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陘城書館之內，殘劍所化身的高山地位頗高，僅在老館主之下，不過他所居住的房舍卻十分簡潔，屋內並無太多擺設，布置卻十分雅致有序，顯示出主人良好的生活涵養。
如月將一壺酒、兩個酒樽放在桌上，悄悄瞪了林青羽一眼，然後老老實實的退出了房門。
殘劍歉意道：“小xiong弟不要在意，如月是對我的安危太敏.感了，所以才會對你這樣排斥。”
“無妨。”林青羽擺了擺手，莞爾道，“說起來，如月姐對我懷疑是正理，殘劍先生對我如此信任才奇怪。”
殘劍執壺倒酒，眸光看著琥珀色的酒漿緩緩注滿酒樽，靜靜的道：“劍如其人，yin險小人用不出大氣堂皇的劍，我相信自己的眼睛。”
林青羽端起酒杯，笑道：“在下該敬先生一雙慧眼！”
“嗬嗬，請！”
殘劍淡淡一笑，滿飲杯中酒，擦拭一下唇邊酒漬，認真道，“小xiong弟說此來為刺秦之事，此間別無六耳，請明言。”
林青羽想了想，徑直問道：“先生認為秦王該殺麽？”
殘劍劍眉輕揚，深深地看著他，肅然道：“該殺，但不能殺！”
林青羽拊掌道：“讚同！”
“……”
殘劍大感意外，他以刺秦而聞名天下，如今卻說出“秦王不可殺”之言，本以為會被對方大加駁斥，可沒想到對方居然讚同自己的說辭，倒讓他一時間怔在了那裏。
“自周君權旁落，數百年來，烽煙四起，戰火連天，百姓苦不堪言，需要一位手腕強硬的君主出麵，將各諸侯國合而為一，才有將戰火消弭的可能。”林青羽端著酒樽，侃侃而談，“當今之世，秦國力最強，秦王政也算得上是英明神武，天下歸一之期已然不遠。對於六國來說，秦王該殺，可對於天下來說，秦王不能殺。一個人的痛苦，於天下人比，便不再是痛苦，六國與秦國的仇恨，放到天下，也不再是仇恨。”
殘劍認真聽著，唇邊浮起一抹混雜著苦惱、悵惘的笑容，半晌垂下了眼簾，將杯中殘酒一口飲盡，輕輕搖了搖頭，歎息道：“如果她也能像你一樣理解我的苦衷，那該多好……”
“殘劍先生是在說飛雪先生吧？”林青羽拿起酒壺，為他倒滿酒樽，淡淡道，“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說起來輕鬆，可是能做到的又有幾人？聽聞飛雪先生本為趙國大將趙震之女，秦趙之戰中趙震將軍身亡，傳下飛雪劍給她，家仇國恨，飛雪先生看不開也屬正常。”
“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說得好！”殘劍舉樽，大笑道，“憑這兩辭，我就該迴敬你一杯！”
林青羽暗叫慚愧，卻也沒有辯解，舉樽和了一杯。
殘劍擦去酒漬，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問道：“你既然不想刺殺秦王，又為何前來尋我？”
“因在下與先生有同樣的煩惱。”林青羽歎了一口氣，“飛雪先生看不開國仇家恨，在下恩師同樣看之不開。”
殘劍挑眉：“哦？”
林青羽苦笑道：“在下恩師無名，本為趙人，因秦趙之戰而流落秦境，為秦人撫養長大，自從知曉身世起便十年練劍，矢誌刺秦報國仇家恨。在下無意間得知恩師所想，也曾多次苦勸，卻難以更改恩師執念，為此苦悶不已。”
殘劍聽了，苦笑連連，舉樽一敬。
同樣的觀念，同樣的煩惱，讓兩人之間頓覺親近了許多。
飲盡樽中酒，殘劍似是微有醉意，嗟歎道：“兩年前，我與飛雪聯手闖入秦宮，可見到秦王，我卻放棄了，飛雪從此不再理我。我無可奈何，你有何打算？”
林青羽執樽起身，在原地踱了幾步，緩緩道：“兩年前，兩位刺殺秦王，三千鐵甲不能擋，從此秦王無一日可得安睡，殿外鐵甲增至三萬，更嚴令沒有命令，任何人不得近身百步之內，就算兩位再度聯手，也很難再輕易攻入秦宮威脅秦王性命。恩師劍術雖然高絕，卻絕不可能超越兩位聯手，想要刺殺秦王隻有一法……”
殘劍神色一動：“以大功勞近秦王之身！”
林青羽道：“秦王法令：有破刺客長空者，賞千金，封千戶侯，上殿二十步，與王共對飲。刺客殘劍、刺客飛雪，有誅殺二人任何一人者，賞萬金，封五千戶侯，上殿二十步……而長空與我恩師正是至交好友。”
殘劍聞弦歌而知雅意，慢慢點頭道：“有了長空銀槍，再加上我或者飛雪任何一人幫助，他便可上殿直麵秦王……”
“不錯。”
殘劍皺眉：“若你老師前來，我自可拒絕於他，可是飛雪……”
“飛雪先生定會同意恩師的主意。”
林青羽替他說了出來，隨著卻又搖頭道，“其實就算飛雪先生拒絕恩師，恩師依舊不會放棄，有了長空銀槍，已足以使他豁出性命去搏上一搏。”
“十年練劍，隻為刺秦，哪裏是輕易可以放棄的？”殘劍歎了口氣，眼睛裏湧起痛苦的氣息，顯然是想起了飛雪，“既無法勸服你的恩師，你又做何打算？”
林青羽輕輕躬身施禮：“秦趙全麵開戰之時，恩師必至陘城，希望殘劍先生能以天下之利相勸恩師一二，至於我……既然無法阻攔恩師刺秦之舉，我唯有去一趟鹹陽，為恩師尋找一條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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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不難，隻是……”殘劍看著他，認真問道，“如果無名執意刺秦，又得長空、飛雪之助，你就不怕他真的成功，天下一統再起波瀾？”
林青羽朗聲一笑：“因為在下深知恩師也是心懷天下之人，隻是為仇恨蒙蔽了雙眼，當他見到秦王，多半也會如先生一般放棄刺秦之舉，隻是……正所謂覆水難收，到了那時，就算後悔也為時已晚，所以我要去鹹陽，為恩師求一條生路。”
殘劍沉默片刻，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他一陣，忽然道：“你可願隨我習劍？”
林青羽怔了怔，忙道：“殘劍先生劍術絕世，在下自然欲求一見。”
“好！”
殘劍拍一拍手，“自明日起，我傳你儒家劍道……”
林青羽遲疑道：“可是……”
殘劍擺手道：“不用怕誤了時間，你的劍道根基已然十分牢固，我要傳你的僅是劍理，不需要花費太多時間。”他笑了笑，又道，“等你領悟劍意，前往鹹陽之後，既可以自保安危，萬一無名刺秦之舉出現變數，你也可有彌補變數的資格。”
“多謝先生！”林青羽恭敬行禮。
殘劍又告誡道：“還有一點你要記住，在飛雪麵前，你要說是我好友弟子，切不可提及刺秦之事。”
“學生明白！”林青羽頷首。
殘劍望了望窗外明月，微微揚起清瘐的下巴，漫聲歎道：“飛雪雖不再理我，可我知道她仍然關心著我，你為我半個弟子，她就算對你冷言冷語，卻絕不會真的薄待於你。她的道家劍重意不重招，相對於我的儒家劍，對你更加合適。”
林青羽恍然道：“學生懂得了。”
………………
如月將一壺酒、兩個酒樽放在桌上，悄悄瞪了林青羽一眼，然後老老實實的退出了房門。
殘劍歉意道：“小xiong弟不要在意，如月是對我的安危太敏.感了，所以才會對你這樣排斥。”
“無妨。”林青羽擺了擺手，莞爾道，“說起來，如月姐對我懷疑是正理，殘劍先生對我如此信任才奇怪。”
殘劍執壺倒酒，眸光看著琥珀色的酒漿緩緩注滿酒樽，靜靜的道：“劍如其人，yin險小人用不出大氣堂皇的劍，我相信自己的眼睛。”
林青羽端起酒杯，笑道：“在下該敬先生一雙慧眼！”
“嗬嗬，請！”
殘劍淡淡一笑，滿飲杯中酒，擦拭一下唇邊酒漬，認真道，“小xiong弟說此來為刺秦之事，此間別無六耳，請明言。”
林青羽想了想，徑直問道：“先生認為秦王該殺麽？”
殘劍劍眉輕揚，深深地看著他，肅然道：“該殺，但不能殺！”
林青羽拊掌道：“讚同！”
“……”
殘劍大感意外，他以刺秦而聞名天下，如今卻說出“秦王不可殺”之言，本以為會被對方大加駁斥，可沒想到對方居然讚同自己的說辭，倒讓他一時間怔在了那裏。
“自周君權旁落，數百年來，烽煙四起，戰火連天，百姓苦不堪言，需要一位手腕強硬的君主出麵，將各諸侯國合而為一，才有將戰火消弭的可能。”林青羽端著酒樽，侃侃而談，“當今之世，秦國力最強，秦王政也算得上是英明神武，天下歸一之期已然不遠。對於六國來說，秦王該殺，可對於天下來說，秦王不能殺。一個人的痛苦，於天下人比，便不再是痛苦，六國與秦國的仇恨，放到天下，也不再是仇恨。”
殘劍認真聽著，唇邊浮起一抹混雜著苦惱、悵惘的笑容，半晌垂下了眼簾，將杯中殘酒一口飲盡，輕輕搖了搖頭，歎息道：“如果她也能像你一樣理解我的苦衷，那該多好……”
“殘劍先生是在說飛雪先生吧？”林青羽拿起酒壺，為他倒滿酒樽，淡淡道，“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說起來輕鬆，可是能做到的又有幾人？聽聞飛雪先生本為趙國大將趙震之女，秦趙之戰中趙震將軍身亡，傳下飛雪劍給她，家仇國恨，飛雪先生看不開也屬正常。”
“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說得好！”殘劍舉樽，大笑道，“憑這兩辭，我就該迴敬你一杯！”
林青羽暗叫慚愧，卻也沒有辯解，舉樽和了一杯。
殘劍擦去酒漬，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問道：“你既然不想刺殺秦王，又為何前來尋我？”
“因在下與先生有同樣的煩惱。”林青羽歎了一口氣，“飛雪先生看不開國仇家恨，在下恩師同樣看之不開。”
殘劍挑眉：“哦？”
林青羽苦笑道：“在下恩師無名，本為趙人，因秦趙之戰而流落秦境，為秦人撫養長大，自從知曉身世起便十年練劍，矢誌刺秦報國仇家恨。在下無意間得知恩師所想，也曾多次苦勸，卻難以更改恩師執念，為此苦悶不已。”
殘劍聽了，苦笑連連，舉樽一敬。
同樣的觀念，同樣的煩惱，讓兩人之間頓覺親近了許多。
飲盡樽中酒，殘劍似是微有醉意，嗟歎道：“兩年前，我與飛雪聯手闖入秦宮，可見到秦王，我卻放棄了，飛雪從此不再理我。我無可奈何，你有何打算？”
林青羽執樽起身，在原地踱了幾步，緩緩道：“兩年前，兩位刺殺秦王，三千鐵甲不能擋，從此秦王無一日可得安睡，殿外鐵甲增至三萬，更嚴令沒有命令，任何人不得近身百步之內，就算兩位再度聯手，也很難再輕易攻入秦宮威脅秦王性命。恩師劍術雖然高絕，卻絕不可能超越兩位聯手，想要刺殺秦王隻有一法……”
殘劍神色一動：“以大功勞近秦王之身！”
林青羽道：“秦王法令：有破刺客長空者，賞千金，封千戶侯，上殿二十步，與王共對飲。刺客殘劍、刺客飛雪，有誅殺二人任何一人者，賞萬金，封五千戶侯，上殿二十步……而長空與我恩師正是至交好友。”
殘劍聞弦歌而知雅意，慢慢點頭道：“有了長空銀槍，再加上我或者飛雪任何一人幫助，他便可上殿直麵秦王……”
“不錯。”
殘劍皺眉：“若你老師前來，我自可拒絕於他，可是飛雪……”
“飛雪先生定會同意恩師的主意。”
林青羽替他說了出來，隨著卻又搖頭道，“其實就算飛雪先生拒絕恩師，恩師依舊不會放棄，有了長空銀槍，已足以使他豁出性命去搏上一搏。”
“十年練劍，隻為刺秦，哪裏是輕易可以放棄的？”殘劍歎了口氣，眼睛裏湧起痛苦的氣息，顯然是想起了飛雪，“既無法勸服你的恩師，你又做何打算？”
林青羽輕輕躬身施禮：“秦趙全麵開戰之時，恩師必至陘城，希望殘劍先生能以天下之利相勸恩師一二，至於我……既然無法阻攔恩師刺秦之舉，我唯有去一趟鹹陽，為恩師尋找一條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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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羽朗聲一笑：“因為在下深知恩師也是心懷天下之人，隻是為仇恨蒙蔽了雙眼，當他見到秦王，多半也會如先生一般放棄刺秦之舉，隻是……正所謂覆水難收，到了那時，就算後悔也為時已晚，所以我要去鹹陽，為恩師求一條生路。”
殘劍沉默片刻，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他一陣，忽然道：“你可願隨我習劍？”
林青羽怔了怔，忙道：“殘劍先生劍術絕世，在下自然欲求一見。”
“好！”
殘劍拍一拍手，“自明日起，我傳你儒家劍道……”
林青羽遲疑道：“可是……”
殘劍擺手道：“不用怕誤了時間，你的劍道根基已然十分牢固，我要傳你的僅是劍理，不需要花費太多時間。”他笑了笑，又道，“等你領悟劍意，前往鹹陽之後，既可以自保安危，萬一無名刺秦之舉出現變數，你也可有彌補變數的資格。”
“多謝先生！”林青羽恭敬行禮。
殘劍又告誡道：“還有一點你要記住，在飛雪麵前，你要說是我好友弟子，切不可提及刺秦之事。”
“學生明白！”林青羽頷首。
殘劍望了望窗外明月，微微揚起清瘐的下巴，漫聲歎道：“飛雪雖不再理我，可我知道她仍然關心著我，你為我半個弟子，她就算對你冷言冷語，卻絕不會真的薄待於你。她的道家劍重意不重招，相對於我的儒家劍，對你更加合適。”
林青羽恍然道：“學生懂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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