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少的車可是高級定製,沒那麽容易讓你撞壞,你隻管撞,不會出大事!”聽得出季子姍的膽怯,鍾可欣繼續勸說道。


    季子姍自小就跟著江美琴過日子,名車沒開過幾次,“高級定製”在她的印象中,必定是堅不可摧的車。聽了這個詞,她握著方向盤的手也略微有了些底氣。謝舜名開車一向狂而穩,但今天他心中有雜念,滿腦子想著的都是鍾可情被賀遲欺騙的情景,握著方向盤的手氣得有些發抖。因為腦子亂成一團,他甚至沒有閑心去觀察


    過往的車輛。


    他的座駕右後方,一輛高三米長五米的大卡車已經跟了他二十多分鍾。季子姍一麵盯著攝像頭,一麵盯著目標,一麵還觀察了周圍的環境,等到周邊沒有任何車輛經過的時候,她狠狠一踩油門,方向盤飛速轉動,龐大的車身便以極大的慣性


    朝著看似弱小的法拉利撞去。謝舜名連忙轉動方向盤,但避讓不及,車上很快撞上了綠化帶邊上的護欄。大卡車緊追不舍,以泰山壓頂之勢傾倒而來,原本正常車型的法拉利瞬間渺小成一團,鮮紅色


    的液體從豔紅色的車上流出來,血腥的味道和油漆的味道融成一體。謝舜名傷了左腿,腹部也被一塊車身碎片刺穿,血液成線噴灑而出。他自己是醫生,自然很清楚自己的身體。腹部血流不止,傷到的地方應該是小腸靜脈,身體其他部位


    沒有水腫,應該沒有受傷。但他患有血友病,又傷了小腸靜脈,就算送到醫院,恐怕也會血流不止而亡。


    謝舜名拚著一口氣,想要從前車窗爬出來,卻發現雙腿被緊緊夾住,動彈不得。顧不得太多,他掀開車頂的內置暗格,掏出一把錘子來,將前車座砸得粉碎!


    血液不停流出,依照這樣的速度,他很有可能撐不過十分鍾,可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善後,他不能這麽快死。扯開上身的白襯衫,撕成橫條,緊緊捆在了傷口的位置,而後又找準破裂的靜脈血管,徒手按住,血液流出的速度才稍稍減緩,但由於他是血友病患者,凝血因子缺乏,


    即使血液流出的速度減緩,血液也無法凝固。


    他單手艱難地從西裝口袋裏掏出手機,按下120三個數字,思索良久,終究還是沒有撥出去。若是喊了救護車,他出車禍的事很快就會曝光。以他現在的身體情況,多半難逃一死,倘若他的死訊被報導出去,不光是謝雲和唐穎會遷怒於那丫頭,隻怕全市千千萬萬


    的女粉絲都不會放過她。


    人終歸是要死的,他不希望她的死留給她太多麻煩,或許,他可以為她虛構一個,他一直活著的假象?


    下半身的血液越流越快,他甚至快要感覺不到痛苦了,蒼白的指節在手機屏幕上滑了滑,最後按下了快捷鍵1,給那丫頭播了過去。


    手機那端很快傳來機械的女音:“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謝舜名的嘴角勾起一抹虛弱的笑意,臉上略微有些落寞,心中不覺感歎:這丫頭,可真是不領情,想最後再聽了聽她的聲音都不行……手指顫了顫,他最終轉去了語音信箱,給鍾可情留言,故意低沉著聲音,以一種極其冷淡的語氣道:“法國是去不了了,我找到了更有價值的商業聯姻,我和她會離開兩三


    年,有什麽事找我的律師商量吧。”


    說罷,他立即摁掉了語音,又關靜秋播了電話。


    彼時,關靜秋正在茶餐廳跟一群姐妹聊天,看到屏幕上謝舜名名字的時候,整顆心都顫了顫,連忙摁了接通鍵,低低問了聲:“是你麽?”


    謝舜名身體裏的能量正在緩慢流失,根本沒有功夫跟她多說,直截了當道:“我在淮海高速公路出了車禍,可能活不久了,來見我最後一麵吧。”


    “什麽?”關靜秋一向沉穩的性子,也被嚇得跳了起來。


    謝舜名又吩咐道:“讓我安靜點兒離開,這件事不可以讓任何人知道。和十年前一樣,又要麻煩你過來幫我善後了——”關靜秋被“善後”兩個字刺激到,當即雙目失去了光芒,從餐廳裏衝出去的時候,整個人失魂落魄,仿若行屍走肉。她珍愛的男人,每次到快死的時候,才會找她,不知道


    是幸運還是不幸?


    她一邊握著手機,一邊顫著聲音問謝舜名具體的位置,而電話那端已然意識迷糊的謝舜名卻反複強調著一句話:“別告訴她我的死訊……”


    看著渾身是血的謝舜名從前車廂爬出,還坐在卡車裏的季子姍整個人都懵,她完全沒料到那輛“高級定製”居然會這麽不堪一擊。


    她連忙給鍾可欣撥了電話。鍾可欣淡定自若地站在陽台上,將手機調成靜音,任由手機屏幕一閃一閃的,無動於衷。她的嘴角掛著狠辣的笑意,就算是鍾可情死掉的刹那,她也沒有像現在這樣痛快


    過!


    似乎毀掉仇人的愛人,比毀掉自己的仇人,更加解恨!“快接電話,快接電話……”季子姍握著手機的手掌滿是汗水,渾身都在打著寒顫。鍾可欣不願意接她的電話,江美琴又臥病在床,一時間,她求助無門,隻得丟下重傷的謝


    舜名,開著大卡車逃走。


    季子姍將卡車開到廢車處理站,擦幹淨方向盤上的指紋後,趁著工作人員還沒來上班,連忙逃離此地。


    機場高速上,唐糖載著返程的鍾可情,飛速趕往醫院。


    也不知為什麽,有那麽一刹那,鍾可情的內心悲傷到了極致,情緒低落得讓她無法唿吸。她打開車窗,試圖唿吸一口新鮮空氣,卻正巧看到了窗外的事故現場。


    “前麵好像出了車禍。”唐糖放緩了車速,“看樣子是肇事逃逸。”


    距離事故發生,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路麵上橫著一輛大型的吊車,不僅擋住了他們的去路,更加擋住了鍾可情的視線。


    鍾可情眉頭一皺,心裏的悲傷感愈來愈強烈,她以為賀遲等不及了,連忙吩咐唐糖道:“唐醫生,前麵是不是堵車了?我們繞道走吧!”


    繞道?


    雖然與他們先前的布置有點出入,但可以合理地避開謝舜名,何樂而不為?


    唐糖點了點頭,方向盤轉了轉,在距離事故現場十多米的地方,轉入了另一條岔路。擦肩而過的時候,鍾可情的心痛得跟針紮一般,她無奈地笑笑,心中歎息道:小墨,我附在你的身上五個月,居然還是不能掌控你的心。有時候,我甚至分不清,是你在


    為賀遲心疼,還是我在為賀遲心疼?


    唐糖的車開到流光醫院門口,車子還沒停穩,鍾可情已經從車座上跳了下來,踩著十多公分的高跟,朝著流光醫院的新病房大樓奔去。


    跑到大廳的時候,她腳下一滑,額頭便撞上了一堵厚厚的胸膛。


    沈讓詫異地望著眼前的少女,眉頭不由鎖緊,剛想要問她去哪裏,她已經一把將他的身子推開,朝著電梯的方向奔去。


    撞了他,居然還假裝看不到他?


    沈讓深邃漆黑的雙眸瞬間蒙上了一層怒意。


    唐糖停了車,就立馬追了上來,“季小姐,等等我。賀醫生這會兒應該在六樓——”


    這是什麽情況?流光醫院的醫生性情都這麽急躁麽?沈讓不過是來這裏見一位教授,居然接連被兩個女醫生撞到!他一把拽住唐糖,指著鍾可情的背影問道:“那丫頭不是今天出國注冊麽?半個月後擺酒席,我都收到請帖了


    ,她怎麽還在這裏?”


    唐糖指了指頭頂,道:“賀醫生在樓上做手術,子墨小姐是擔心賀醫生,所以才將婚期推遲了……”


    “哦。”沈讓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才放開了唐糖。


    等到唐糖步入電梯的時候,他眉頭一皺,突然聽出了些許貓膩。賀遲做手術關她季子墨什麽事?


    難道是……


    腳踩兩條船!


    沈讓雙眸中閃過一抹狡黠的精光,抿唇一笑:“好家夥!”


    可是賀遲為什麽會動手術?他記得三個月前,市人醫新到一批醫療器材,賀遲有興趣,他便幫他做了全身檢查。前幾天檢查結果出了,好像沒什麽毛病啊!


    看季子墨和唐糖那架勢,怎麽像是要死人?


    和賀遲來往幾年,兩個人關係還不錯,算得上要好的朋友。沈讓不由有些擔心,於是去了服務台。


    “幫我查下,賀醫生在哪裏動手術。”沈讓冷著一張臉問道。


    服務台的小護士隻對流光的醫生熟悉,看沈讓麵生,語氣又冷漠,心裏頭有些怕怕的。這年頭殺醫案,哪個城市沒有那麽幾件?


    “您……您和賀醫生有什麽過節麽?”小護士試探著問道。


    過節?嗬……真是可笑!


    沈讓的脾氣可不比陸屹楠,立馬拍著桌子吼道:“別囉嗦了!快告訴我,在幾樓,哪間手術室?我們是很要好的朋友……”


    朋友麽?這語氣,這架勢,完全不像是朋友。


    小護士死死咬著唇,拚命搖頭道:“是全封閉式的手術,沒有對外說,我們也不知道在哪裏。”


    “不說?我自己找!”沈讓的拳頭舉到半空中滯住,傲慢地轉身,朝著電梯的方向走去。


    不是說在六樓麽?那就去六樓的手術室,一間間找唄!


    鍾可情是在3號手術台找到賀遲的,彼時術前準備已經完成,就等著給病人打麻醉、動刀子。


    手術室原本是不允許病人家屬進去的,但……


    協助這場手術的r1從手術間走出來,無奈地對還在消毒的主刀醫生道:“嶽教授,賀醫生還是不肯打麻醉——”


    那教授表情淡然,像是意料之中,隨即眉頭故意皺了皺,冷沉著聲音在走廊裏吼道:“姓賀的還不肯打麻醉,他這是作死的節奏麽?”


    嶽教授的聲音很大,在寂靜的樓道裏迴旋,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著他投去。


    鍾可情聽到“賀”這個字,立馬精神一震,衝到嶽教授麵前,試探著問道:“請問,是賀醫生的主刀教授麽?”


    嶽教授挑眉看了她一眼,故意裝作不認識,問道:“你是?”


    “我是賀醫生的朋友。”鍾可情焦急道。


    “朋友?”嶽教授冷哼了一聲,反問道,“是朋友?還是女朋友?”


    鍾可情被他一句話嗆住,咬著下唇道:“不管是朋友還是女朋友,就請教授讓我見他一麵,他不是不願意打麻醉麽?我一定能勸服他的!”


    嶽教授麵色一冷,臉上露出幾分質疑。


    這時,唐糖遲遲趕到,連忙幫襯著鍾可情道:“嶽教授,你就讓季小姐進去吧!賀醫生之所以不肯打麻醉,不過是為了堅持見季小姐最後一麵而已——”


    “呸!”姓嶽低咒了一聲,橫眉怒挑,斥道:“什麽叫最後一麵?你就認定我主刀的手術會失敗?”


    大約每個醫生都不願接受這樣的侮辱。


    可確實成功率不高嘛!而且,嶽教授不過是徒負虛名而已。


    唐糖原想反駁一句,卻被鍾可情摁住了手臂。


    鍾可情朝著嶽教授彎了彎身子,深深鞠了一躬,道:“對不起,我們不是那個意思。求您能理解我們作為家屬的心……”


    姓嶽的聲音沉了沉,皺眉道:“可是……家屬不得進入手術間,這是流光定下的規矩。”鍾可情咬牙沉思,腦海中靈光一閃,她眨了眨眼眸道:“我知道流光醫院的傳統,家屬確實不允許進入手術間,見了血不吉利,萬一手術失敗,主治醫師要負全責。但,倘


    若是醫生,當然就可以進了。”鍾可情突然朝著嶽教授跪下去,“請讓我成為您的助手!隻要能進入手術間,我什麽事情都可以做——”


    聽到這邊的動靜,走廊裏的病人紛紛朝著鍾可情的方向看去,有人甚至嘖嘖歎息出聲:“家屬都跪了,那醫生居然還無動於衷……”


    姓嶽的臉上頓時掛不住了,趕忙假情假意地一把拽住了鍾可情的衣袖,試圖將她從地上拽起來。


    “嶽教授若是不答應,我就長跪不起。”鍾可情聲音冷沉,目光朝著人群掃了一眼,算是示威。


    嶽教授手足無措起來,恰當此時,唐糖朝著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見好就收。他點了點頭,與唐糖相視一笑,而後重重一跺腳,對著鍾可情嚎叫道:“我的小祖宗哎!我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了,我同意我同意,還不行麽?你快點起來……”他拎了拎鍾


    可情的袖子,歎道:“當r1,總要換上手術服吧?”


    鍾可情神情一震,立馬收起臉上的悲傷,匆忙跟著唐糖去隔壁換手術服。


    消毒過的手術服一早就多準備了一件,因為整個手術團隊的人都知道鍾可情會來。


    鍾可情走進3號手術間的時候,賀遲正坦然躺在手術台上,上衣已經褪去,露出精壯的小腹來。


    鍾可情從沒有見過他的身體,有些慌亂的撇開臉去。


    手術台上的賀遲卻在人群中一眼就認準了她的身影,伸出右手來,朝著她勾了勾手指,用虛弱而堅決的口吻命令道:“過來——”


    鍾可情悄然走到他身邊,握住了他的手,目光卻一眨不眨地看著別處。


    賀遲的心髒略微抽痛了一下,連續騙她兩次,他著實有些不忍心。可是,第一次因為她的自殺,他想要得到的東西都沒能到手,這一次不能再出差錯了!


    他扶著她的手,漸漸撫上自己的胸膛,摁在胸腔的位置,目光有些悵然地望著她:“如果我死了……”


    “沒這種可能!”鍾可情連忙出聲打斷,手下還能感覺到那顆心髒撲通撲通跳得劇烈,怎麽可能突然間就停止跳動?


    “你不可以死!”你死了我怎麽對得起小墨?“那,如果手術成功,我沒有死,你可不可以留在我身邊……”賀遲虛弱的唇瓣翕動著,見鍾可情麵露難色,他立馬表現出懊惱的模樣,“你就當我沒說過吧,反正手術的成


    功率幾乎為零。”


    鍾可情心中一緊,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唐糖隨後也穿了手術服衝進來,在鍾可情的手指上掐了一把,朝著她點了點頭,仿佛在說:你若是不答應他,他就沒有生存下去的意誌了。


    白熾燈下的手術台顯得異常的冷清,營造出一種與死亡握手的氛圍。


    鍾可情咬了咬唇,終是點頭道:“我向你保證,隻要你能挺過來,我就留在你身邊不走——”


    賀遲知道這隻是她隨口一說,空頭支票罷了,但有這許諾,至少他將來可以纏著她,留在她身邊,更方便辦事。


    唐糖麵容嚴肅,一雙清靈的眼眸之中淚花盈盈,好像隨時都會滿溢而出,“賀醫生,你一定要活著!”


    賀遲扯了扯嘴角,故作輕鬆道:“我還沒結婚,還沒上過女人,當然不能死。”


    鍾可情聽了,心中抽痛,雙拳不輕不重地敲在他的胸膛上,“混蛋!這種時候還能開玩笑……”


    賀遲並不反駁,隻是握著她的手久久不放,沉默不語。


    好一會兒功夫,門外的r2推著推車,走了進來。


    取了消毒盤中的注射器和棉花,走到賀遲身邊,指了指身邊站著的麻醉科談教授道:“賀醫生,談教授要給您打麻醉了,手術要開始了。”


    鍾可情試圖讓開身子,賀遲卻拽著她的手,不肯放開。


    “不要鬧了!閑雜人都給我出去!”僵持了一分鍾,似乎有人出去喊了主刀醫生。嶽教授推門而入,強行掰開賀遲的手,將鍾可情和唐糖趕了出去。


    鍾可情摁著門框不肯離開:“不是說過讓我做r1麽?”嶽教授冷冷掃了她一眼,“我大發慈悲讓你以r1的身份進來一趟已經不錯了。你還真想留在手術間了?你不過是心內科的實習醫生,連幫病人開藥的事情都沒有做過,憑什


    麽拿手術刀?”


    他咄咄逼人,但說得不無道理。


    “我不能不近人情,但同樣不能毀了醫院的規矩,既然你們已經見過麵了,該說的也都說了,就請去外麵等著!”嶽教授聲音中透著怒意。


    鍾可情不再違背,拉著唐糖一起出了手術間。等到3號手術間的大門嚴嚴實實地合上,賀遲當即從手術台上跳下來,隨手拿了件白袍披上,冷斥道:“你們就不能算準點時間,讓我光著身子在這裏躺這麽久,就算沒病


    也給凍出病來了!”


    “怪我?”姓嶽的脫下外套,冷哼了一聲,“我讓你見過她之後,再上手術台,你偏偏要在手術台上見,自己找罪受!”賀遲故弄玄虛地晃了晃腦袋,“你懂什麽?在手術台上見,才能營造出那種生死離別的味道。人,畢竟區別於牲畜草木,一旦遇上死亡這樣的字眼,她的腦袋就不可能再清


    晰了!我跟你打賭,她出去之後,一定記不得謝舜名還在機場等她!”手術間裏麵另外一個生麵孔也紛紛摘下麵罩來,上前對著賀遲的後背一陣拍打,“賀少不愧是秦叔一手栽培出來的,不說演戲以假亂真,就連對方的心理都能摸索透徹,她


    季子墨活該被騙兩次!”


    “那小妞兒能被賀少騙,是她的榮幸!”周遭的黨羽跟著起哄。


    “別這麽說,姓季的有幾分姿色,騙迴來當老婆還是很不錯的……”


    “對了,賀少,等掏空季氏,你打算怎麽處理那丫頭?”


    屋裏,你一言我一語的,不像是在做手術,倒像極了茶話會。


    賀遲卻一言不發,坐在手術台上,盯著頭頂的白熾燈發呆,像是在思索他們的問題,又像是神遊太虛。


    要拿那丫頭怎麽辦?這個問題,他真的沒有想過。


    第一次騙她的時候,她自我了斷了,害得他隻撈到一小筆。可是再見到她的時候,賀遲總覺得她變了個人似的。原來的她,對他百依百順,無所不從,可現在的她,居然要跟別的男人訂婚。雖然他心理清楚,這一切不過是在演戲


    ,但一想到這一點,他就忍不住發怒,情緒完全不受自己控製。


    將他推開的她,比那個依賴他而活的她,更具吸引力。


    唐糖不知是從何處進的手術間,一拳砸在他的胸脯上,眉宇間藏著怒意:“別胡思亂想,社裏的規矩,不可以跟當事人產生感情。一旦產生真感情,你是知道後果的!”


    手術間的燈一直亮著,鍾可情坐在過道裏的休息椅上,抱著頭靜靜地縮成一團。利用了季子墨的身體,她未能複仇,卻似乎把一切都搞砸了!


    恰當此時,心內的護士小薛剛巧上6樓取藥,撞見了鍾可情,詫異地問道:“小墨,你今天不是出國注冊麽?怎麽還來醫院?”


    鍾可情腦袋一懵,連忙上前一步,伸出手道:“手機帶了麽?借我打個電話。我的手機在機場被摸了。”


    “大大咧咧的,連結婚注冊都能出岔子,完美無缺的謝醫生怎麽就看上你了?”小薛略表嫌棄地掏出手機丟了過去。


    鍾可情連忙撥通了電話,但手機鈴聲一直響著,電話那端卻無人接聽。


    還在開車麽?


    鍾可情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鍾,不應該啊,這個點早該到機場了。謝舜名鮮少遲到,今天還是第一次。


    關靜秋盯著那不停震動的手機,心中焦慮無措,最終還是按了接聽鍵:“喂,找謝醫生麽?他現在不方便接電話……”


    鍾可情眉頭一蹙,這聲音異常熟悉,聯係著謝舜名身邊的朋友數了數,一想便是關靜秋。“怎麽不說話?”關靜秋的心也是一顫一顫的。謝舜名出了這樣的大事,萬一有人問起來,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迴答。難道,真按照他意識清醒時最後一刻的說法麽?說他


    要和她去美國注冊,說他要迴克利夫蘭診所,兩三年內,不會迴國了?


    鍾可情咬了咬唇角,冷沉著聲音道:“我是他未婚妻。我想知道,關小姐為什麽會拿著謝少的手機?”


    季子墨!關靜秋聽到這個名字,就恨不得順著電話線爬過去,將她撕成碎片。她藏起萬分怨恨的心,用冷漠挑釁的口吻道:“季小姐似乎弄錯了,謝少的未婚妻是。哦,不對,是已


    婚。半個小時之前,我們已經去民政局領了證!”


    鍾可情不會輕易相信謝舜名的背叛,深吸一口氣,冷靜道:“讓他聽電話,我要聽他親口說。”眼見著事情就要穿幫,關靜秋原想將實情和盤托出,好讓那個丫頭一輩子內心難安,但謝舜名離開前那一抹令人心碎的眼神總是晃蕩在她的腦海裏,最後一句話更是在整


    個空間不停迴蕩。他不讓她說出去,她又怎麽舍得違逆他的心。


    關靜秋走到洗手間,打開了水龍頭,對著電話遠遠地喊了一聲:“阿名,洗好了麽?有你的電話。”


    鍾可情心頭一顫,連忙掛了線。


    關靜秋滿意地盯著黑掉的手機屏幕,內心深處卻隱隱泛疼。鍾可情才掛上電話,手機便滴的一聲,收到一條短消息:“我和阿名稍後就要上飛機,阿名讓我轉告你,對他而言,季氏沒有投資價值,所以你們所謂的契約婚姻就沒有任


    何意義了,稍後安律師會聯係你,這點賠款我們還是給得起的。對了,記得照看小麒麟,雇傭費我們付了一年,你還在任期內……”


    鍾可情原本還有些不信謝舜名的背叛,但看了這條短信,便深信不疑了。關靜秋連他們的契約婚姻都知道,很顯然她已經跟謝舜名通過氣了。


    結婚當天,將她拋棄,另娶他人,居然還好意思讓她幫忙照顧小麒麟。謝舜名,算我瞎了狗眼,看錯了你!


    鍾可情舉起手機剛想摔出去,卻被小薛一把奪下:“誰讓你不爽了就去找他發泄,何必拿著手機出氣,摔壞了你還得賠我一個,傷身傷財傷心的事兒還是少做為妙!”


    鍾可情氣得咬唇,卻又無可奈何。


    半個小時後,賀遲還沒從手術間出來,謝舜名、關靜秋秘密注冊的消息便搬上了大屏幕,季家大小姐結婚當天被踹,引來各方媒體猜測。


    有人說,謝氏和季氏聯姻的消息原本就是假的,那不過是季氏為了融資,惡劣的炒作手段而已。


    也有人說,季子墨原本就是第三者,謝少和關靜秋能夠修成正果才是天意。


    還有人說,謝舜名始亂終棄,腳踩兩條船。一時之間,謝舜名原本健康向上的形象受到各方質疑,要是換做從前,十分鍾內,他就有辦法現場直播出麵澄清了,但怪得是,這次距離放消息,過了半個小時,都沒有


    半點反應。


    鍾可情腦海中閃過關靜秋發來的那條短信,“稍後我們就要上飛機……”難道他們現在真的正在飛機上,所以沒有看到國內的新聞?


    上飛機?


    嗬……


    是出國度蜜月吧!“好消息,好消息……”3號手術間原本一片混亂,這時一個醫生模樣的年輕男子闖了進來,從白大褂中掏出一份報紙,丟到大家麵前,“姓謝的悔婚了,賀少現在乘虛而入,


    簡直是易如反掌!”


    賀遲奪過報紙,盯著頭版頭條得大字,看了又看,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出爾反爾,可不是謝舜名的風格。


    上一刻就要出國登記,這一刻身邊立馬換了別的女人。


    賀遲不由聯想到那丫頭的處境,嘴角冷冷扯了扯。


    家族企業一夕傾塌,與未婚夫結婚當天被甩,各界對她的惡意攻擊不斷……若她知道,前男友所謂的心髒瓣膜術是假的,她恐怕會崩潰吧?一側的唐糖瞄了一眼報紙上的大字,略顯擔憂地看了賀遲一眼:“你可千萬別同情心泛濫,我們在她身上傾注了很多年的心血,整個社團的人都等著瓜分季氏這塊肥肉呢,


    倘若你現在放手,秦叔不會放過你的!”


    賀遲挑了挑眉,玩世不恭道:“誰說我要放手了?我隻是覺得事有蹊蹺,小心警惕些罷了。”“這消息一出,前兩天給季氏放貸的幾家銀行必定會警惕起來的,到了月底,季氏可就不好過了。”唐糖原本恬靜的臉上露出幾分狠色,“我們就月底出手,借著你和季子墨


    的關係,入手季氏!”“入手季氏可沒你想象的那麽簡單。”賀遲冷笑了一聲,“我不過是一個家庭醫生,就算我真的想入手,也沒那麽多錢呀!季子墨不過十六歲,騙她容易,想要騙過季家那隻


    老狐狸,沒那麽簡單。這件事讓我再考慮考慮……”


    唐糖冷笑,“秦叔早猜到你會這麽說,特地讓我轉告你,月底他會來a市,為了吃定季氏,這迴他要親自動手。你知道秦叔的手段的,一旦他親自動手,肯定會榨幹季家。”


    賀遲眉頭一皺,麵上露出幾分不耐煩,“替我跟秦叔說,讓他再等等,我會親自引薦。現在的季家骨瘦如柴,就吞這麽一點點,還不夠我們塞牙縫兒——”


    “那你的意思是……”唐糖心存疑惑地瞪著他。


    “再養一養。”賀遲淡然勾唇,“我相信那丫頭的實力,季氏一定可以東山再起。”“f市那邊有部分社員的行蹤已經暴露了,能不能撐到那個時候還是未知數。”唐糖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安慰道,“既然已經做了,就千萬別後悔,更不要怪自己,我們也


    是被逼的。”


    被逼的麽?


    賀遲狹長的眼眸眯成一線,盯著手術間的大門,沉默不語。門外的人在擔心著他的死活,他卻在策劃著掌管她的死活。


    因為重重阻攔,沈讓找到鍾可情的時候,手術已經開始了一個多小時。


    那丫頭坐在座椅上,一動不動,麵容嚴肅。明明是很緊張的氣氛,可她的臉上卻沒有露出半點哀傷的表情,骨子裏的堅強盡數表現了出來。


    沈讓走到她旁邊,指著三號手術間道:“賀遲在裏麵?”


    鍾可情木然點點頭。


    “誰主刀?”


    “嶽教授。”鍾可情沉聲答。


    “嶽淩鈺?”


    “恩。”“該死!”沈讓低咒了一聲,“那個老頭子雖然十年前發過不少學術論文,但從三年前開始就沒上過手術台了,再沒有任何學術成就見報。姓賀的膽子真大,居然敢把自己的


    命交給一個三年不碰手術刀的老東西!”


    原本就是成功率極低的手術,由誰來做,結果都很難改變。麵對沈讓的怒斥聲,鍾可情沉默不語。


    沈讓見狀,連忙去隔壁換了衣服,消過毒之後,帶著自己的工具包,試圖闖入手術間,卻被看門的住院醫生攔了下來。


    “病人正在手術,家屬請在外等候。”


    “讓開!”沈讓冷嗤一聲,深邃的眼眸瞬間充血,瞪得赤紅,“老子不是家屬,老子是醫生!躺在裏麵的是我朋友,我要親自動刀!”


    被沈讓的氣場震懾到,看護的醫生低頭看了一眼他胸前的名牌,連忙將他攔下:“不好意思,沈醫生,您是外院的醫生,依照流光的規矩,您不可以進手術間。”


    沈讓性子本來就急,這次又事關好朋友的性命,氣得一腳踢在粉白的牆壁上:“我不進去,你能保證我朋友安然無恙地推出來麽?”


    “沈醫生放心,我們相信嶽教授的實力,十年前他發表的論文,用於實驗的十隻小動物都成功完成了手術。”門口的醫生努力解釋。“是!十隻母狗都完成了手術,但是有八隻隻活了不到一個月!另外兩隻也在交配的時候,心室細動,掛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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