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詭異的沉默在兩人之間流轉,杜家叔父差點站不穩,直接倒在地上,以一種驚悚的目光將頭頂上的那棵大樹看著。


    他望著杜子衡藏身的那個位置,一時心有所感,目光詭異的朝水潭邊的某個位置看去。


    安澤清接下來的話證實了他心底的猜測。


    “小施主藏身在樹上時,我正在水潭那兒……”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也就算了,偏偏要做出一副很為難的樣子。


    杜家叔父用眼神渾身上下的將他打量了一遍,一個光禿禿的腦袋,一身半舊不新的僧袍,還有在滴水的臉頰以及手中未幹的手帕。


    他家侄女又是作了什麽孽哦,竟敢偷看一個小師傅洗澡!


    杜家叔父羞於見人,恨不得立刻挖個洞將自己埋起來,一張老臉漲得通紅,一直紅到脖子根,他眼神遊移,不敢再看麵前的和尚,多看一眼,便覺得心中的罪過深重一分。


    他麵紅耳赤的朝安澤清抱拳,一張老臉紅得不像話:“小師傅,我這就去將那孩子捉迴來教訓一番,改日定讓他登門向您道歉!”


    太丟臉了,簡直太丟臉。


    要是讓其他家族知道他們杜家出了一個會偷看人小和尚洗澡的姑娘,他們杜家的臉麵該往何處放?


    恐怕日後所有的杜家姑娘說親都難了!


    說完,他連問都不問之前問的那個問題,隨便找了一個方向便追了過去。


    而偏偏他所跑向的那個方向正是之前安澤清一直用眼神示意他,讓他心中留下印象的羊腸小徑。


    看著那人消失在小徑盡頭,安澤清這才滿意的笑了笑。


    這條路的終點隻有一個。


    等會兒,那叔侄兩人便會在裏麵見麵了。


    到時候會發生什麽不言而喻。


    不過,一個姑娘家做出那麽出格的事情,哪怕年齡再小都會被捉迴去教訓一頓吧?


    如此一來,他的苦心也就不白費。


    果不其然,與安澤清想象的一模一樣,那條路最終的通往地點隻有一個,而杜子衡又被那裏的美景吸引去了,半天沒有離開。


    當杜子衡在花叢中捉蝴蝶的時候,他眼角餘光發現羊腸小徑裏突然出現了一個熟悉的人影,後背一麻,想要逃跑已然來不及,因為杜家叔父的腿很長,三兩步跨上來,她就再無逃跑之餘地。


    杜家叔父很快在那裏捉到他,不容她反抗,一隻手頂著她的後衣領子,如提小雞一般將她提了迴去,一邊走一邊嘴裏還在氣急敗壞的低聲罵道。


    “我說你這孩子怎麽一點也不讓人省心,這一次我可是背著你太奶奶將你帶出來的,你要是在外麵惹了事,等迴去之後,不止你得說受罰,我也得被你連累!”


    杜家叔父心裏那個氣啊,可就算找到了,他又不能對這個侄女又打又罵,畢竟這可是個姑娘,而不是家裏那些怎麽打怎麽罵都不會壞的小子們。


    杜子衡很無辜的在半空中晃蕩著腿,睜大了眼睛故作迷茫的望著眼前一臉氣急敗壞的自家叔父,本有些心虛,以為他是知道了今天自己的所作所為,可轉念一想,他又不可能恰巧碰到那個和尚,怎麽會知道她做的好事呢?


    這麽一想,她整個人的活力瞬間恢複,膽子又大了起來,故意笑嘻嘻的在半空中踢著腿:“叔父,我又做了什麽讓您這麽生氣?我今天可是安分的很,除了偷偷跑來這裏追蝴蝶之外,再也沒做其他出格的事了。”


    是的,除此之外她再也沒做任何的事情。


    要將在水潭旁邊發生的一切忘之腦後,這樣的話才能不被家裏的人知道。


    她也才可以堅守自己的秘密,以免日後被那個小和尚知道了以後找她麻煩。


    是的,她這個人最討厭麻煩了。


    杜家叔父聽了杜子衡死不悔改的話之後,氣得直接翻了一個白眼,連額上的青筋都冒了出來。


    他發誓,這要是他自己的孩子,現在鐵定已經棍棒伺候了,哪管她是姑娘還是小子。


    隻可惜這位偏偏不是。


    他也懶得跟她講道理,直接說道:“你這丫頭也太不講道理,出門在外不好教訓你,等迴去之後,咱們祠堂中見!”


    不能忍了,完全不能忍了。


    要是再忍下去,誰知道日後這丫頭會做出多麽恐怖的事情?


    今日哪怕迴去後會被祖母一同教訓,他也必須將這丫頭的陋習給改過來,不然以後連說人家都難!


    到了那時候,他還有何顏麵麵對外出上任的哥哥嫂子?


    一天要到祠堂中解決這件事,杜子衡立馬知道事情大條了,並不如她想象中的那麽簡單。


    她一著急,掙紮的動作就劇烈了兩分,惹得杜家叔父差點直接將它扔出去,而她自己還猶然不覺,急急的說道:“叔父,我真的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怎麽嚴重到要去祠堂了?!”


    那可是祠堂啊,從來都隻處理些大奸大惡之人。


    她是做了什麽才會讓叔父認為她已經到了大奸大惡的地步?


    迴想起今天所做之事,除了偷窺別人這一件有點出格以外,其餘的事情她就再也沒做過了啊!


    杜家叔父卻已不聽她的辯解,隻因這孩子從小就嘴皮子利索,沒理也能說出三分道理,死的都能被她說成活的。


    聽她說的多了,到最後反倒會被她說服,所以一路上他硬是憋著一口氣,任她說破了嘴皮子,說得口幹舌燥,不止不搭理她,連眼角餘光都沒給她一個。


    隻一隻手堅定的提著她的後領子,免得這家夥又竄入人群,三兩下跑不見,到時候要發動全府的人力氣找。


    杜府的人見自家四爺怒氣衝衝的提著三房三姑娘的衣領迴來,個個心中都忍不住著急,其中有幾個有眼色的連忙跑到老夫人的院子去請府中主事的人前來。


    四爺的脾氣一向最好了,在府中麵對犯錯了的下人也從來不會過多苛責,對府中的少爺小姐們更是和藹慈愛,平日裏有什麽好事都想著他們,哪怕外出做正事,也不忘給他們帶幾件小東西迴來討他們的歡心。


    能讓一向脾氣溫和的四爺生這麽大一場氣,也不知三姑娘是做了什麽孽!


    雖然三姑娘平常是調皮了些,總是給府中惹些不大不小的禍事,但再怎麽樣那也隻是一個姑娘,肯定受不住杜家的家法。


    眾人紛紛奔走,整個杜府都熱鬧了起來。


    “不好了,四爺帶三姑娘去祠堂了!快去找太夫人來說情。”


    “你去通知二姑娘,我去叫大姑娘過來。”


    “叫大姑娘和二姑娘有什麽用,還不如直接叫大爺過來。”


    “算了算了,都去請過來,都去請過來。三姑娘都進祠堂了,看來這件事真的很嚴重。”


    所有下人們都行動了起來,該去請太夫人的去請太夫人,該去叫大爺的就去叫大爺。


    杜府陷入一片騷亂,不止太老夫人知道此事,連三房的其他兩位姑娘都聞訊趕了過來,朝著祠堂的方向一擁而上。


    杜子言當時正在繡房中,與繡娘學習雙麵刺繡之術,得知自家小妹被四叔帶迴來直接去了祠堂,嚇的不小心紮到了自己的手指,繡娘見她的心神不寧,勉強留下來也繡不出什麽好東西,就放她暫時離開。


    杜子壽在半道上碰到了自己的二妹,杜子言正提著裙擺朝祠堂的方向小跑過去,被她半道上叫了下來:“二妹,你等一等。”


    杜子言聞聲停了下來,轉身看向同樣神情焦急的杜子壽,麵色一鬆說道:“大姐,你也得到消息了嗎?四叔要把三妹放在祠堂中執行家法。”


    杜子壽點了點頭,姐妹二人並肩而行:“也不知道那丫頭做了什麽樣的事,竟能惹得四叔發這麽大一通火,等會兒到了那兒你別亂說話,一切交給大姐。”


    那個小妹從來就沒讓她們省心過,本以為在家中胡鬧也就算了,這一次竟然連一向好脾氣的四叔都動怒了,可想而知她到底做了多大的錯事兒。


    他們杜家三房三個女兒,就數杜子壽的年齡最大,今年已經十四了,再過一年便能開始相看人家,若是速度快的話,下半年便能定好親事了。


    現在父母俱都外出,三房裏能說上話的也隻有她了,等會見勢不好她必定要站出去為三妹說幾句好話,求求情,但二妹就不一樣了,二妹年齡也小,說的話那些大人不會放在心上。


    杜子言擔憂的說道:“大姐,要是等會四叔實在太生氣的話,你也不要直接和他硬杠上,咱們先去求求太奶奶,有他奶奶在,四叔再生氣,總也不能將三妹直接打死。”


    說到向太奶奶求情,杜子壽就憋了一肚子的氣,她狠狠的握了握拳頭,眉目間的擔憂仍舊未散去,反倒越來越嚴重。


    “你別忘了,三妹被太奶奶下了禁足令,她本應該安分的待在家中哪兒也不能去,是她央求四叔帶她出去的,結果出去又惹了禍迴來,你覺得太奶奶還會為她說好話嗎?”


    到時候太奶奶不止不會為三妹求情,反倒會一同責怪四叔。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賢妻止於禮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邊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邊花並收藏賢妻止於禮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