    他歪著頭,吃痛的揉著脖子。


    “咱們也算不打不相識。”他似笑非笑的看著魏京華。


    魏京華點點頭,“日後還請沈副將多多指教。”


    “不敢當,”沈仕揚哼笑,“報名這邊請。”


    魏京華衝方淼等四人點點頭,先一步出了議事堂,四人的兵器也都收了起來。


    原先他們跟在魏京華身邊時,乃是有一種要保護她心態。雖是他們的上司,卻看她是小丫頭一般。


    可這會兒走出議事堂,這感覺完全變了!


    魏京華的身影,在他們的眼目裏瞬間高大挺拔了許多!


    跟著這樣的上峰,縱然是個女孩子,也叫他們倍感自豪!


    四個人走在魏京華身後,頗有些大搖大擺的。


    院子裏的兵吏們也紛紛對魏京華拱手,原本要捉拿她身後四人,看她笑話,看她如何在鷹揚府裏痛哭流涕……


    可這會兒,眾人看她的目光,卻是肅然起敬,再沒了一開始的怠慢不屑。


    沈仕揚走在幾人後頭,看著眾人神態變化,他臉色愈發陰沉……


    眼見魏京華已經拐過前頭的彎兒,一叢茂密的九秋香遮擋了眾人的視線。


    沈仕揚猛地提氣上前,縱身一躍,一掌拍向魏京華的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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