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將那些個玩意兒帶上來。”秦屹一撫掌,穿著黑甲深衣的一隊秦國士兵自北郊東門依序進入演武場,他們押解著幾十名身著囚衣,手腳皆被鐐銬束縛的俘虜,他們一個個,滿身泥垢血痕,麵色驚惶慘白,死亡的刀閘懸於他們的頭顱之上,不知何時墜下。


    胤國的王候公卿們見此情狀,紛紛嫌棄地撇開臉,三三兩兩的湊一處交談了起來。


    “他們可真狼狽。”


    “一個個的牲口而已。”


    “也不知長陵君要怎麽玩,本侯今日卜了一卦,卦上說不宜見血。”


    “見血算什麽,這些個奴隸俘虜,能有一個從這裏活著走出去,就算走大運了。”


    “真可憐。”


    你以為這些人是在悲憫無辜的生命,其實他們皆是無情的看客罷了。


    秦屹環顧了一圈,將眾人神色盡收眼底,冷笑一聲,“這些人,都是曾經周國的王侯貴胄,如今,卻成了我等隨意耍弄的下等俘虜,是比奴隸還要低賤的存在,諸位說,這難道不是天下第一痛快事?”


    周國的王侯?姬染月往下掃視了一圈,仔細辨認後確實發現不少眼熟的麵孔。


    原來,周國王都被破後,胤軍能那麽快讓大部隊歸國,是因為有秦軍在其後做著掃尾工作啊,沒能搶在第一個率軍先攻破王城,以秦屹的性格,當時定是不甘極了,隻能把氣往別處撒,於是便命秦軍一寸一寸,將整個王都翻了個遍,搜尋著四處逃命的周國貴族。


    不過,周國真正的大公卿,大貴族應該追隨著姬辭月,早溜了才是,秦屹搜尋的這些,估計隻是些邊緣化的小貴族罷了。


    生死由命,與她何幹?


    但姬染月平靜無波的眸光,在掃到最後一個身形瘦削的俘虜時,終於被打破了。


    明笑?她怎麽會被秦軍俘虜了?!


    按照她之前的安排,明笑現在應該安安穩穩的隨姬辭月一同南下才對!


    姬染月的指尖扣緊茶盞的杯沿,直到指節呈青白之色,她也沒鬆開。


    秦屹隔著數十人的距離,對上了姬染月怔忡的眸光,兩人遙遙相望,他扯了扯唇角,如鷹隼一樣的眼眸中,是毫不掩飾的惡意。


    姬染率先挪開了視線,她借著席案的阻隔在桌下扯了扯坐在身旁的嬴政的袖口。


    嬴政側了側身體。


    借著袖袍的掩蓋,她的手指在他手掌上迅速寫了一行字。


    嬴政抿了抿唇,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


    “小天,如影隨形卡可以指定讓一人使用麽?”


    “與宿主綁定的卡牌人物可以使用,但該世界的人物不可能。宿主想要幹什麽?終於要搞事情了麽?”係統的電子音居然能聽出一絲激動,果然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搞事情?嗬,她不過是想送給秦屹一份永生難忘的大禮罷了!順便小小的挑撥一下秦胤兩國的“友好同盟關係”。


    眾人一聽這些俘虜居然都是周國貴族,紛紛來了興致。


    “善哉!往日周國自詡正統,見我等時皆傲慢無禮,鄙棄我等出身,如今風水輪流轉,就不知長陵君為我等準備了一個怎樣痛快的玩法?”


    “是啊,長陵君,別賣關子了,今日諸君,可都希望能盡興而歸啊!”


    “很簡單,正好讓演武的將士們熱熱身!”秦屹再撫一掌,士兵們將腰間插放的令羽取出,用綁帶固定在每一個囚徒的額頭上。


    緊接著,他便向眾人說明了規則。


    演武場很大,圈出方圓百餘丈之距,解開俘虜們的繩索,用鞭子驅趕他們四處奔逃,令將士於百米之外持箭射之,射中令羽最多者,賞金千兩,且可得到一信物,以此物謁見長陵君,可得一諾。


    “任何條件都可以麽?”這個獎勵一出,眾人的唿吸都粗重了幾分。


    他們聽聞長陵君在秦國食邑十萬戶,且那塊封地是整個秦國最富庶的存在,他們也不貪心,要是能分個幾千戶……那日子,就美得很,美得很了!


    眾人的關注都在演武台上縮成一團的俘虜們身上,紛紛命仆役呈上弓箭,一個個的,可謂是磨刀霍霍向“豬羊”啊,也正因此,誰也沒注意主看台上,已然少了一個人。


    “長陵君,諸君皆準備好了,不如現在就開始吧!”


    有好些人已經彎弓搭箭,隨時瞄準著演武台上的奴隸。


    死亡的刀鋒逼近了俘虜們的咽喉,這些個貴族的箭術,可沒個準頭什麽的,到時候就是亂箭齊發,他們,必死無疑!


    “不要,我不想死啊……求求你們,放過我吧!放過我吧……”俘虜們紛紛跪地,不要命的往地上磕頭。


    “饒過你們?你們求本君有何用,抬起頭來,你們看看,坐在高台中央的是誰?你們不如求求尊貴的長公主殿下,公主良善心軟,說不定願意保下爾等呢?”俘虜們對秦屹的話語已經形成了下意識的恐懼與順從,他們停止磕頭求繞的動作,紛紛往高台上望去。


    “長公主殿下……真得是長公主殿下!”


    “我們是不是有救了?”


    “殿下,救救我們吧,我們都是周國的子民啊!”


    可很快,那種種充滿希冀與渴望的目光被怨懟、憎恨與懷疑所取代。


    “我等皆是周國的子民,憑什麽她就能安然無恙,穩坐高台之上,而我們卻成了最卑賤的奴隸?”


    “難道,長公主殿下真的與胤國勾結,所以我們周國才會滅得這麽快,她就是個賣國賊?”


    “要不是因為她這個禍水,勾引了那麽多男人,周國怎麽會被聯軍攻破?”


    “她就是周國的罪人!”


    俘虜們掙紮著上前,似乎是想衝上高台,殺了那個禍害了整個周國的罪人!


    很好,秦屹原來是跟她玩得這一出,他以為僅憑這個就能傷害到她麽?簡直可笑!


    “滴,滴……警告,警告,宿主的民心值下降500點……,聲望值下降500點……,因數值下跌太快,係統將延遲播報。”


    “警告,警告,聲望值與民心值若下跌至臨界值,係統將會強製執行抹殺程序!”


    “滴,觸發臨時任務:解救周國俘虜,當前任務進度(0/27),任務完成獎勵:抽卡次數+3,聲望值+1000,民心值+1000,請宿主努力挽救自己的形象吧!”


    說實話,沒有這個任務,她也是要救人的,明笑還在那群俘虜中,無論如何,她至少得保住明笑。


    洛弦歌似乎想出聲幫姬染月說些什麽,可他卻被洛玦歌攔住了,“你若不想讓她坐實了奸細一說,現在就應該保持沉默。”


    姬染月此時,並不需要他們的任何幫助,她的目光,依舊鎮定自若。


    上好的翡翠茶盞被女子往高台之下隨意的一丟,發出清脆的聲響,成功所有人的視線,都轉移到了她的身上。


    她的眸光,平靜如深潭,叫人窺不見其內心的一絲波瀾。


    在這樣的目光注視下,演武台上的俘虜們罵著罵著也漸漸沒了聲音,他們都不敢再盯著她看,不知為什麽,光是這樣望著她,就仿佛窺見了比死亡更令人恐懼的存在。


    “說完了是麽?那現在輪到我說了——”


    “怎麽,尊貴長公主殿下,是想阻止我們戲耍您的‘子民’麽?”秦屹刻意說重了子民二字,上揚的語調顯得格外嘲諷。


    眾人哄笑。


    她一個連國家都亡了的空殼公主,拿什麽來阻止這場權貴間的遊戲。


    拯救子民?她怕是自身都難保了吧!


    傾國傾城的亡國公主,如若不攀附上他國權貴的庇護,那麽等待她的,將會是無止境的踐踏與淩辱啊!


    “嗬,格局小了,長陵君。”姬染月輕笑一聲,“本宮也覺得,這個遊戲十分有意思。”


    “所以啊——”她上挑的眼尾滿是嬌媚的弧度,左邊的一位年輕的公卿被她看得整張麵龐都紅了一片,“可否借一隻弓予我,還有一套箭具。”


    “當……當然可以。”


    姬染月搭著箭,將弓拉至半滿,對準了秦屹,“本宮不是來阻止這個遊戲的,而是來加入的,不知長陵君以為如何?”


    此言一出,姬染月的腦海中,係統的警報已經變成了最深的紅色。


    她蹙了蹙眉,這警報聲著實吵得她心煩。


    “再吵,你就直接殺了我吧,這鬼任務,誰愛幹誰幹!”


    天命係統瞬間安靜如雞。


    “哦,難不成長公主殿下要親自參與這個遊戲,可殿下這模樣,怕是連弓都拉不動吧?”


    哈哈,眾人又是一陣哄笑。


    就她那細胳膊細腿兒的樣子,能拉得出弓才怪呢!


    就在這時,姬染月的弓弦在瞬息彎成滿月,在所有人都未反應過來之時,一隻利箭夾雜破空之勢,直接擦著秦屹的麵頰而過,深深釘入他身後的台樁之中!


    “啊,長陵君,你的臉……”一人驚唿,他看見秦屹的左臉上已然添了一道極淺的血痕。


    “哎呀,真是抱歉,許久未用弓箭,手生疏了些,長陵君不會同我這等體弱的小女子計較吧?”姬染月放下長弓,歪了歪頭,笑得一臉無辜良善。


    秦屹抬手拭去血痕,麵色如常,可當他再說話時,任誰都能聽得出其中的咬牙切齒之意,“當然不會,隻希望殿下待會兒,依舊能能笑得如此刻一般燦爛無邪嗬!”


    “那就承長陵君吉言了。”姬染月唇邊笑弧漸深,像是完全沒聽懂秦屹話語中的威脅之意。


    戲看到這兒,眾人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敢情長陵君準備的這一出,是奔著周國長公主去的啊。


    這男人與女人間的爭端嘛,有八成是情債,依他們看啊,這兩人之間,這相愛相殺的架勢,嘖嘖,有好戲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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