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廚娘,平日裏看沒有什麽,等到了出了事,還真是叫人感到無比惡心。


    就算蘇雲繡再如何逼著自己克製,也是再也無法忍受。


    她羞憤不已地指著廚娘的鼻尖罵道:“你胡說,那碎銀子分明是你找我要的。”


    “要的?二小姐這話說的可真是不負責任!奴婢在侍郎府一共幹了七年,這七年來不能說是有多大貢獻,但也是兢兢業業,勤勤懇懇,從來不偷奸耍滑,怎麽可能會主動找你討要銀子?”說完這一番話後,她將頭重新移到了蘇紹那邊,“老爺,如今二小姐之所以會這樣說,分明是在掩飾!她就是在做賊心虛!”事實上,那碎銀子還真就不是她主動開口要的。


    雖然麵前的這個廚娘的話並不能叫完全相信,但至少有一點說的是沒有錯的——如果蘇雲繡不是做賊心虛,是斷然不可能會給廚娘銀子的。


    在侍郎府裏,誰又不知道她蘇雲繡是幾位小姐中最窮的那個?


    未等蘇雲繡想到對自己有力的反駁理由,就遭到了蘇紹的打斷,“你大半夜的,跑到廚房去煎什麽藥?”


    藥……蘇雲繡該如何迴答這一犀利的問題?“不過就是些醫治頭疼腦熱的藥而已……”


    “頭疼腦熱?至於如此躲躲藏藏嗎?”蘇紹可不是那種好騙的人。


    蘇雲繡也知道自己的這個理由站不住腳,可也不知道該如何迴答。就在她感到為難之際,哪曾想那位廚娘居然還有後招。


    “老爺,也虧了奴婢之前多留了那麽一手,否則真的就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廚娘胸有成竹道,“之前二小姐吩咐奴婢煎藥的藥渣子,奴婢還都留著了呢,就怕會出點什麽事情。”


    蘇紹知道廚娘的意思,當即吩咐身邊的下人跟著廚娘一起去拿蘇雲繡熬藥剩下的藥渣,同時又吩咐了另一名下人去東院將太醫和謝小桃請了過來。


    兩批人幾乎是同時到的,按照蘇紹的吩咐,廚娘將藥渣交給了太醫,心裏卻是總覺得沒有多少底氣,萬一她蘇雲繡真的隻是頭疼腦熱的小病,她這樣做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嗎?


    而一旁的蘇雲繡也是一樣的忐忑不安,特別是想到萬一被太醫查出來點什麽,那她又該怎麽辦呢?


    經過一番檢查,太醫從藥渣裏取出了一味藥材來,“蘇大人,您看這個。”


    蘇紹並不知道太醫手中拿著的是什麽,用一種疑惑的目光注視著對方。


    “蘇大人,這味藥叫做黑三棱,性平,具有祛瘀通經、破血消症、行氣消積等功效。”太醫並沒有把話說透。


    可這樣的介紹已經可以叫在場眾人聽明白他想要表達的意思了。祛瘀通經、破血消症,這不很明顯是孕婦最忌諱的東西嗎?


    “二小姐,你這是在做什麽?又是紅花,又是黑三棱的,這不擺明了是在針對柳姨娘的嗎?”廚娘反應極為迅速,一下子就抓住了這一點,向著蘇雲繡展開了新的一輪攻擊,“你就這麽見不得柳姨娘好嗎?犯得著如此處心積慮地陷害她嗎?”


    “你少血口噴人!那藥分明是我給自己開來的!”蘇雲繡急道。


    “給自己開的?二小姐不是得的是頭疼腦熱的小病嗎?怎麽會用到這些藥?”廚娘不依不饒,說話的口氣與當年蘇雲繡為難他人時幾乎一模一樣。


    都已經到了這個時候,蘇雲繡也明白自己是隱瞞不下去的了,於是把心一橫,咬著牙道:“那是給我自己準備的,因為我也懷上了孩子……”


    此話一出,全場震驚,特別是蘇紹和陳玉珍,真的沒有想到蘇雲繡會當著眾人的麵說出這樣不知廉恥的話。


    蘇雲繡也知道自己這樣說了,今後怕是很難再做人了,可即便是這樣,也總好過背上陷害姨娘的罪名吧?她就是再笨,也是清楚一旦陷害柳姨娘的罪名成立了,那等待她的將是家法處置,那五種家法無論哪一種,滋味都不好受,更何況她真的沒有做過任何想要傷害秦柳兒及她腹中胎兒的事情,叫她不明不白地背上那樣的罪名,還不如把話都說出來!


    “父親,是繡兒不好,懷上了別人的孩子,因為擔心會丟了侍郎府的顏麵,所以才想著偷偷將孩子打掉的,哪曾想會被人反咬了一口。”蘇雲繡說得極為坦蕩,說的時候頗有幾分視死如歸的味道。


    “二姐姐,你在胡說什麽?”蘇婉怡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完全想不通這個蘇雲繡腦子裏究竟在想什麽,居然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說出這樣的話來!


    “我沒有胡說,我是真的不小心懷上了別人的孩子,才會……”


    看著那個隻是想洗刷掉自己冤屈而不計較後果的女子,蘇紹立刻就被氣得七竅生煙,也不管有沒有外人在場,當即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衝到蘇雲繡麵前,狠狠甩了一巴掌給她,“混賬東西,你以為偷偷摸摸把孩子打掉,就不會給我們侍郎府丟人了嗎?”如果蘇雲繡懷孕的消息一直都被隱瞞得很好,還不至於會叫他感到如此難堪,可現在畢竟是當著太醫的麵,她蘇雲繡就說出了這樣的話,叫他這張老臉要往哪裏擺?


    蘇雲繡被扇倒在地,唇角立刻就彌漫起一股腥甜味道,伴隨著火辣辣的痛感,可不管再如何痛苦,她也不敢叫出聲音。忍了好半天,晶瑩的淚珠終於是從眼底浮了出來,“父親,繡兒知道錯了。”


    “那個孩子是誰的?”蘇紹恨恨地問,如果眼神可以殺死人的話,恐怕蘇雲繡已經被千刀萬剮了。


    蘇雲繡搖頭,已經夠丟人的了,她又是如何能夠開口告訴眾人,她懷上的是一個隻知道坑蒙拐騙的混混的孩子?而且那人現在還被關押在牢房裏。


    “告訴我,那個孩子到底是誰的!”蘇紹又問了一遍,可依舊得不到任何迴答,甚至連個聲音都沒有。他也不管別的,揮起手又給蘇雲繡來了一巴掌,扇完以後,仍覺得不夠解氣,居然伸出了腳,照著蘇雲繡的心口就踹了過去。


    長這麽大,蘇婉怡還從來沒有見到過自己的父親如此生氣,受到驚嚇的同時,也是明白這個時候是最不可以動怒的,她衝了過去,將憤怒至極的蘇紹攔了下來,“父親,二姐姐是腦子出了問題,一時糊塗才說出這樣的話來的。您想想看,咱們侍郎府的小姐平日裏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好端端的又怎麽可能會懷上別人的孩子?”


    聽見女兒都這樣說了,陳玉珍也隻好幫忙打圓場,“是啊,老爺,最近雲繡這孩子精神多少有些恍惚,說話總是顛三倒四的,不知道是吃錯了什麽藥呢!藥,對了,太醫雖然在那副藥渣裏麵發現了黑三棱,但也不表示那就是墮胎藥啊,不信的話就叫太醫再看看。”


    太醫心領神會,又是仔細地檢查起手中的那包藥渣來,經過一番檢查,適才開口道:“蘇大人,這裏麵雖然有行血的藥物,但的的確確不是墮胎藥。”惶恐自己的話沒有什麽說服能力,他又將藥渣舉到了謝小桃的麵前。


    這藥,謝小桃之前就已經看過了,是什麽功效,恐怕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卻仍是裝出一副認真的模樣,仔仔細細地翻了好半天,“父親,這的確不是墮胎藥。”說完,她走到蘇雲繡的麵前,也不管對方願不願意,抓起其手腕,就是摸起脈來,過了良久,又道,“而且,從二姐姐的脈象上來看,她沒有任何懷孕的征兆。”


    “蘇雲錦,你在說什麽?”蘇雲繡滿是驚詫地瞪圓了眼睛。


    謝小桃沒有猶豫,“我在說,你根本就沒有懷孕。”


    沒有懷孕?蘇雲繡不敢相信,“倘若真的不是懷孕的話,為何我會很久都沒有來過月事?”


    “這恐怕就要問問二姐姐最近都對自己做了什麽,才會導致如此的。”謝小桃不疾不徐地應道,轉而又換迴剛剛的問題,“不來月事,就是懷孕了嗎?二姐姐,你到底是吃了什麽東西,把腦子都吃壞了,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蘇雲繡搖頭,“不,我不相信。”她爬到了太醫的麵前,伸出手,不死心地說,“太醫,求求您,幫我看看,我到底有沒有懷孕?!”


    太醫有些為難,偷偷看了陳玉珍一眼,最終還是決定給蘇雲繡看看。這一次把脈,耗費了很長時間。“二小姐,你的脈象的確不像是懷孕。”


    前後有了兩位醫者的驗證,蘇雲繡還有什麽理由不相信呢?刹那間,她頹靡地軟倒在了地上,口中仍是在小聲嘀咕道:“不是懷孕嗎?真的不是懷孕嗎?”如果不是懷孕的話,那她當眾說出那一番話還有什麽意義?在這個世界上,恐怕能想出這種辦法來抹黑自己,抹黑整個家族的人,就隻有她了。


    想到這裏,蘇雲繡便是忍不住笑出了聲音,笑聲淒慘,如同夜鴉劃過蒼穹所發出的聲音,直叫人聽得是毛骨悚然,“哈哈,我居然做了這麽一件荒唐的事情!”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原本我以為這裏是有一個寶寶的,甚至還想盡一切辦法想要把他除掉,不想到頭來竟是自己多慮了。”她笑著流出了眼淚,眼前的景物卻是變得越來越模糊,最後一個搖晃,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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