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紹白了陳玉珍一眼,似乎是對陳玉珍能問出這樣的話而感到氣憤。


    侍郎府裏一共五位小姐,除了已經出嫁的蘇婉婷和同樣嫡女出身的蘇婉怡外,還有三位庶出小姐可以選擇。


    在這三位庶出小姐當中,雖然蘇雲繡的頭腦算不上有多靈光,但一直都在為自己爭取一切該爭取的東西,就憑借這一點,就證明了她是一個好擺弄的人,加上嘴皮子又靈光,要通過她來掌控一個人的行蹤並非什麽難事,絕對是送出去給人做妾的最好選擇。


    蘇紹向著陳玉珍道出了自己的想法,直聽得陳玉珍是好一陣唏噓不已。如今,這個最好選擇已經沒有了,那就隻能再另選他人。


    “老爺,那錦兒如何呢?”陳玉珍試探著問。論唇舌功夫,謝小桃並不比蘇雲繡差,甚至遠遠超過了對方,就別說其他方麵了。不管是哪一樣,與蘇雲繡比起來,她謝小桃都是綽綽有餘的。


    蘇紹當即又是沒好氣地橫了陳玉珍一眼,“在你眼中就那麽容不下錦兒嗎?”


    這話問的叫陳玉珍無言以對,過了好半晌才想著為自己辯解,“老爺誤會了,我隻是覺得……”


    “覺得什麽?”蘇紹用冷冰冰的態度將陳玉珍已經到了嘴邊的話給堵了迴去。其實他清楚陳玉珍的想法,與傻乎乎的蘇雲繡相比較,謝小桃不知道要好多少倍,但就是這樣的好才叫蘇紹不忍心將其送給趙太傅當續弦。“不要打錦兒的主意,那丫頭我還有別的用處。”就算謝小桃沒有今時今日的地位,他始終都沒有忘記過當初為何要把一個與自己毫不相關的丫頭接到府上來的目的。


    除去已經無法再利用的蘇雲繡,以及不能碰的謝小桃,那就隻剩下蘇雲輕一位了。陳玉珍有些困惑,“老爺,難道咱們要把雲輕給送出去?”


    “暫時就隻有她這麽一個人選了。”蘇紹終於是心平氣和的跟陳玉珍說了一句話。


    陳玉珍有些猶豫。在她眼中,蘇雲輕太過柔弱,又比別人來得自卑,就算是送到太傅府去,又如何能夠像秦柳兒一樣,一下子就抓住男人的心?


    擔心歸擔心,對於蘇紹的決定,她也不敢反對。


    很快,蘇雲輕就被通知了這件事。她並知道自己是怎樣走出瀾寧院的,隻是能隱約記起自己在聽陳玉珍說完以後,整個人便如同被抽離了靈魂一般,變成了一具行屍走肉,了無生氣地穿行在院子裏。


    為什麽?為什麽會是我?蘇雲輕實在是想不出來,這些年來,她為了能夠盡心盡力服侍陳玉珍,連自己的親生母親都不要了,原以為能落得一個好歸宿,不想竟是如此的下場。


    想想這些年來,自己為陳玉珍所做的一切,再想想陳玉珍對自己的態度,蘇雲輕便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淚,感慨著命運為何會對她是這樣的不公平。


    不知不覺間,蘇雲輕走到了霜痕苑,因為長久以來沒有人住過的緣故,顯得格外冷清。透過那雙婆娑的淚眼,蘇雲輕看著那蕭索的院落,不覺笑出了聲,聲音裏盡是悲色。


    恍惚間,她的眼前浮現出霜姨娘的影像來,蘇雲輕再次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就有淚水潸然而下。


    “如今我落得如此田地,這下你總該滿意了吧?”蘇雲輕將全部怨氣都發泄在麵前的幻象當中,“我蘇雲輕自認為這輩子沒有做錯過什麽事,唯一的錯就是錯投到你的肚子裏。如果我也可以像大姐姐和五妹妹一般,擁有嫡出小姐的身份,又怎麽可能會落得要給一個糟老頭子當續弦的下場?都是你!這些年你不知道關心我也就算了,居然還一個勁兒的給我摸黑,叫我無法在府裏昂首挺胸做人,甚至是在下人麵前也很難抬起頭來!我恨你,你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恥辱!”


    蘇雲輕在霜痕苑前將所有怨氣都一股腦兒地發泄了出來,喋喋不休了好一陣子,才是帶著那股怨氣向著府外衝了出去。


    她想要逃離,可無論她拚盡全力跑出去多遠,到了黃昏時分也是會不自覺地邁開步子,踏上迴去的路途。


    “聽說了嗎?夫人打算把三小姐送到太傅府去。”


    “太傅府?莫不是給趙太傅做續弦?”


    “是啊,就是續弦。”


    “不會吧?趙太傅都已經六十多歲了,而三小姐還不過二八年華,夫人怎麽可以舍得將她送過去呢?”


    不過是短短一兩日的光景,蘇雲輕將要被送去太傅府的消息就在侍郎府裏流傳來了,有的人為蘇雲輕感到惋惜,有的人則是在看她的笑話,笑她這些年來處心積慮地巴結當家主母換來的結果。


    “小姐,奴婢熬了粥,您起來吃點吧。”丫鬟拎著食盒走進了房間,裏麵有新做好的粥菜。


    自從知道了自己即將要被送到太傅府給人家做續弦後,蘇雲輕就已經很久沒有吃過東西了,現在依舊是半點食欲都提不起來。


    看著那越顯憔悴的小臉,那個端粥的小丫鬟尤為心痛,“小姐,您就吃點東西吧,總這樣不吃不喝的,早晚把自己的身體拖累垮了。”


    “垮就垮了吧。”蘇雲輕自暴自棄地說著,沒有人能體會到她此時此刻的心情。


    “小姐,您別這樣可以嗎?咱們去求夫人,求夫人收迴成命還不行嗎?您自小就在夫人身邊服侍著,多年來一直盡心盡責,隻要您開口,夫人一定會同意的。”丫鬟聲淚俱下,隻希望能說服蘇雲輕不要再這樣傷害自己了。


    蘇雲輕如死灰一般的眼眸深處閃過了點點璀璨的光芒,好像是被對方說動了。她有些不確定地問:“我去求母親,母親會同意嗎?”


    小丫鬟重重地點了點頭,“一定會的,小姐,您去試試吧,總好過一個人呆在房間裏糟踐自己的好啊。”


    蘇雲輕抿了抿唇,最終還是決定聽從對方的話,去瀾寧院走上那麽一遭。


    半個時辰後,經過簡單一番梳妝的蘇雲輕緩緩走向了瀾寧院,不知是不是許久沒有好好吃過東西的緣故,每走一步,都覺得腳下異常的沉重。走到瀾寧院的時候,竟是被累得大汗淋漓。


    為了不失高門小姐的風範,蘇雲輕隻好藏在了一個偏僻角落,讓自己的汗慢慢銷退下去。


    這個時候,院子裏傳出了陳玉珍的聲音,“婉怡,你怎麽又把先生給趕走了?”


    “那種人根本沒有什麽本事,憑什麽來教我?”蘇婉怡很是傲氣地說,說完,又對著陳玉珍撒嬌道,“母親,你整天都叫我學這個學那個的,能不能給我一點點的自由啊?”


    陳玉珍兀自歎了一口氣,“我又何嚐不希望你能按照自己的意願快快樂樂的在侍郎府裏生活?可惜,自從你大姐姐嫁給瑞王以後,我的身邊就隻剩下你這麽一個可以寄托希望的女兒了。婉怡,你一定要給母親爭氣。”


    “寄托希望?母親又何必為難女兒呢?與其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倒不如放在三姐姐身上,畢竟她比我要生得乖巧許多。”蘇婉怡又道。


    “哼,”陳玉珍冷冷哼了一聲,“她一個庶出,就算再如何乖巧,也就是個給人做妾的命。再過五日,她就要被送到太傅府上去了,你認為我還會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嗎?”


    “這件事就沒有一點兒反悔的餘地嗎?”蘇婉怡試探著問。


    “這是我和你父親共同的主意,怎麽可能還會反悔?”陳玉珍斬釘截鐵道。


    “可母親就不覺得心疼嗎?畢竟三姐姐一直都把母親當做是這個世上最為親近的人。”蘇婉怡之所以這樣問,也無非是想打探打探蘇雲輕在陳玉珍心目中的地位而已。


    陳玉珍卻是鄙夷地笑了起來,“最為親近的人?這些年來她之所以如此盡心盡力的來服侍我,不過是看中了我是當家主母而已。如果我不是這後宅的女主人,隻怕她連看都不屑看一眼,就好像她對待霜姨娘一樣。試問一下,一個連自己的親生母親都不知道孝敬的人,又如何能叫人相信她會全心全意去對待他人?”


    聽完這一番話,躲藏在角落裏的蘇雲輕恍若雷擊,竟是呆呆地愣在了當場。她以為自己全心全意的對陳玉珍好,一定可以換來對方的重視與關愛,不曾想直到現在她才明白,自己在陳玉珍的心目中居然是如此的不堪。天知道,這些年來,她對陳玉珍有多麽的好!


    “你呀,若是想要給你三姐姐當說客的,那就還是什麽都別說了。叫那丫頭嫁給趙太傅,對她來說已經是最好的歸宿了。”未等蘇婉怡將話挑明,陳玉珍就是先一步開口,堵住了她的嘴。


    “我才沒有打算給三姐姐當說客呢。就算真的要當說客,也應該先為自己打算打算才是。”說著,蘇婉怡又恢複了剛剛撒嬌的語氣,“母親,能不能把那些先生都給辭了啊。母親也是知道,我從小就討厭學這個,學那個的。”


    “你呀!真是個不爭氣的東西!”陳玉珍嗔怪道,但話語中卻是濃濃的關切,是出自一個母親對子女的寵愛。


    看著那對愉快相處的母女倆,蘇雲輕的眼底便是被淚水沾滿。這才是母女之間該有的模樣,以前她就曾見識過,可隻有這一次,她才發覺這樣的親情竟然是如此的刺眼,刺激得她恨不得把自己的雙眼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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