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幾天,因為東郭王異想天開的想法,黎禮被嚇得整整三天沒敢再踏進王宮一步,哪怕東郭王身邊的俞無名親自前來公主府邀請,她也對其避而不見。


    開玩笑,她很清楚自己新認的爹還沒有打消想讓她做女王的想法,她要是這時候湊上去,豈不是自投羅網,斷絕自己的後路?


    正因為她的躲避,所以在王宮內的藏悠殿裏每天多了一項例行詢問。


    “今天公主還是不願意進宮嗎?”東郭王聲音幽冷,好似所有人都欠了他許多銀兩未還。


    “公主今天依舊身子不適。”俞無名擦了擦額頭上並不存在的汗珠,對於這父女倆的做派心中甚是無語。


    一個在追,一個在躲,一個不願勉強,另外一個悠閑自得。


    他十分為王上感到憋屈,都恨不得出餿主意幹脆直接讓人將公主綁進王宮得了。


    然而並沒有什麽用。


    當他提出這個想法時還被王上借以懲戒了一番。


    想來,他們都樂在其中,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偏偏每次他前去公主府請人還不能兩手空空,總是會帶著各種各樣的賞賜,各種稀世珍寶如流水一般流進了公主府的庫房裏,讓他一個見慣了寶物的太監都覺得眼熱。


    王上就像是想把這些年欠公主的全部一次性補上,又因為一時間沒有找到最好的補償,所以才會這樣。


    當初太子出生的時候都沒得到皇上如此的恩寵!


    這一下,王上的舉動可謂在朝堂中捅了馬蜂窩。


    朝中大臣們都在揣摩王上的意思,並且京都中隱隱有了風言風語,說是王上想改立太子。


    然而對於這一切,王上不僅不加以製止,還饒有樂趣的做一個旁觀者,任由風言風語傳的越演越烈,甚至連宮中都聽到了風聲。


    然而事件的另外一位主角——太子殿下也對此不置可否。


    俞無名心裏越來越疑惑,隨著公主的迴來,他越來越摸不清王上心裏在想什麽了。


    要是以前的王上,他並不覺得王上會做出任何異常的舉動。


    但是現在,每當看著王上若有所思的表情,他心裏卻有了一種隱隱的不確定之感,仿佛那些流言真的有可能會變成事實。


    俞無名永遠不會知道,而事實正是這樣,曾經東郭王動過那樣的心思,想親自培養出來一代女王,但最後卻被拒絕了。


    正是因為黎禮的拒絕,所以這些天東郭王一直在想該如何處理這件事情,他不可能將當初的事當作什麽都沒發生,也不可能啞巴吃黃連。


    王後陳佳容暫時被幽禁在常青宮裏,對外隻說王後身體不適,需要休息,後宮中一切事務由赫連貴妃代為處理。


    無論其他人怎麽想,但既然是王上親口給出解釋的,那麽不管真相如何,他們都必須相信。


    東郭王心中憂鬱。


    若是真的要讓太子繼位,那不能殺陳佳容,更不能留下陳佳容


    王後心胸狹窄,會影響太子的判斷。


    而就在他猶豫該怎麽處理的時候,當事人東郭太子親自找上了門。


    俞無名小聲的通報了消息,卻見王上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心裏不由得猜測,其實這些天王上一直都在等太子。


    也是,父子哪有隔夜仇,就算王後做了一些不理智的事,王上也不可能至此對太子不管不顧。


    “讓他進來,俞無名留下伺候,其餘的人全部下去。”


    原本想離開避嫌的俞無名從善如流的重新站迴東郭王的身邊,低著頭看腳尖。


    東郭太子從外麵大步走了進來,目光在觸及到屋子裏麵的俞無名時,動作沒有絲毫停頓,


    朝著東郭王作揖行禮:“兒臣拜見父王。”


    “太子免禮。”東郭王放下手中的奏折,讓太子近身,隨手將旁邊一份還未做批改的折子遞給他,問道:“太子對折子上所問之事有何想法?”


    這是陳家遞上來的,言語間都在試探他有沒有想改立太子的想法。


    雙手接過奏折,東郭太子麵色不改,細細的將奏折上的每一個字都看進了眼中,淡淡的迴著東郭王問的話:“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陳家借越了。”


    東郭王點頭:“確實如此,那太子認為該如何處理陳家的事?”


    這本奏折上有的不僅是試探,還有言語用的責怪與犯上,將東郭太子誇了一遍又一遍,又將黎禮貶入塵埃,其中心思再明顯不過。


    而東郭王所問也不隻是簡單指該如何處理這本奏折,他是在委婉的詢問東郭太子該如何對待被幽禁在常青宮的那一位。


    被關禁閉的這幾天,陳佳容仍舊不安分,幾次三番試圖向外界傳遞消息不說,甚至還在房中肆意謾罵,半點也沒身為一國之後的氣度。


    陳佳容已經喪失了一後之德。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那一天東郭王與她說的那一番話。


    看明白了東郭王眼中的意思,東郭太子麵色微微一變,終於不複之前的平靜。


    俞無名雖低著頭,但卻十分清楚父子兩人之間的暗流洶湧。


    王上在逼太子做抉擇。


    若是太子無法舍棄陳家,那坐在王位上的可能不會是他。


    放眼東郭百年曆史,從未有過外戚幹政的跡象出現。


    可陳家的所作所為,已經在無限接近外戚幹政了,王上不可能無動於衷。


    俞無名暗中搖了搖頭,隻盼太子能看得開些,別被一些雜碎們汙了眼。


    王後他不敢罵,但陳家他一點也不怕。


    “兒臣今日前來正是因為此事。”東郭太子聲音低了下去:“再過不久便是先王爺爺的忌日,兒臣希望母後能親自前往國寺拜祭先王爺爺。”


    東郭王挑了挑眉:“歸期呢?”


    “母後身子不適,已不適合留在後宮勞心勞力,盼父王能在國寺為母後尋和好去處,讓母後修身養性,待日後痊愈了,再接迴宮來。”


    話說的如此輕易,但出了宮的妃子,又怎麽可能輕而易舉的重新迴來?


    這座龐大的城,進難,出也難。


    俞無名點了點頭。


    太子的決定不錯,至少比他想象中的好了無數倍。


    心狠又不失作為一個兒子的赤子之心。


    將王後送到國寺中是最好的做法。


    而隻要王後失勢,陳家就不足為慮,無論他們再怎麽蹦答,都蹦噠不出個所以然。


    東郭王甚是滿意,瞧著太子的臉也順眼了幾分:“既然如此,此事就由太子安排,三日之後,朕要看到結果。”


    “兒臣遵命,定不讓父王失望。”


    太子很快退下,眼中無半分勉強之意。


    這幾天他也想了許久,母後心思太過狹隘,留在宮中恐怕後患無窮,而陳家最近的動作越發頻繁,已經不止一次的傳遞消息給他。


    他們想的他都清楚。


    可是父王沒有廢了他的想法,他們有再多的舉動都是枉然。


    然而要廢了他的消息越來越誇張,不論他怎麽解釋陳家都不相信,時間久了他也知道了,是父王在背後操縱一切,為的就是讓他舍棄外戚。


    以東郭王室的威名,並不需要外戚插手幹政。


    想清楚了一切,他自然不會讓自己受製於人,而最好的辦法,就是送母後離開,讓陳家再也沒有放肆的資本。


    藏悠殿裏,東郭王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茶杯,俞無名極有眼色的添上一杯,見王上還是一副不動如山的模樣,忍不住訝異道:“王,太子過於年幼,您讓他親自處理陳家的事,是不是有些不妥當?”


    東郭王:“沒什麽不妥當的,這天下是他日後的天下,陳佳容是他的母後,陳家是依靠他而活,既然都是他的爛攤子,就該讓他自己收拾。要是連這點困難都不能克服,日後還怎麽談治國安邦?”


    俞無名:“……”


    王上說的好有道理,他竟然無法反駁。


    隻不過,他怎麽還是不放心?太子殿下年僅十四,若是被陳家的人一求,心軟了該怎麽辦?


    俞無名無法掩飾自己的憂心。


    他是看著太子長大的,這麽多年來,他與太子相處的時間比王上的更多,實在不想太子走錯了路。


    見俞無名一副憂心匆匆的樣子,東郭王看了他一眼,忽然明白他在想什麽了,嗤笑了一聲說道:“太子是個聰明人,他也是個狠人,自然之道該怎麽做,他總不會想讓朕親自出手收拾陳家。”


    讓太子動手,是給陳家留了一線生機。


    而他若是出手,整個陳家將不複從前的輝煌。


    陷入迷茫中的俞無名瞬間迴神,王上從來不喜歡與人虛與委蛇,要是讓王上親自來的話,陳家肯定會鬧出人命。


    “臣下明白了。”


    “俞無名,你該對太子有信心,他是我挑中的繼承人,是下一任東郭王,他不會軟弱,也沒有軟弱的資格。”


    東郭王說得風輕雲淡,將上一任東郭王對他說的話完完整整的搬了過來。


    隻可惜了,他更加有興趣教出一代女王,隻是女兒沒有稱霸天下的心思,他也不好過於勉強。


    隻得各退一步,他不提立女王的事情,她也暫時不提迴大周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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