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話,鍾可情的心一下子從水麵沉入了湖底。季老太太鬆了口,往後江美琴母女恐怕又要在季家肆無忌憚、橫行霸道了!


    季子姍這傷,說大可大,說小可小。她們母女仗著季正剛撐腰,在季家住上幾個月不成問題。


    季老太太畢竟是人,人都是有感情的,幾個月的相處下來,她若再想將江美琴母女趕出季家大門,就顯得太不近人情了!


    賀遲一心維護季子墨,隻想著快些救醒季子姍,讓她說出真相,還季子墨清白。隻有鍾可情明白,真相是什麽,已經根本不重要了!


    江美琴狡猾得很,她從季老太太一進門就已經發現了季老太太心境的變化,她寧願用這樣拙劣的伎倆,也要徹底踏入季家的大門!“快送上樓吧!”季正剛對著幾個傭人吩咐,而後又轉頭對上鍾可情的視線,略表愧疚道,“樓上的空房間還沒有收拾,床鋪也沒有鋪開。子姍這會兒昏迷不醒,情況緊急,


    子墨,你就先騰出你的房間吧!”


    “我看子墨好像不太樂意的樣子——”江美琴用委屈的口吻說。趁著大家的視線都集中在季子姍身上,她深深掃了鍾可情一眼,瞳仁中滿是狠辣。


    這是喧賓奪主的節奏啊!


    鍾可情若是現在拒絕,在季正剛和季老太太心中隻會落下一個不懂事的形象,倘若她答應了,那季子姍就能光明正大地住進季子墨的房間,這未免……欺人太甚!


    “樂意至極!”


    鍾可情露出惋惜的表情,“子姍姐姐可千萬別有事,到時我就算有口也說不清了。爸,你讓江阿姨留下來照顧子姍姐姐吧,反正家裏還有一間空房。”


    以退為進?她也會!


    鍾可情嘴角微微勾起。跟她比偽善?好,咱走著瞧!季正剛和季老太太對鍾可情的表現都異常滿意。換做是從前的季子墨,這會兒多半是一聲不吭,獨自一個人進屋,反鎖房門了。非但不能解決問題,還會讓事情變得越來


    越複雜。


    季老太太伸手在鍾可情肩膀上拍了拍,安慰道:“子墨,這幾天就委屈你了。你是個懂事的孩子,有奶奶在,總歸不會讓你吃虧的。”


    鍾可情緩緩一笑,“奶奶,小墨不怕吃虧,隻要我們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就好。”


    她這句話正中老太太的下懷。


    老太太露出舒心的微笑,撫著她的長發,低聲歎道:“到底是長大了,越來越懂事了。”


    季子姍隨即被抬進季子墨的房間,江美琴緊緊跟在後麵,路過鍾可情身邊的時候,還不忘給與她一記狠辣的目光。


    鍾可情淡笑不語,完全承受下來。


    賀遲雖然關心季子姍的傷勢,但餘光卻從未從鍾可情身上移開過。她的一舉一動,甚至是一個表情,都赤裸裸呈現在他眼皮底下。


    季子姍磕著了後腦,顱內可能有血塊。賀遲扶她平躺下後,做了簡單的急救,隨即便打電話給了自己大學時期的同學沈讓。沈讓主攻的是腦外科,對於這一類撞傷很有經驗,指導他給季子姍注射過一些藥物之


    後,便掛了電話,稱自己很快就會趕過來。


    待到沈讓匆匆趕到,賀遲這才從季子墨的房間裏走出來。


    彼時,鍾可情正在客廳裏發呆,手邊握著一杯涼茶。


    賀遲一把將她拽到樓梯口,幽深漆黑的眼眸危險的眯起,如同一把冷銳的手術刀,細細解剖著她。


    這女人……深邃,難懂。


    自從一個月前,他們再次見麵,賀遲就覺得季子墨給他的感覺變了。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是在什麽地方嗎?”


    賀遲試探著拋出一個問題。


    心頭漏跳了一拍,鍾可情看似鎮定地抬頭,對上他那刀削的鼻梁,心中有一絲猶疑地問道:“醫院?”


    賀遲眉頭一皺,“季小姐,你該不會忘了,直到三天前,我一直是私人醫生,沒道理跑去醫院跟你見麵。”


    “那就是季家?”鍾可情猜想著,這一迴應該不會錯了吧。


    賀遲心裏頭越來越窩火,長舒一口氣道:“季小姐,我給你提個醒,我們第一次見麵是在馬路上……”我開車撞了年僅十歲的你,從此我們的生命才緊緊糾纏在一起。


    鍾可情身側的拳頭不覺握緊。難道賀遲開始懷疑她了麽?賀遲是跟季子墨最親近的人,她就算再怎麽偽裝成季子墨的摸樣,賀遲也會發現她的個性變化吧。


    昏黃的白熾燈下,鍾可情的眸如點漆,熠熠發光,周身都散發著一股靈氣,猶如暗夜裏獨自盛開的優曇花,與從前自閉寡言的季子墨,相差的不是一點半點。


    “還是想不起來麽?”賀遲麵色一變,猛得摁住她的雙手,扣在她背後,將她抵在一側的牆壁上,焦灼的視線落在她身上,渾身都散發著一股戾氣。


    鍾可情唿吸一滯。


    “我似乎一早就說過,我失憶了,可你偏偏不信。”季子墨這一米六五的個子,放在女生堆裏,絕對不矮,可站在賀遲麵前,就像一隻待宰的羔羊。


    燈光從賀遲的頭頂照過來,他那高大的身軀將鍾可情整個人都罩在陰影之中。從重生第一天開始,到現在整整兩個月的時間,鍾可情根本沒將賀遲放在心上。他在她看來,一直隻是一個陌路人,是季子墨記憶裏的人。鍾可情以為隻要她不冷不淡地


    處理他們這段關係,賀遲遲早會因為厭倦,漸漸離開她。可是……眼前的賀遲,深沉可怕,似乎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好說話。


    賀遲居高臨下地望著她,眉目之間滿是怒火,甚至沒有察覺自己的雙手握得太用力,將她的手腕掐得又青又紫。


    鍾可情一陣慌亂,身子被逼近了狹小的空間,她腳下一個不穩,硬生生跌入對方的懷裏。


    “忘記了我沒有關係!”賀遲發狠地說,“我會讓你一點點想起來——”


    他話音剛落,鍾可情還沒來得及反應,對方的唇已經覆了上來,粗獷的男性氣息遍布了她的五官。


    隻一瞬間,鍾可情就覺得舌尖一痛,嘴角裏溢出一絲腥甜。


    性格一向開朗的賀遲,突然露出陰沉的一麵。


    他……居然咬了她!


    鍾可情吃痛,拚命掙紮。


    賀遲冷銳的眸子瞪向她的眼底,震懾得她不敢出聲,單手冷冷鉗住她的脖間,吻得她渾身酥軟,快要無法唿吸的時候,他才鬆了口。


    鍾可情目如死灰地瞪著他,毫不顧忌地伸手,就要擦向自己的嘴角。


    賀遲目光一冷,冷聲道:“你隻要敢擦,我就敢再吻你,吻到你沒力氣擦為止!”


    很鬧心!堵得慌!


    鍾可情的手就僵在臉頰一側,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一時間竟不知要怎麽做!她能感覺到被咬破的舌尖,絲絲地痛,仿佛提醒著她,方才所發生的一切。


    “季子墨,我告訴你!就算是聖人也有變成禽獸的時候,你別逼我,逼急了我,我就讓你知道唐糖為什麽一直叫我賀禽獸!”賀遲冷眉一挑:“你說你失憶了,你忘記了,我幫你迴憶。你要是哪天舌頭不痛了、又忘記了我們之間的事,記得來找我。如果能幫你找迴記憶,小爺還不至於吝嗇一個吻


    !”


    窗外的夜層層疊疊,一輛輛跑車從公路上奔騰而過,擦出一道道漂亮的弧線。


    童謠坐在副駕駛位上,身子微微傾斜,幾乎整張臉都要探出車窗。


    陸屹楠和鍾可欣婚禮的刹那,她以為自己會窒息到死掉,可上天見憐,陸屹楠當眾悔婚,又給了她一線希望。


    經曆過那樣地搶婚事件,她不知道該怎樣麵對陸屹楠。


    安靜地感受著車窗外股股吹入的冷風,童謠沒有發現,駕駛位上的陸屹楠麵色陰沉,眉頭緊擰,心中像是壓抑著一團怒火,不知道該不該發泄出來。


    童謠扭著身子,低腰牛仔褲和超短襯衫之間露出了一大片肌膚,雪白的、赤裸裸的,暴露在陸屹楠麵前。


    “坐好。”


    童謠搖頭,“不要,我要看夜景。難得坐你的車,我要好好享受。”


    她頭也不迴,冷風拂起她的長發,吹亂了她的發型,車子裏散發著一陣洗發水的清香。


    陸屹楠喉頭幹啞,隱約有些怒氣,他突然按下駕駛位上的控製按鈕,童謠那一側的車窗便緩緩關上。


    “你做什麽?”童謠眉頭蹙起。


    “我有話問你。”


    陸屹楠瞪著冷入骨髓的目光看向她,漆黑的瞳仁給人一種不敢逼視的魔力。


    “原來,你並不是單純地來找我。”童謠的唇瓣露出幾分慘然,心下已經隱約猜到了陸屹楠的來意。


    陸屹楠掏出手機來,翻出一條短信,扔到童謠麵前:“這是我和鍾可欣結婚當天收到的短信,是不是你發的?”


    童謠接過手機,將那條短信一個字一個字練出來:“陸屹楠,你是有多賤,放棄一個守護你多年的女人,去娶一個親手殺死你親身骨肉的鍾可欣——”


    短信的下麵還附了一張圖,是鍾可欣做人流的手術同意書。乍一看,這短信確實是以童謠的口吻發的。再看那一張手術同意書,就更讓人聯想到她了。童謠是婦產科主任,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這些資料放在哪裏。當然,死去的鍾可


    情除外。


    “嗬……嗬嗬……”童謠輕笑出聲,“陸屹楠,你這迴真是枉做小人!”


    陸屹楠頓時一愣,眼眸微微眯起,“你什麽意思?”“什麽意思?”童謠眉目一挑,笑得癲狂,“鍾可欣這碼子事,我還真不知道!你仔細看看這單子上的日期,那段時間我去f市人民醫院交換學習,人家是有心要避開我,我


    還沒神通廣大到這種地步,遠在千裏之外,能洞悉a市發生的一切?”


    陸屹楠的側臉埋在陰暗之中,薄唇抿成一線。流水一般的歌聲從座駕前方的音響裏傳出,已經是淩晨一點,這是鍾可情生前最喜歡聽得節目《夜色溫柔》。女播音員放了一首歌,是trademark樂隊的《onlylove》


    ,原本是男人的歌曲,女人用嘶啞的聲音唱出來,倒別有一番滋味。


    此時此刻,陸屹楠的腦海裏突然晃過一個荒唐的想法——或許,鍾可情根本沒有死。


    “觸景傷懷?”童謠冷哼一聲,毫不顧忌地關掉了音響,扯著嘴角道,“陸屹楠,這可真不是你的風格!”陸屹楠的臉上明顯閃過幾分不悅,但他沒有說話,像是懶得開口。人,永遠都是失去後才覺得可貴。可情不在了,他細細迴想自己從前的所作所為,覺得自己真像個禽獸


    ,生活在陰暗角落裏的禽獸,借著女人一步步上位的禽獸!


    童謠見他一直不出聲,忍不住開口問道:“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次得罪的是鍾家,鍾家那兩口子雖然出國多年,但若是他們想要追究,你恐怕沒好果子吃……”


    “那又怎樣?”陸屹楠禁不住一聲冷哧。


    童謠覺察出他的異樣,諷刺道:“笑話!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你該不會是想放棄吧?”


    陸屹楠點燃一支煙,狠狠吸了一口,輕輕吐出,整個車子裏便布滿了煙霧,人與人之間也看得不那麽清晰了。


    他突然轉過頭,一本正經地看著童謠,問道:“如果我現在放棄,還來得及麽?”童謠被他一句話震懾住,一顆心忽上忽下,麵色嚇得慘白。她如今已經是流光醫院婦產科的第一人了,好不容易才混到今日這個地步,他卻輕飄飄地跟她說放棄,從前那


    些事情若是全部抖出來,她不敢想象,她的人生會崩塌成什麽樣子……陸屹楠見她被嚇到,忍不住嘲諷道:“嗬……當然來不及了。人死怎麽能複生呢?上天就是在懲罰我,我想要得到的東西,它總是讓我拿別的東西去換。而我這個人又貪得


    無厭,一次次地跟它交換,以至於我心愛的東西一件件離我而去,先是我母親,再後來是可情,還有我的兩個孩子——”


    陸屹楠神情落魄,看上去真的是累了。要想成為一個好人,並不難;但成為一個十惡不赦的壞人,並且一點點羞恥心都沒有,其實根本不可能。他幫可情和可欣做換心手術的時候,曾經發過誓,他一定會救迴


    可情,可是當他拿著最新研製的藥物去救她的時候,她已經……


    “可情的那個孩子……”童謠望著他,欲言又止。


    陸屹楠聞言,突然抬起頭,眸光一變,對上童謠的視線道:“謠謠,我雖然不愛你,但是我信任你,可情的孩子是交給你處理的,我不希望出任何差錯。”


    不愛她,但是信任她?


    嗬……這在童謠聽來是怎樣一種諷刺。


    童謠到嘴的話突然收迴,抿唇發狠道:“已經處理幹淨了。”


    “什麽?失手了?”鍾可欣望著殷氏,手死死握著紙杯,很快就將紙杯揉碎,杯中的水溢出來,流了滿地。


    殷氏垂著頭,麵上有幾分愧色:“大小姐,這次全怨我,是我安排得不夠妥善。”


    “奶娘!”鍾可欣眼下青黑一片,很明顯好幾日不曾睡好,“六年前的事情就要浮出水麵了,你難道不怕麽?我們要快點除掉季子墨,免得夜長夢多!”


    殷氏麵色一變,嚴肅道:“大小姐心裏頭著急,我都理解。但,眼下季子墨身邊有個男醫生陪著,跟得很緊,我們不好下手……”


    “醫生?什麽醫生?”鍾可欣眉頭一皺。自打被陸屹楠悔婚,她聽到醫生兩個字就會變得極為敏感。殷氏一愣,道:“姓賀,叫賀遲,是季子墨的家庭醫生,據聞是加利福利亞大學畢業的,家裏是f市的一個中層家庭。但是,我找人調查過他,網絡上現在能查到的資料全


    都無法考證,我們依照他在流光醫院填寫的家庭住址去過f市,那戶人家姓張,根本不是姓賀。”


    鍾可欣蹙眉:“想不到一個小小的季子墨,身邊居然還藏著這樣深不可測的人物。我聽說賀遲掛名在流光醫院,要不要我安排一個人監視他?”


    “不用,”殷氏眉頭一抬,“現在萬萬不可打草驚蛇。就這是綁架案來看,季子墨的智商並非我們想象的那般低下。我們對付她一個已經不容易,千萬別再去招惹賀遲。”


    “可是——”鍾可欣恨不得現在就將季子墨弄死,好毀屍滅跡。


    殷氏的嘴角緩緩勾起:“大小姐,你別擔心。這次雖然沒能弄死季子墨,但季子姍母女趁機入住季家,季子墨接下來的日子恐怕沒那麽好過!”季子姍是個胸大無腦的主,很容易受人煽動。季正剛將她藏在外麵養了十多年,素質教養自然不能跟季子墨相比。遇到這樣難纏的人,想必季子墨也無暇分身,去揭露六


    年前的真相吧!


    “奶娘,買兇殺人也好,借刀殺人也好,我隻求季子墨快點消失!”鍾可欣目光毒辣,那眼神仿佛是來自地獄的惡鬼,叫任何人看了都要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


    “大小姐放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殷氏麵容平靜,眼底閃爍著精光。其實弄不弄死季子墨並不重要,隻要讓她永遠沒機會開口,就算是她開了口,也沒人相信就行了!


    殷氏心中已經有了全盤計劃,但這一次,她並不想告訴鍾可欣。她要用自己的方式,守住六年前的秘密。季子姍這一昏迷,整整躺了兩天,醒來之後渾身叫疼不說,還動不動當著季老太太的麵,問鍾可情:“子墨妹妹,我占著你的房間,你不會介意吧?你要是介意,就告訴我


    ,我搬出去。”


    鍾可情自然不會跟她一般見識,笑眯眯道:“子姍姐姐,愛躺多久就躺多久,我當然不會介意。很快就要高考了,我隻是擔心子姍姐姐的身體……”


    季老太太笑道:“正剛不是說了麽?上次二十三校聯合模擬考,子姍拿了全市前十的名次,已經被c大提前錄取了。參不參加高考,根本就不重要了。”“是麽?”鍾可情的嘴角緩緩勾起,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季子姍的臉。上迴季子姍確實拿到了提前錄取的名額,但因為作弊嫁禍的事情,她的名額被取消了。鍾可情知道季


    老太太不清楚此事,所以故意提及……


    季子姍的目光躲躲閃閃,一驚一詫的,竟不知道要如何麵對老太太。


    “我怎麽聽說,c大最終在長郡高中隻錄取了一個人?”鍾可情挑眉望向子姍,“子姍姐姐,你應該也清楚此事的吧?”


    “我……”季子姍心頭一跳,被她嗆得啞口無言。


    季老太太麵上露出幾分疑惑:“怎麽?被錄取的人難道不是子姍麽?”


    鍾可情緩緩一笑,“奶奶,被c大提前錄取的那個人你也認識。是……”


    季子姍強自鎮定,可心裏頭已經是暗潮洶湧,再看向鍾可情的眼神,怎麽看怎麽古怪,讓她不覺不寒而栗。“是張小蝶!”不等鍾可情說出來,季子姍就迫不及待地先認了錯,“奶奶,先前冤枉子墨妹妹作弊,隻是一個誤會,可學校偏要深究……我認栽!我成績不差,再考一次,


    照樣能考上c大的!”


    季老太太臉上的笑容立馬就掛不住了,蜷緊手指,報以冷笑:“但願你能成功!”


    說罷,她砰得一聲重重關上房門,轉身離去。


    鍾可情望著不打自招地季子姍,忍不住覺得好笑。


    季子姍麵色鐵青,壓抑著心頭怒火,死死盯著鍾可情,仿佛下一刻就會衝上來,掐斷她的脖子。


    鍾可情上前一步,一把將她摁在了床頭,淩冽的目光掃過她的眉眼,“乖乖躺著,別再摔傷了腦子!”


    說罷,她也瀟灑離開。


    “你!你……”


    季子姍瞪著她的背影,一口怨氣堵在喉頭,難以泄憤。她隨手抓起床頭一本厚厚的字典,就朝著門口砸去——


    恰逢江美琴端著剛剛燉好的湯進來,鍾可情一個閃身,江美琴則被砸了個正著。


    哐當一聲,江美琴勞心勞力燉了兩個多小時的雞湯,全灑在了地板上。她的額頭剛巧被字典砸中,很快便紅腫了起來。


    鍾可情突然轉過身來,故意露出幾分不悅道:“江阿姨,子姍姐姐,你們小心點,別弄髒了我的房間——”江美琴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死白死白,她猛得迴頭,盯著鍾可情,目光兇狠地恨不得當即將她吃掉,鍾可情卻微微一笑,越過一直愣在原地發呆的江美琴:“江阿姨,我累了


    ,要迴房間休息,勞煩讓一讓。”


    “媽——”等到鍾可情走後,季子姍一個委屈,當即哭出聲來。


    江美琴一臉死灰色,冷眼對著她,指責道:“你太沉不住氣!作弊那件事,我剛剛在門外都聽到了,你就不該承認,隻可惜我來不及阻止你!”


    季子姍一臉茫然,“那我能怎麽辦?我不說,季子墨會說出來的——”“她若是說出來,就會讓季老太太覺得她對此事耿耿於懷,顯得她小家子氣。從你口中說出來,那是正合了她的心意!”江美琴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我怎麽生了你這麽


    笨的女兒?”


    季子姍聞言,也不再忍受,瞪著憤恨的目光望向對方:“我怎麽會有你這麽狠心的媽?”


    “你說什麽……”江美琴難以置信地望著她,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兒居然會跟她頂嘴。“我說,你是這個世界上最狠心的媽!”季子姍瞪著血紅的眼睛,哭訴道,“你為了你在季家的地位,居然狠心將我從二樓樓梯口推下去!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季子墨根本就


    沒碰到我,推我的人,是你!”


    “我那是為了你好……”江美琴解釋得力不從心。


    季子姍一下子失去了冷靜,厲聲反問:“為我好?你有沒有想過,從二樓那麽高的地方摔下去,我很有可能會摔死!你當真願意犧牲一個女兒,換取豪門媳婦的位置麽?”


    江美琴氣急敗壞地走到她床邊,冷哧一聲道:“起來!”


    季子姍一愣,下意識地抬頭,江美琴毫不猶豫地一揚手,當即給了她一巴掌。


    季子姍的臉上隨即就浮現出一個清晰可見的五指印,她瞪大了清冽的眼眸,難以置信地望著江美琴。長這麽大,江美琴還從來沒動手打過她!


    “人要賭得起!別作出這副別人都欠了你的樣子!”江美琴的聲音冷冽如冰。


    季子姍知覺得側臉上火辣辣地痛,到了眼角的淚水,生生忍住,差一點就要奪眶而出:“媽!你利用我也就罷了!你利用完了,還打我!”


    “你怎麽還是不識好歹?”江美琴喝斥一聲,“給我跪下!”


    季子姍嚇了一跳,硬生生跪下去。“從小到大,媽都一直護著你,寵著你,你想要什麽,我就算是砸鍋賣鐵,也要想盡辦法買來給你。我這樣對你,隻盼著你有一天能夠一躍成為上等人!我對你期望之高,


    你難道不知道?”江美琴越說越氣,“我都四十多歲了,半截身子快要入土了,我至於去跟沈惠潔那個賤人爭季夫人的位置麽?”


    季子姍垂著頭,咬著牙,想哭卻又不敢哭出聲來,隻能怔怔望著江美琴。江美琴額頭上冷汗直冒:“我怎麽也沒想到,我生出的女兒這麽笨!從月牙湖買兇殺人的事情開始,季子墨挖了一個又一個的陷阱,你就直挺挺地往下跳!我就當是季子墨太有心機,你剛剛跟她過招,還不夠老練,這些都算了,我不怪你,跌倒一次,下次不要再犯就好。可是你呢?你是半點上進心都沒有……居然合著外人,來質問你的親媽


    !”


    “可是你確實推了我下樓……”季子姍近乎失語。“我推你下樓怎麽了?”江美琴的聲音裏,帶了幾分冷酷,“我難道就不心疼自己的女兒?季老太太就不心疼你這個孫女兒?你以為賀遲這個醫生是吃白飯的麽?他能成為季


    子墨的私人醫生,救你就不在話下!”


    季子姍一怔,麵色漸漸平靜下來:“原來媽,想得這麽深——”江美琴看著淚水漣漣的季子姍,忍不住歎了口氣,俯下身子,伸手擦了擦她眼角的淚水,將她扶起來,道:“媽不是故意要打你要罵你,可是媽心裏頭急,想要你快些認清


    局勢。季家人各懷心思,隻有你和媽才能站在同一條戰線上……”


    “媽!”季子姍一把將江美琴抱住,“子姍知道錯了!子姍再也不忤逆你了!”


    江美琴看著自己的女兒,忍不住一陣心痛。


    季子姍突然抬起頭道:“我好不容易才進了季家,可是剛才又惹了老太太不開心,萬一等我傷好了,老太太將我趕出去該怎麽辦?”


    江美琴細細想了想,眼睛一亮道:“待會兒晚飯的時候,你乖乖去給季老太太道個歉、認個錯。這會兒季子墨跟賀遲扯得不清不楚,季老太太心裏頭應該正著急呢——”


    “媽的意思是……”季子姍望著江美琴的眼睛,嘴角也不由勾起。


    江美琴與她相視一笑。


    晚飯的時候,鍾可情被賀遲叫了出去,季正剛又因為公司有急事,沒有迴來,隻剩下江美琴母女和季老太太一起吃飯。季子墨的化妝台上放著的都是高檔化妝品,季子姍心想著不用白不用。她在江美琴的指導下,特意梳妝打扮了一番,又從季子墨的衣櫃裏,跳出一件看上去貴得驚人的裙


    子穿上。


    季老太太和江美琴早早就坐在了餐桌旁,這時盛裝打扮的季子姍從二樓樓梯口緩緩走下來。


    “老太太,你看呐——”江美琴指了指美麗的女兒,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就是要以這樣高傲的姿態出現,不用跟季子墨去比聰慧,僅僅靠著出色的外表,一樣能引起季老太太的興致。


    “子姍的傷,好了?”季子姍儀態萬方的出現,有那麽一刹那確實驚花了季老太太的雙眼。她這個流落在外的孫女兒,細細打扮之後,倒也不比季子墨差多少。隻是,季老太太一想起季子姍陷


    害季子墨的事情,眉頭就微微蹙起,壓製住了心頭的驚喜。


    “她方才還覺得頭痛,可是子姍說她做錯了事,一定要親自下樓,跟老太太賠禮道歉才行。”


    江美琴的目光緊緊注視著季老太太,季老太太嘴上雖然沒說什麽,可她的餘光時不時瞥向季子姍。


    季老太太抿著唇沉思著,忽而上菜的李嫂笑出聲來,道:“先前沒覺察出來,子姍小姐這麽穿,可真美——”


    季子姍緩步走下樓梯,高揚著頭,理所當然地接受著誇獎。


    李嫂突然“咦”了一聲,道:“子姍小姐這身衣裳看著可真眼熟,子墨小姐在去年的公司年會上似乎穿過……”


    季老太太這才抬起頭來,細細打量著季子姍。她身上穿了一件米白色的蓬蓬裙,let’sgo的新款,算不上什麽特別出名的牌子,但是季子墨從小鍾愛,所以季老太太對這個牌子的衣服關注得也多一些。高高豎起的腰身


    ,將季子姍一直引以為豪的曼妙身姿展露無遺。裙擺之上,手工繡著幾朵小花,讓她整個人看上去更為精致。


    季子墨的裙子,穿在季子姍身上,有著同樣吸引人的效果。


    念及此,季老太太的心思,微微一動。季子姍走到最後一節樓梯的時候,故意伸手風情萬種地攏了攏耳邊的碎發,就像所有大家閨秀做的那樣,站在台階下方,步子停了停,理所當然地迴頭,像是有人在等著


    她似的。季老太太麵色沉靜,心底卻隱隱泛起一絲漣漪。她知道季子姍是在學習大家閨秀的儀態舉止,也知道季子姍是故意做給她看的,可她學得確實很好,讓她忍不住動了別的


    心思。


    “我和子姍臨時搬進季家住,連件像樣的衣裳都沒帶。子姍要向季老太太認錯,又怕失禮,才找了子墨的一件舊禮服來穿。”江美琴斟詞酌句道。


    眾所周知,富貴人家的禮服從不穿第二次,江美琴這樣一說,就把季子姍擅自拿季子墨衣服的過錯,全部掩蓋了去。


    季老太太深深皺起眉頭,望著江美琴,漫不經心道:“我雖然不太認可你,可你把我的孫女兒確實生得很美。”


    季老太太這樣說,很明顯是承認了季子姍在季家的位置,江美琴忍不住一陣欣喜。


    “都坐下,吃飯吧。”季老太太沉聲道。


    季子姍這才乖乖入座,低低喚了一聲“奶奶”。


    季老太太垂頭夾著菜,看似心不在焉道:“我讓人去學校了解了一下情況,你陷害子墨作弊的那件事,我清楚了……”


    “奶奶,我知道我做錯了事,我心裏頭愧疚,才特意來向奶奶認錯。”季子姍低下頭,乖巧道。


    季老太太精明得很,在商場上混了這麽多年,屹立不倒,已然活成了人精。江美琴母女打得那點兒心思,她怎麽可能看不透。


    “罷了,我姑且當做小墨害你摔下樓梯,你們一人一件錯事,算是扯平了。”


    老太太心裏頭原本是偏向季子墨的,可偏偏季子墨今晚跟著賀遲出去應酬,讓她的心裏沒由來的一陣煩躁。既然季子姍母女換著法子討好她,她也沒必要不待見人家。


    季子姍一聽,當即喜形於色,驚歎道:“真的麽?奶奶,你真的原諒我了麽?”


    季老太太眉頭不由一皺,“淑女,是由內而外的。你學得還不夠,往後要控製自己的情緒。不管你聽到有多令人振奮的消息,你都隻可以抿唇淺笑。”


    “是,子姍受教了。”季子姍的心底又是一陣喜悅,但礙於季老太太方才說的話,她全全壓製下來。


    “媽,子姍她……”


    “別喊我媽,我承認子姍這個孫女兒,不代表我一定要承認你這個所謂的兒媳婦!”


    江美琴剛要說些什麽,就被季老太太一口打斷。


    季老太太心裏頭有一把天平,天平的兩端分別的是季子墨母女和季子姍母女,她小心翼翼地控製著,才能穩住這個家。“是,老太太。”江美琴強壓住內心的怒火,維持著笑意道,“我聽聞,季氏的合作夥伴,謝家大少爺的父親謝雲謝老爺子後天要迴國了。正剛明天剛巧要去香港出差,沒法


    子接待。小墨又沉默寡言,不善交際。不如讓我和子姍一起去接機?”


    季老太太眉頭一垂,握在手裏的筷子緊了緊。原來她們母女打得是謝家的主意。江美琴見季老太太沉默不語,趕忙又道:“我聽說謝老爺子喜歡打台球,子姍在學校裏是台球社的社長,他們兩個一定有共同語言。謝家跟季氏,生意上有著很多來往,這


    層關係總是要處理好的——”


    季老太太狐疑地望著季子姍,“你真會打台球?”


    季子姍誠懇地點頭,“學了有幾年了,打得不算差。”


    季老太太嘴角泛起一絲微笑,看樣子江美琴母女這迴事做足了功夫。江美琴見季老太太還不發話,心中已經隱約有些著急,細想一下,又給她提了個醒,道:“我聽聞前幾日謝大少爺和子墨交往的消息並不真實,子墨似乎對謝少爺沒有想象


    之中那樣熱情,子姍和子墨年齡相仿,其實子姍可以……”代替季子墨和謝家聯姻。


    最後幾個字她沒有說出來,但老太太心如明鏡,又怎麽會猜不透。季老太太突然抬起頭,目光清冷地望向季子姍,問道:“謝家大少爺謝舜名,母親是金牌影後唐穎,父親是地產界巨賈謝雲。家世傲人不說,他自己又生得一表人才,留洋鍍金歸來,現在又是業界炙手可熱的心髒科新人。他看上去這麽完美,你知不知道他其實有一個致命的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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