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拌吧。”北廂房裏,連翹正在詢問謝小桃想要吃些什麽。謝小桃稍稍考慮了片刻,最終決定叫連翹準備幾樣涼拌的小菜過來。


    連翹點了點頭,笑盈盈地走了出去,步態歡快極了。這是從戚川迴來以後,她第一次有如此愉悅的心情,應該與今日的揚眉吐氣有關係。


    不一會兒,連翹便是從廚房端來了兩盤碧綠的小菜,看起來極為可口,極為誘人。她將它們依次擺放在桌子上,又將筷子遞到了謝小桃手中,便是站在一旁看著,臉上仍是掛著那甜美且滿足的笑容。


    謝小桃閑閑地斜了她一眼,“你怎麽了?從剛才迴來就一直在傻笑,不覺得很滲人嗎?”


    聞言,連翹立刻止住了笑容,“很滲人嗎?奴婢隻是覺得開心,所以才笑的。”


    “發生什麽事情了?至於那麽開心嗎?”謝小桃生出幾分好奇。


    “是在為小姐開心啊,小姐今日可算是揚眉吐氣了,您是不知道,外麵的人是如何誇獎的。”想到自己偶爾聽來的那些誇讚謝小桃的話,連翹也覺得麵上極有光彩,“隻是可惜了,明明可以好好懲治一番大小姐的,偏偏小姐您要給她求情,害她逃過了一劫。”


    謝小桃放下了手中的碗筷,“你覺得我不該給大姐姐求情嗎?”


    “當然不應該了,大小姐那般虛偽,就該叫人認清楚她的本來模樣!”連翹不甘心地迴答,“小姐,連皇上都看出來了,肚兜的事情與大小姐有關係,怎麽您這麽傻,非要給她說情!”


    “我倒希望自己是傻氣,至少不會像現在這般不甘心了。”謝小桃幽幽歎了一口氣,“你覺得皇上那句樹大招風是說給別人聽的嗎?其實不盡然,他是在提醒我,要懂得收斂,做事情要講究分寸。”


    有這麽一層含義嗎?憑借連翹那個簡單的小腦袋瓜子,好像是想不出來,不過,既然謝小桃都說是了,那就應該是了吧。“小姐,就算您不給大小姐求情,今日也沒有人會怪罪的。”


    “是沒有人會怪罪我,可會牽連到整個蘇家。”謝小桃可沒有那麽傻,做出因為個人恩怨而影響大局的事情,“放心好了,如果肚兜的事情和大姐姐有關係的話,她也絕對沒有什麽好下場的。”


    ……


    而在另外一間廂房裏。正持一本經書的皇上突然劇烈咳嗽了起來,不得不停了下來。


    一旁侍奉的王公公趕忙上前詢問,“皇上,是不是又覺得不舒服了?要不要把蘇四小姐找來?”近來,在服食過謝小桃所配製的藥以後,皇上咳嗽的次數明顯變少了,使得王公公越來越相信她的醫術。


    皇上卻是擺了擺手,“咳一會兒就好了,去,把藥丸給朕拿過來。”


    王公公立刻起身,將謝小桃所調配的藥丸送到了皇上麵前。


    皇上將藥一口吞下,“你覺得蘇雲錦那丫頭如何?”


    王公公並沒有著急迴答,而是稍稍停頓了片刻,“蘇四小姐是個聰明的好女孩兒,有勇有謀,還有一身醫術。”


    “是啊,不但聰明,還懂得顧全大局,今日之事,明顯與那個蘇婉婷脫不開幹係,可她卻還是選擇為其求情,幫其開脫。”皇上補充道,正是因為她的顧全大局,才會不顧他之前的警告,又一次把自己推到了風口浪尖之上,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才是最為難能可貴的地方。這一刻,皇上終於明白,為何謝小桃會如此深得太妃的喜愛,“如果她不是一個庶出的丫頭,朕倒是有意向給她個王妃當當。”王妃,是王爺正室才有的名分,必定是出身尊貴的小姐才能當得起的,盡管皇上也是十分喜歡謝小桃,但還沒有到達可以不用考慮出身的地步。


    王公公自然是明白皇上的意思,可惜有些事情不是他們說的算的,“皇上,這種事情也不用您操心,蘇四小姐也曾經說過,自己挑選夫君的標準。”


    是啊,皇上這才恍悟,他竟然粗心的把這件事給忘了。“罷了,那丫頭也是個有主見的,一切就由著她好了。”


    ……


    幽靜的小院子裏,海棠花開得正豔,滿園的芬芳,是最美麗的時刻。


    謝小桃站在一片被粉粉白白的花瓣覆蓋的小路上,麵對著比自己高上許多的阿夏,由衷地表示著謝意,“阿夏,多虧了你的提醒,才不至於叫我當眾出醜,這份恩情,我已銘記在心。”


    “四小姐客氣了,阿夏也不過是提醒了一下而已,你應該感謝的是王爺,這一切都是他吩咐奴婢做的。”在談話間,阿夏還不忘把儲沂軒安排進來,好像是害怕多日不見,謝小桃會將那個貌若神祗的男人忘記,“當日若不是王爺偶爾發現了那個林遇有問題,奴婢也不會那麽及時去通知你。”


    謝小桃啞然一笑,雖然她並不清楚儲沂軒是如何得知林遇會拿著肚兜來陷害自己的,卻是真的默默記下了這份恩情,“那也要感謝你,給我送來了那麽多的女子貼身衣物才是,要不也沒有那麽容易就脫身的。”事實上,在此之前,謝小桃的衣物上一直都是用桃花當做標記的,可昨天晚上當阿夏過來提醒的時候,她就明白所有的衣物都要換新的了,可深更半夜的,她又去哪裏找沒有桃花標記的衣物呢?後來也多虧了阿夏,將一些繡了木槿花紋的衣物送了過來,她才不至於憂愁得徹夜難眠。


    這個時候,儲沂軒從遠處走了過來,“的確是該感謝阿夏,連本王都沒有想到阿夏會在那麽短的時間裏就找到了那麽多的女子衣物。”


    對此,阿夏隻是嗬嗬的傻笑,她又怎敢告訴他們,那些衣物全都是為未來的榮王妃準備的?自她看穿了自家王爺的那份心思以後,她就開始偷偷準備了。


    一番誇獎過後,儲沂軒又將視線移到了謝小桃的那邊,“今日,你做的對,說到底,你還是要在蘇家的屋簷底下生活的,不至於把關係鬧得太過僵硬,你也總算是學會了顧全大局。”


    聽著儲沂軒的話,謝小桃卻是陷入了深思,滿腦子想的全都是對方在戚川時的告誡。她的確不該如以前那般的肆意妄為了,至少在沒有達到自己的目的以前,還不能叫蘇家名譽掃地。


    “好了,你也出來有一段時間了,別叫人發現了。”儲沂軒友善地提醒,然後竟是主動邁開了離開的步子。


    直到走得很遠很遠,阿夏才是忍不住好奇地問:“爺,今日您完全可以交給奴婢去辦,怎麽就自己跑過來了?”如今肚兜的事情還沒有過去,若是叫別人看見謝小桃與儲沂軒在一起,指不定會引起怎樣的流言蜚語呢。


    “你是在擔心本王會毀了她的名聲?”儲沂軒頓下腳步,反問道。事實上他也沒有打算去的,可一想到很多天都沒有好好和謝小桃說一句話,便是沒有管住自己。


    阿夏搖頭,不敢再多說什麽。


    儲沂軒沉了一沉,“如果真是如此,本王會負責。”


    負責?阿夏愣在當場,那一句話足以叫人浮想聯翩。爺啊爺啊,既然你這麽有決心,怎麽就不知道主動跟人家姑娘表個態呢!


    ……


    迴到廂房的謝小桃左思右想都覺得自己應該去找一趟陳玉珍,便是遣了連翹端來了皇上賞賜的水果,向著外麵走去。


    對於謝小桃的突然出現,陳玉珍委實是吃了一驚,更令她想不到的居然是才一進門,謝小桃就噗通一聲跪在了自己麵前,“錦兒,你這是在幹什麽?”


    “母親,錦兒是來向您認錯的。”


    看著謝小桃那般懇切的承認錯誤,原本是在生氣的陳玉珍也就再也氣不起來了,至少表麵上看是這樣的。


    未等陳玉珍表態,蘇婉婷便是從外麵走了進來,隻一眼便瞧見了這一情形,鬱結在心口的那口氣,竟也是慢慢消散。她猜測一定是自己的母親在給自己出氣。


    陳玉珍淡淡掃了蘇婉婷一眼,並沒有同她打招唿。比起對謝小桃的那點氣來說,更令她生氣的則是蘇婉婷。她將視線重新移迴到謝小桃的身上,和顏悅色地笑笑,伸出手,將跪在地上的女孩兒扶了起來,“錦兒,今日若不是你,隻怕你大姐姐就會被牽連進去。你是為了蘇家好,又何來做錯一說?婉婷,你還不快點過來謝謝你四妹妹!”


    什麽?蘇婉婷簡直不敢相信這話是從陳玉珍的嘴巴裏說出來的,在她的印象中,她們兩個還沒有到如此融洽的地步。可現在陳玉珍都已經開了口,她也不好再多說什麽,唯有附和,“是啊,錦兒,今日之事真的要謝謝你。”她坐到了謝小桃的身邊,借機詢問,“對了,肚兜的事情可有什麽進展?也不知道是誰那麽可惡,居然出了這樣的招式陷害你!”


    “的確是可惡,不但可惡還很歹毒。”謝小桃也道,“不過那個林遇現在就被關在柴房,我打算明天好好盤問盤問他。大姐姐,要不要一起呢?”


    “嗬嗬,”蘇婉婷幹笑了兩聲,“提審犯人免不了血跡斑斑的,想想就怪嚇人的,我可不想去。”她推卻著,卻是暗自生出了一個打算。


    夜,很快到來,黑得悄無聲息,特別是已經沒有人走動的普華寺,正是因為這樣才給了別人可乘之機。


    珍兒偷偷跑到了柴房,趁著四下無人,偷偷打開了門栓,走了進去,“我來看你了,還給你帶了饅頭,一天沒吃東西了吧?”說著,伸出手推了推倒在柴草垛上的男人。


    可迴頭迎接她的卻是謝小桃的那一張俏臉,“這麽好啊,你居然給我送了饅頭,隻可惜我已經吃過飯了。”


    珍兒被嚇了一跳,那表情看起來好像是見到鬼了一般,恨不得立刻逃離柴房,逃得遠遠的,可惜卻是明白現在說逃已經太晚了。她強自鎮定的開了口,但說出來的都是一些支支吾吾的,破碎不堪的話語,“四……四小姐……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啊,就是心血來潮才會來這裏的。”謝小桃笑盈盈地說,“沒想到你竟然猜到我在這裏,還好心給我送來了饅頭。”


    連翹尷尬得隻剩下嘴角抽搐了,“嗯……奴婢……奴婢是……”想了好半晌也是沒有想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心下一急,便是將手裏的饅頭硬塞到了謝小桃的懷中,邁開步子跑了出去。


    隻是,還沒有真正的跑出去,就被兩個身材彪悍的禦林軍堵在了門口。


    見著自己再也跑不掉了,珍兒就知道大禍已經降臨到了自己頭上,便是癡癡地站在了原地。


    從始至終,謝小桃都是冷眼看著,看著珍兒想要逃跑,卻是沒有跑掉,唇角不自覺地揚起了一絲薄薄的笑,看起來冷森森的。她吩咐人掌燈,霎時間,小小的柴房便是明亮如晝。


    謝小桃從發髻間拔下一根銀色的發簪,徑自插到了那隻饅頭裏,過了片刻複又取出,原本銀白明亮的簪子竟是變成了黑色。她悶悶地哼了一聲,還未等表態,就見珍兒“噗通”一聲跪倒在了自己麵前。


    珍兒滿是驚恐地說:“四小姐,其實那個饅頭不是送給你的,珍兒沒有打算要害四小姐。”


    “不是送給我的,又是送給誰的?”謝小桃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珍兒含淚迴答道:“是……是給林遇的……”


    “林遇?你認識他?”謝小桃的話音裏多了幾分好奇,一雙好看的桃花眼更是被期待占滿。


    珍兒搖頭,矢口否認道:“不……不認識……”


    “那你為何還要來這裏,給他送饅頭,還是帶著毒的饅頭!”


    珍兒隻覺得頭皮發麻,可無論如何,她都不敢同謝小桃說出事實的真相,因為那樣定然會把蘇婉婷牽扯其中。


    見珍兒遲遲不肯開口,謝小桃也沒有打算再行逼問,“罷了,既然你不肯說,那我就什麽都不問了。”她瞧了瞧窗外濃濃的夜色,又道,“現在天色也不早了,深更半夜的,你一個女孩子離開也不安全,就暫時委屈你,在柴房裏湊合過一宿吧。”


    什麽?要在柴房裏過一宿?珍兒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四小姐……奴婢還要迴去服侍大……”現在,蘇婉婷還在房間裏等著她迴去呢,她怎麽可以在這裏呆一晚上呢?


    “都這個時辰了,恐怕大姐姐早就已經睡了。”謝小桃道,說完,轉身離開,根本不願意再給珍兒說不的機會。


    “砰——”柴房的木門就被關上了,還被人從外麵插好了門栓,就算珍兒有再大的本事,也是無法脫身了。


    走出去的時候,謝小桃特意向那兩名禦林軍交代了兩句,適才邁起了細碎的蓮步,向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才一踏進房間的門,連翹便是立刻迎了上來,“小姐,怎麽樣了?可是調查出了什麽線索?”


    “線索還沒有,不過魚倒是有一條。”


    “魚?”連翹略顯遲疑,但很快便是反應了過來,竟然忍不住期待起來,“是一條很大的魚嗎?”


    謝小桃搖頭,“一條小魚而已,不過利用好了,倒是可以引來大魚。”


    聽見謝小桃這樣說,連翹就意識到謝小桃恐怕是另有打算了,可還是忍不住地問:“那小姐打算什麽時候去引大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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