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在這樣的時候,我才真正的領悟了一個叫“拿人手短,吃人嘴軟”的詞。


    在我離開長沙的那段日子,如果沒有薑澤宇,我不敢想象我會是怎樣子。


    我看著黎陽,一言不發,時光從我們之間流過,我在這短短的幾秒鍾裏,仿佛看到了薑澤宇絕望透頂的臉。


    “你想要怎樣?”,我抬起頭,目不轉睛的看著黎陽,幾個月沒見,他看上去並沒有太多的變化,沒有了我,他依舊過得那麽好,甚至可能更好。


    黎陽將合同收迴,轉過著麵前的茶杯,不急不忙的,再次問我,“你為什麽和薑澤宇在一起?”


    “有問題嗎?”,我問他,“我現在是他的助理,有問題嗎?”


    “當然有,誰告訴你你離職了!”,黎陽轉動著茶杯的手,忽然將茶杯握緊,我看到他寬厚的手背上,青筋一根一根的暴起來。


    茶杯裏是剛燒開不久的開水,我不知道黎陽有沒有燙到,他就這樣緊緊的握著茶杯,直到指尖發白。


    仿佛有一把錘子,準確的找準了胸腔的位置狠狠的砸了下去,我的心口咻然一疼。


    不知道為什麽,我看到這一幕,心裏特別的想笑。


    我想起尤思萱,想起那個和我記憶裏另外一個女子重疊的麵孔。


    黎陽都可以和她光明正大的鳩占鵲巢,而我葉闌珊,為什麽就沒有再次尋找幸福的權利?


    雖然,我並不喜歡薑澤宇。


    看到黎陽隱忍而抓狂的樣子,我竟是有點欣喜的,曾經,我葉闌珊被死死的踩在腳下,現在,我要用我的輝煌洗掉我曾經的恥辱。


    我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隻留給黎陽一個背影:“黎經理,新勞動法規定,曠工十五日算自離。”


    我迴到會議室的時候,薑澤宇看到我不太好的臉色,連忙問我,“怎麽了?”


    我搖搖頭,借口說暖氣開得太大,頭暈。


    會議很快又開始了。


    薑澤宇和黎陽麵對麵的坐著,他們的身後是各自的談判精英,和上午一樣,依舊是圍繞這價格和保險的問題,誰都不肯讓步。


    於是這場會議,就這樣僵持了下來。


    散會之後,按照慣例,會議承辦方是要宴請的,我推說身體不舒服,就提前迴去了。


    才剛到酒店沒多久,我就接到了一個陌生的來電。


    我以為是公司裏的人找我,拿起電話,當我再次聽到那個在我夢中出現了無數次的聲音的時候,我的心口忽然被人揪起來一般,尖銳的疼痛起來。


    黎陽語氣冷冷的質問我:“你在哪?”


    我一邊摘下今天出席會議戴上的耳環,用同等溫度的語氣迴複他:“我為什麽要告訴你呢?”


    黎陽不以為意的笑笑,“給你兩個選擇,你自己主動告訴我,或者是別人告訴我,兩個選擇的後果不同,你看著辦。”


    我說,“這麽久沒見,黎陽你還是那麽的霸道,你家尤思萱就沒有嫌棄你嗎?”


    那個橫亙在我和他之間的名字,就像一個禁區,隻要被提起,我們就會陷入長段長段的沉默。


    黎陽沒有說話,我也亦然,隔著聽筒,我能聽到他均勻的唿吸,曾經,在我無數個失眠的暗夜,這個聲音讓我安然入睡,但是現在,聽到這個聲音,我的心口卻慢慢的疼了起來,一陣大過一陣。


    黎陽低歎著,說:“闌珊,你想見你。”


    我實在是不知道這個時候他來找我做什麽,在我離開長沙的時候不攔我,這個時候迴頭,是幾個意思?


    我說,“黎先生,大晚上的,你一個男人來酒店找我,不好吧?”


    黎陽一個急刹,尖銳的刹車聲和他的嗓音混在一起傳到我的耳朵裏,他說,“葉闌珊,你跟了我這麽多年都沒有說什麽,現在我來找你一下,你有必要這麽抗拒嗎?還是說,你那麽怕薑澤宇看見?”


    我嘲諷的笑笑,“你說得沒錯,我的確跟了你這麽多年了,我跟了你這麽多年,可是,這又能算什麽呢,你還不是照樣選擇了尤思萱。”


    黎陽的歎息就好像一陣風,輕悠悠的吹到我的心底,他說,“闌珊,你還是怪我,對不對?”


    我緊咬著嘴唇,不讓自己發聲。


    黎陽沉默了一會,沒有聽到我說話,然後輕輕的笑了笑說,“我就知道你會怪我的,嗬嗬,可是,這些日子,我又何嚐快樂呢?”


    他說完,毫不猶豫的掐斷電話,我聽著電話裏傳來的忙音,那一聲隱忍的哭泣,終於破喉而出。


    黎陽不知道,我其實是不怪他的,愛恨癡纏,怨懟拉扯,沒有誰對誰錯的原因,不愛了就是不愛了,我又什麽資格去怪那個曾經愛過我卻變心了的他呢?


    我隻恨我自己,恨我自己在最美的年華遇見他,卻留不住他。


    說到底,其實是我沒用,是我連自己的男人都看不住。


    我問起許誌安的時候,穆紫曾告訴我,隻要想開了,心就不疼。


    可是,為什麽,我的心裏那麽的疼?


    為什麽我覺得我的眼前豁然開朗,可是我的眼裏還是有流不完的眼淚?


    為什麽明明已經時隔好幾個月,我還是能清晰的想起所有動人的時刻,還是緬懷我們在湘江邊的初遇,還是能記起黎陽做的煎蛋的味道,還是記得他送我項鏈時,那個吊墜的花紋。


    穆紫說,最傷人的,是記憶。


    她選擇了遺忘,所以她終究會快樂。


    可是我呢?


    我曾一度逃避許安如的死,可是這在我逃避了三年之後,仍然還是被痛苦的記了起來。


    如果我再次選擇去忘記,我再次想起的時候,我還能不能撐下去?


    我的哭聲,是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的。


    木質的門緊緊的關著,有節奏的的敲門聲響在空氣裏,純澈透亮。


    我打開門的時候,看到黎陽那張好看的臉的時候,心口忽然難過得不能唿吸。


    幾乎是本能的,我拉著門就要關上。


    黎陽伸出腳擋住門板,目光懇切的問我,“葉闌珊,我們出去走走吧。”


    “有什麽好走的!”,我毫不留情的迴絕他,手上微微用力,黎陽的腳被迫往外挪了幾分。


    他用手推住門,目光灼灼的看著我,“你不是覺得訂單很重要嗎,隻要你答應陪我走走,我馬上簽。”


    我冷笑一聲,看著黎陽,語氣裏滿是不屑,“那是公司的事,跟我何幹,如果你來找我就是為了談這個,那你可以走了,現在已經晚上了,我要休息了。”


    “你不要這樣”,黎陽看著被我越推越遠的身子,有點焦急的開口,我停下手裏的動作,以為他是有什麽重要的話要說,但是他卻隻是張張嘴,什麽都沒有說。


    我冷著臉,冷冷的問他,“還有事嗎,沒事我要休息了。”


    黎陽看著我,沒有說話,我又一次見到了這樣的眼神,曾經,我因為這個眼神,迷醉了那麽多年。


    我不敢再看,生怕自己信了他眼裏流露出來的,是濃濃的愛意。


    手上猛地用力,我“嘭”的一聲把門關上,紅色的門將我和黎陽隔在兩個空間,我捂著嘴,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才剛收下去沒有多久的眼淚,再一次奪眶而出。


    戴夢涵迴來的時候,我躺在床上玩手機,哭過的樣子,有點憔悴,我便拿出一張麵膜掩飾著。


    我問她,“宴會怎麽樣?”


    她向來不太喜歡熱鬧,努努嘴,踢掉高跟鞋說,“除了吵,沒有其他的印象。”


    我“嗬嗬”的笑,說,“商務宴會就是這樣的,你要習慣哪。”


    戴夢涵歎了一口氣說,“闌珊,真佩服你,這樣的環境你是怎麽呆下來的。”


    我輕輕的笑笑,“沒有辦法,形勢所迫。”


    戴夢涵看了我一眼,就洗澡去了。


    門外又響起一陣敲門聲,我躺在床上穿了睡衣不方便開門,於是就任由著對方這麽敲著。


    敲門聲持續了很久才停止,我聽得有些煩,好不容易空氣安靜了下來,我的手機又響了。


    薑澤宇的聲音急急的傳出來:“葉闌珊,快開門!”


    原本這一個夜晚我的心情就特別不好,被他這樣命令式的語氣刺激,我的怒氣就上來了。


    第一次,我跟那麽溫潤的薑澤宇頂了嘴。


    我說,“薑經理,你應該知道這是女孩子的房間吧,你就不覺得有點不方便嗎?”


    薑澤宇聽到我的話語愣了愣,說,“那我明天找你吧。”


    然後就掛了電話。


    我告訴穆紫,我遇見黎陽了。


    她迴短信說,“這樣啊,不過,這好像也是預料之中的吧?”


    我發了一個撇嘴的表情說,“對啊,世界真是小。”


    穆紫迴複得很快,她說,“不,闌珊,這不是世界小,這其實是緣分,你看,我和顧辰在一座城市這麽久,可是,自從我離職了之後,卻再也沒有見過了。”


    我的心裏走過一聲沉重的歎息,我說,“可是穆紫,如果不能走到一起,這樣的緣分,就是孽緣。”


    而孽緣,那麽的傷人傷己,我這一輩子,再也承受不起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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