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麽來了?這是綠屏看見陳玉珍後的第一反應。


    而謝小桃則是明白,恐怕這一次陳玉珍前來,是打算把身邊的那幾人推給自己。她緩步走了過去,對著陳玉珍福下身子,“母親……”


    陳玉珍微微一笑,招唿著謝小桃過來,“你這大半天的去了哪裏?”


    謝小桃垂下了頭,有些哀傷地說:“錦兒聽說紅兒被送到了郊外,想到她會曝屍荒野,便是尋人將她埋了,免得她去那孤魂野鬼。”


    “一個下人而已,至於如此費心費神嗎?”陳玉珍溫和的聲音裏夾雜著幾分抱怨。對於一個視下人命如草芥的女人當然是無法理解謝小桃說這話時的心情。


    “紅兒與我也是相處了半年之久,期間了積累不少情份……”謝小桃的聲音不算大,好像是知道自己做錯了事,主動向陳玉珍認錯,道,“錦兒知道自己這樣做是不對,但想到紅兒的遭遇就……”


    埋一個下人也不是什麽要緊的大事,陳玉珍自然也是不會因為這一點點小事就懲罰謝小桃的,“罷了,你也是個重情之人,紅兒能遇見你這樣的主子,也不枉她來人世間走了一遭。隻是,以後這種事不要再做了,畢竟你是侍郎府的小姐,若是傳了出去,可就不好了。”


    以後不要再做了?也就是巴望著她這花槿閣還有人死?謝小桃故意將陳玉珍的意思想歪了,麵前卻是低眉順目地點了點頭,“母親說得極是。”


    陳玉珍拉起謝小桃的手,“好了,我們不提這個了。給你挑了幾個人,你看看中意不?”說著,對著身側的習秋遞了個眼色。


    習秋便向前走了一步,依次為謝小桃做起了介紹,分別是連翹、如畫和陳媽媽。


    連翹是去年開春時買迴府上的,模樣清秀,隻是眉宇裏總帶著幾分膽怯,好像見誰都是一副怯生生的樣子。


    如畫是府上的奴生子,自小生活在蘇府,雖然隻有十四歲的光景,但為人伶俐,是個會做事的,否則也不會被陳玉珍選中。


    和如畫一樣,陳媽媽也是府上的老人,生的就是一張精明的臉,仿佛什麽都不能逃過她的眼睛。她是陳玉珍特意派來當謝小桃的禮教媽媽的。


    看著各有特色的三人,謝小桃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這個陳玉珍辦事效率還真是快,才剛迴來一天而已,就給她尋來了三個麻煩!


    “你要是覺得不滿意,咱們就再換。”陳玉珍笑盈盈地說,看似是在給謝小桃挑選的權力,可挑來挑去也挑不出她親自幫謝小桃圈定的範圍。


    謝小桃自然也是明白這個道理,索性便拒絕了,“錦兒覺得這三人都挺好的,又是母親親自過目的,一定會比紅兒好。”至少不會像紅兒一樣膽敢勾引大少爺!


    “既然你滿意,那我也就放心了。”陳玉珍拍了拍謝小桃的手背,又是將整間院子都看了一遍,“你這院子滿打滿算也才是四個人,還是冷清了些,待來年打春了,我再撥幾個給你。”


    “母親,其實這樣已經夠用了。”謝小桃說著,心裏也是不希望再來人手了。這三個人她都要好生琢磨下如何應付,若是再添幾個,她的日子還過不過?


    “這點怎麽夠呢?”陳玉珍笑著問,精心修飾的妝容上浮出幾分疼愛,儼然是一副慈母的模樣。


    原本,花槿閣裏隻有紅兒和綠屏在的時候,也沒有人關心過謝小桃身邊的人手夠不夠用。現在比之前又多了兩人,沒想到反而是被棄少了。綠屏真是無法理解陳玉珍的想法,難道是打算把這花槿閣填滿才甘心嗎?


    “真的已經夠了,再添恐怕我這院子也招不下了。”謝小桃如實說。言罷,忽然想到了一個人,“母親若是不放心,不如把崔媽媽撥給女兒吧。”


    “崔媽媽?”一時之間,陳玉珍竟是想不起來。


    一旁的習秋提醒道:“就是那名負責打掃廢院和空閑宅子的老奴。”


    這樣一說,陳玉珍倒是有些印象了,“那一個牙都快掉光了的人,你要來做什麽?”


    “也就是打算叫她掃掃院子。上次經過花園的時候,看她咳嗽不止,就生出幾分心疼,當時還想著給她換份輕鬆點的活計,結果卻給忘得死死的,也是忽然才想到有這麽一茬。要是母親不同意,那就當錦兒沒說好了。”謝小桃說得很是隨意,仿佛當真就是對崔媽媽的事情沒怎麽上心過。


    府上小姐要一個下人過去伺候,也是常有的事,隻是,陳玉珍沒有想到謝小桃會跟自己開這個口。她有些不放心地向習秋詢問:“習秋,依你看,那名崔媽媽如何?”


    “手腳倒是勤快的,隻可惜上了年紀,加上身子底子薄,身體不是很好了。”習秋如實迴答。


    “她在府上做了多久?”陳玉珍又問。


    習秋想了一會兒,“大概做了有三十餘年了。”


    三十餘年?那就是大半輩子都是在侍郎府裏過的?陳玉珍稍稍挑起了眉梢,“她的身體也是因著在咱們蘇府幹活,日積月累積出來的毛病,勞苦功高,是該給她換份輕鬆點的活計了。”


    這一點謝小桃也是認同,卻是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經過反複的琢磨,陳玉珍覺得沒什麽問題,便是答應了謝小桃這一請求,“你要是喜歡,就叫她來你這裏幫你掃掃院子吧。”


    “錦兒謝過母親……”謝小桃屈膝,又是福下了身子,同時也在不動聲色間,把陳玉珍拽著的那隻手抽了迴來。


    選人的事情算是塵埃落定,陳玉珍依舊不放心,命習秋留下來,幫著自己再叮囑叮囑。


    於是,院子裏便傳來了習秋的警告聲:“進了花槿閣,你們就是四小姐身邊的人,說話做事一定要講究分寸,別做丟人的事,免得丟了夫人和小姐丟臉。”說著,目光依次從三人的麵上掃過,“四小姐是個明白事理的人,心裏麵揣著一麵明鏡,誰對她好,她心裏最為清楚。”


    謝小桃在一旁聽著,隻當這是場麵話,全然沒有放在心上。


    這時,那名負責管教的陳媽媽突然開了口,徐徐地說:“老奴一定會好好教導四小姐的。”她是陳玉珍娘家的奴仆,本沒有姓,因她忠心耿耿,陳家家主才賞了她陳這個姓氏。


    教導?那豈不是以後就要管著小姐了?不知怎的,綠屏的心底浮出了一絲不祥,直覺告訴她,事情可能比之前想的還要嚴重。


    一番告誡之後,習秋對謝小桃施了禮,轉身離開。


    “進了我這院子便是一家人了,你們都是母親親自挑選的人,旁的話我也不說了,就一句話,好好把這院子照顧好了。”說完,謝小桃便不願意再多理睬她們。


    幾人對著謝小桃行了禮,看起來還是蠻恭順的。見著謝小桃再無其他言語,陳媽媽便領著兩位婢女向著綠屏所住的那間耳房走去。


    那間房子本就不大,隻夠兩個人住的,要是把這三人都擠進去,恐怕得有人打地鋪了。


    綠屏湊到謝小桃身邊,“小姐,您還沒有給她們安排住的地方。”聲音不大,卻剛好夠幾人聽見,是故意說給那三人聽的。


    謝小桃又怎麽會不知道她的這點小心思?抬起一半的腳,又落了下來,轉過身子,看了那三人一眼。


    那三人也是紛紛停了下來,沒有作聲。


    “既然三人要住一間,那就把東側的大房間給她們吧。綠屏,你一會兒幫著打掃打掃,尋三床暖和一點兒的被子,別叫她們埋怨,我這當小姐的不懂得體恤人。”謝小桃道,聲音依舊十分柔和,卻比以前多了些許強硬的味道。


    “是,奴婢這就去辦。”綠屏歡喜應道。


    東側的大房間是個陽光充足的好房間,但因為久未有人居住,便是一直閑置著,真要是打掃起來,恐怕要費一番功夫了。就算打算完畢,積累了好幾個年頭的塵土味一時半會兒恐怕也很難散去。


    “小姐,不用麻煩了,老奴帶著她們住小間就行了。”說罷,陳媽媽便又重新邁開步子向綠屏的那間房間走去。可還沒走兩步,就被謝小桃的聲音打斷。


    她輕挑眉梢,問:“怎麽?才剛來,就要替我做決定了?”這話說得很有氣勢,也很耐人尋味,往輕了說是不服管教,往重了說便是奴大欺主。這樣的罪名不是下人能隨便承擔的。


    陳媽媽連忙搖頭,惶恐不已,“不敢,老奴隻是覺得住那裏方便照料小姐。”


    謝小桃故意略去了她的後半句話,“既然如此,那便照我說的辦吧。”聲音落下,便徐步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綠屏跟在她的身後,在踏進房間的那一刹那,立刻將門掩上,清秀的小臉上揚起了開心的笑容,“小姐,奴婢覺得您與以前不一樣了。”看起來十分得意。


    謝小桃微微一笑,其實很早以前就不一樣了,隻不過一直遮掩著,“如果連幾個下人都能騎到我的頭上,那我這個小姐還當不當了?”說完,便是長久的沉默,一直持續了很久很久,就在綠屏以為謝小桃不會再開口的時候,卻聽她說,“已經死了一個紅兒,我不希望你再出任何事情。”


    以前有紅兒在的時候,綠屏還不算太過明顯,現如今紅兒已經走了,外人若想下手,一定是從綠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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