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用來宴請賓客的廳堂。


    陳家家主攜夫人正在達官顯貴間周旋,與眾人把酒言歡,言笑晏晏,希望借此能與他們拉近一些關係。


    這樣的舉動,阿夏是最為熟悉不過的了,因為在上京城的時候也有很多人以各種各樣的名義來同她家主子套近乎,不過儲沂軒是個麵冷心冷的石頭人,隻要是自己討厭的事,從來都不會給那些人留什麽情麵,就連今天這個大喜的日子也是一樣。


    自從他們走迴到廳堂以後,就有很多人端著酒杯來向這個赫赫有名的榮王爺敬酒,可惜得到的卻是一張冷冰冰的臭臉,迫使他們隻好暫時打消了那些非分之想了。


    盡管如此,陳家家主還是希望能與儲沂軒同坐,哪怕是做做樣子也好。他腆著臉來邀請儲沂軒,可這位有脾氣的王爺一點兒都不買他的帳,見他來了,立刻抬起了屁股,湊到了謝小桃所在的這一桌。


    雖說之前,謝小桃曾經不止一次與儲沂軒在一張桌子上吃過飯,但也不過是私底下而已,如今在這麽熱鬧的一個場合下,還真是頭一迴。


    都道是男女授受不親,那位如神仙般的傳奇人物不知道避諱避諱也就算了,竟然是那般自然就坐了下來,隻怕又要惹來別人的好一陣猜疑了。


    秦楚衣下意識地看了謝小桃一眼,發現對方也正好把目光移了過來,兩人麵麵相覷,最終用眼神交流出了結果——算了吧,就叫他坐下來吧。他是王爺,咱們也不能叫他丟了麵子。


    不知是巧合,還是故意為之,那位走到哪裏都能引起好一陣驚濤駭浪的堂堂榮王爺竟然是坐在了謝小桃對麵的位置,一抬頭就能將那纖瘦女子的一舉一動攬入眼底。


    儲沂軒抬起筷子,給自己夾了一口菜,放進了嘴裏,唇瓣邊上悄悄綻放出了一絲滿意的微笑,但很快就淹沒在那細細咀嚼食物的動作中,沒有人猜得出,方才的那一抹笑意是源自於什麽。


    而坐在他對麵的謝小桃,隻是在剛開始的時候看了儲沂軒一眼,其餘的時間都是在埋頭,專注地吃著那些平日裏並不太能吃到的美味珍饈。她想把自己養得胖一些,唯有如此才可以告訴那些期盼她不得好死的人自己其實過得很好。


    見謝小桃都沒有說什麽,秦楚衣也就不再將儲沂軒的突然介入當做一迴事了。她為謝小桃夾了一些菜,放到了那一隻青花磁碟中,借機向對方詢問道:“錦兒,我們真的不需要去救鳳姐嗎?”方才,她向謝小桃提議要去救琅少的時候,已然遭到了對方的拒絕,可盡管如此,她還是想要再試一試,畢竟琅少與他們相處了那麽長的一段時間,哪有不擔心的道理?


    謝小桃將嘴裏的食物吃幹淨了,對著秦楚衣笑了起來,“放心好了,我師姐也不是三歲小孩子了。”


    “可是,馬上就要到拜堂的吉時了,一旦他們兩個人拜了堂,鳳姐的一輩子就都毀了。”秦楚衣滿是焦急地問,想到琅少即將要成為陳家的一員,她的心就好像被刀割破了一般,不受控製地痛了起來。


    她這般急切的模樣盡數落在了阿夏的眼中,看著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阿夏不由得搖了搖腦袋,好似無意地低喃著:“想不到秦小姐與琅少之間的感情竟然是如此深厚。”


    儲沂軒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用隻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迴應道:“她也是個重情重義的女子,關心琅少也很正常。”


    阿夏微微一怔,以往提到秦楚衣的時候,她家主子可都不會接話的,哪怕是一個字。如今竟然如此的反常,她還真是接受不了呢。不過既然對方說了,那她也就不必再藏著掖著了,張開嘴巴,直截了當地問:“爺,真的不需要出手幫忙嗎?”她指的是幫謝小桃和琅少一把。


    儲沂軒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不用,看戲就好。”他相信在做出這一係列的決定以前,謝小桃就已經想好了一切可能發生的事情,而琅少也不是什麽善善之輩,也不會犯傻到會叫自己吃虧。


    阿夏卻是擔憂地皺起了眉頭,心忖著隻怕這戲並沒有那麽好看。想著,便將視線移到了遠處正在與客人周旋的陳玉寒,心思不知道飄向了何方。


    遠處,陳玉寒端著酒杯,與人聊得好不歡暢。這個時候,卻見一名丫鬟冒冒失失跑了過來,當著那一眾賓客的麵,焦急道:“不好了,不好了,老爺、夫人、大少爺不好了,西側的小廂房走水了。”


    原本陳玉寒是想抬手賞這名不知分寸的丫鬟一記耳光的,可當他聽見對方說西側的小廂房走水了以後,竟是不敢相信地愣在當場。


    西側小廂房,不就是他命人把新娘子帶過去的地方嗎?


    “怎麽會突然走水?”陳玉寒麵色一凜,變得十分嚴肅。


    小丫鬟顫顫巍巍地搖頭,“不,不知道,但管家已經在派人救火了。”原本管家是打算將這件事壓下來的,可不知道為什麽那火竟然是越少越大,無奈之下,他隻好派人來通知陳家老爺夫人。


    陳玉寒的腦海裏立刻浮現出一個人的影子,瞪大了眼睛問:“裏麵有沒有人?”


    小丫鬟還是忐忑的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


    陳玉寒抬手賞了她一記耳光,“這都不知道,還跑過來報個勞什子的口信!”


    陳家老爺和夫人被自己兒子的這一巴掌嚇到了。瘋了,瘋了,這個不孝子也不看看今天是什麽日子,居然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動手打人!


    “玉寒!你在幹什麽!”陳家老爺壓低聲音問。


    陳玉寒並沒有覺得自己做錯了,“父親,我擔心裏麵有人……不行,我要去看看!”一邊說著,一邊向著外麵衝了出去。


    此時此刻,他根本無暇去想那一場大火到底是如何燒起來的,整個腦海都被一個人的影子填充得滿滿當當。


    在他離開以後,陳家老爺和夫人也是朝著那一間小廂房移了過去,緊隨其後的是一些不明就裏的賓客,其中就包括謝小桃和儲沂軒。


    他們趕過去的時候,恰好看見了正在遠處圍觀火勢的琅少,他著了一襲火紅的喜服,被連翹攙扶著站在遊廊下麵。


    謝小桃便是快速走了過去,“好端端的,怎麽會走水?”問的時候,也在琢磨著這一場火會不會是琅少搗的鬼。


    琅少迴答:“具體怎麽著火了,我也不知道,總之這一場大火燒得好啊,最好把那人渣燒死才好。”想到之前那脫得一幹二淨的人兒,他就忍不住想要發笑。


    “人渣?你說的是陳玉寒?”謝小桃有些困惑。


    琅少點頭,“對啊,除了他之外,還有誰對得起這個稱唿?說起來這場大火也是便宜他了,否則我定會叫所有人都看見他赤條條的樣子!”如果不是這一場大火,他一定叫所有人都知道陳家公子陳玉寒居然在新婚之日與下人勾搭到了床上!


    謝小桃眨了眨眼睛,埋藏在心底的疑惑也是變得越來越重了,“赤條條?你什麽時候見他把衣服脫了的?”


    “就在半個時辰以前吧。”琅少不明白謝小桃想要問什麽,“那家夥想與我提前行周公之禮,結果脫光衣服以後就被我綁到了椅子上,要是沒有人幫忙,他是不可能把繩子解開的。”


    “什麽?半個時辰以前?你確定?”謝小桃怔了怔,“可是那陳玉寒一直都在廳堂裏接受別人祝福,一刻都沒有離開過。”


    “啊?”琅少驚訝得張大了嘴巴。他抬起頭,看了眼站在謝小桃身後的儲沂軒,見對方微微點了一下頭,便是明白謝小桃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陳玉寒真的被我綁到了椅子上,怎麽可能會跑到大廳裏與人敬酒呢?”


    這個問題,謝小桃也是同樣想不明白,莫不是那個陳玉寒會什麽妖邪之術,能將自己一分為二。


    轟隆——


    一分為二?謝小桃忽然想到了什麽,難道說這個世上其實是有兩個陳玉寒共同存在的?


    大抵是察覺到謝小桃已經猜測到其中的玄機了,一直沒有說話的儲沂軒終於張開了嘴巴,“先別在這裏胡思亂想了,還是去那邊看看情況吧。”


    帶著那份急需要證實的疑惑,謝小桃邁開步子,跟隨著儲沂軒向著小廂房靠近著。


    這一場大火原本是要燒很久的,不過好在前些日子下了一場很長的雪,屋頂上已然積了厚厚的一層,在火焰的炙烤下極速化成了水,幫著陳府的下人及時滅掉了那一場突如其來的火。


    這時,一名家丁背著一個被燒得滿麵漆黑的人走了出來,盡管那背上的人兒蓋著衣服,但還是不難發覺他的身上根本沒有穿任何衣服。


    “阿嚏!”寒意撲麵而來,凍得那原本處於昏睡中的人兒打了一個噴嚏,猛的一下動作,竟是將自己從家丁背上摔了下去,在那雪與水混合的泥湯裏翻滾了兩圈。


    “啊……”在場的女眷被嚇得失聲尖叫,然後紅著臉閉上了眼睛。


    “這是什麽人?”儲沂軒好奇地問。


    陳家老爺麵色蒼白,不知道如何迴答,其實方才聽那噴嚏聲,他就已然猜出了答案。


    儲沂軒沒有逼迫對方,而是吩咐身邊的家丁把那還坐在泥水裏的人的臉擦幹淨。


    不消多時,一張白淨的臉就呈現在了眾人麵前,換來了好一陣唏噓。


    誰都沒有想到,那跌坐在地上渾身不著寸縷的人竟然和陳玉寒好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般,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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