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了宮,吩咐繪寧端來冷水,用毛巾沾濕按在傷處冷敷。辰熙湊巧出了門,對我來說可是大大的好事,總算少了一個人來嘮叨。鎖緊門窗,從暗格裏拿出畫,攤開在燈光下細細看起來。靈妃的一顰一笑都牽動心弦,這該是怎樣玲瓏剔透的女子,卻病死在孤冷的宮裏,凋謝在離別的痛苦中。

    指尖輕輕劃過畫紙,柔軟滑膩。裏麵究竟有著什麽秘密?沈子玉費盡心思想要得到它,是為了什麽呢?我找遍了整幅畫任何地方,都沒發現絲毫不妥,即使是最常見的見字猜謎也無從找起,因為無字可尋。

    我收好畫。夜色已深,想著今天也算是驚心動魄,紫粹宮沒了一幅畫,將來一旦被發現該有多轟動,現在也能猜出來。我一直可是都相信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所以被揪出來也是遲早的事情,隻是我既然決定這麽做,就早做好打算了。隻是辰熙怕是會暴跳如雷吧。我可還沒見過他表現出這麽生動的表情,有得看也不錯。我忍不住笑起來,人啊,總喜歡在無路可退的時候給自己製造跳板,雖然這板實在不怎麽好用。

    隔天一早,逸遠就過來了。雲藤也跟著後腳進了門。

    我笑道:“還真巧啊。”

    雲藤笑:“來你這還不得趕早,晚了就見不著人了。昨天聽說你迴了家,夫人還好吧?”

    我訕笑道:“精神已經好些了。”我是迴家,迴你以前的家,還偷了畫。當然我不敢說,沈子玉已經警告過不能讓他知道,我再透露出去,萬一出差錯後悔都來不及了。

    逸遠坐著不說話,我就好奇了:“哥,你今天一踏進來可是什麽話都沒講。”

    他好笑地看著我:“就你笑得出來。火燒眉毛了你還沒感覺啊?”

    我拉過椅子坐下:“不笑也得過日子,笑也是過日子。我再不笑,辰熙更要懷疑我了。”

    雲藤收了笑,認真地說:“末綠的事你早就知道了?怎麽連一句話都沒跟我們說?現在她被抓了,她後麵關係到很多線索。我怕辰熙總有一天會查出來。”

    我說:“上次我和沈南王見麵之後就知道內線是她了。我已經讓她離開了,怎麽就被抓了?”

    雲藤眼睛看著窗外。複雜的表情若隱若現。大概是想起了沈子玉了吧。他再怎麽老謀深算,對他來說還有十幾年的養育之恩,不是想割舍就能輕易割舍開的。

    我低聲問逸遠:“我想跟末綠見麵。你能安排嗎?”

    逸遠的反應如我所料:“胡鬧。你現在見她隻會引起更多的猜測。”

    “哥,就算這樣,她怎麽也是從小陪我一起長大的,不管怎樣我都應該見見她。”

    “上次你跟那群黑衣人碰上的事,辰熙就開始覺得裏麵不太對勁了。因為你們迴宮的路並不是平常走的那條,所以後來被辰熙順藤摸瓜查出了有很大嫌疑的車夫和吩咐車夫的末綠。”

    “車夫?他是雲藤身邊的人。辰熙會不會已經懷疑雲藤了?”我開始焦慮起來。我這麽不算聰明的人都看得出來事情有聯係,辰熙他們怎麽可能會沒察覺。

    “我自己都還沒擔心,你就先替我急了。我是不是應該很感動呢?”雲藤還不知死活地在旁邊調侃我。

    “你是不是太久沒和我鬥鬥嘴心裏不舒服了?你不怕我還怕呢。又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我沒好氣地說。

    “你這麽說起來,我倒是想起的確很久沒和你耍耍嘴皮子了,是有些懷念啊。”

    “你們也不用擔心。車夫逃了,現在就隻有末綠一條線索。她一直都不肯開口,案子暫時沒有什麽多大的進展。你就好好地在宮裏養傷吧,其他的就讓我們來做。”

    “逸遠說得對,這件案子你就不需要管了,不然我們既要查案又要看著你,麻煩就更多了。”看來他今天是來和我唱對台戲的,本來還想指望他幫我一起說服逸遠,現在看來是沒靠先倒了。

    “我是一定要見她的,你們不幫忙我就自己想辦法,我可不保證會不會象上次一樣自己闖進去。將來捅了簍子還是該你們幫我補。”軟的不行就來硬的,再跟他們磨下去,磨到案子破了我都見不上她一麵。

    逸遠無奈地搖頭。雲藤則在一旁笑,完全事不關己。要不是你老爹出來搗風弄雨,我們現在用得著這麽頭疼?如果沒有他,我們就該在園子裏喝茶賞花,也不用爭著進去那暗黑無光的牢獄去見末綠了。

    “每天午後三刻牢房都會有一次換班,我們可以趁這個空隙進去,但你不能在裏麵停留太久。”

    我暗暗偷笑,想對我說不很難,特別是你,就更難了。

    見逸遠都勉為其難地答應了,雲藤雙手一擺,臉皮厚度無人可及:“你們都這麽決定了,那小心就是了。”

    “你剛才又幫腔說什麽讓我乖乖別管,現在倒不反對了?你到底站哪邊啊?”我可不想就這麽放過他。

    “你的話誰敢反對啊?逸遠都沒能說服你,我就不逞強了。他既然說得出就應該能保護你,那我也就放心了。”皮還真不是一般的厚。我斜了他一眼,報以不可置信的一瞥。

    約好時間,他們瞧見已快到晌午,便紛紛告辭離去。畢竟長時間無故停留在一個王爺的宮裏,怕要引起不必要的閑言碎愈,特別是在敏感的時期。

    待他們走後,廳裏刹時靜謐下來。這才想起從昨天迴來後,就沒看到辰熙。

    說曹操曹操就到,他們剛走,他後腳就進門了。見我正坐著看著他發愣,輕笑道:“怎麽,不認得我了?”

    我故作不滿地說:“你再不多出現幾次,我還真的會把你給忘了。”

    “那我豈不是要先在這裏讓你一次看個夠,那時你想忘也忘不了。”說著他走過來輕捏了我的臉,滿是疼愛。

    我從剛才就一直在猶豫要不要把我已經知道末綠的事告訴他。但又怕他知道後擔心我的反應,即使我心裏早就已經接受這個事實,他也可能會以為我是為了不讓他擔心才會故意裝出來若無其事來。我算是把以前做事猶豫不決的個性發揮得淋漓盡致。

    “怎麽了?”一個發愣,他疑惑地看著我。

    “我第一次幫忙皇室操辦婚事,怕做得不好。”隨便扯個理由給他。

    “不要有太大負擔,大王妃會幫著你的。”他安撫道。

    我點點頭,我才沒什麽負擔,表麵上說是幫忙,但從婚禮籌辦開始分給我的工作少之又少,看來我也就掛個名譽助手的牌子,那些複雜煩瑣的事情都是紫凝一手包辦。估計將來如果辰熙娶側妃的話,今天的情況就逆轉了。我努力撇開滿滿的不安和心酸,隻要皇室一天不開口,我就當沒有這麽一迴事,隻是誰也不確定真到了那時我還能不能象今天般隔岸觀火,看著四周烽煙四起而無動於衷。

    正說著話,玉寧她們已陸續擺好飯菜,濃濃的香味彌漫著整間屋子,升騰著淡淡的霧氣。

    倏地,他停下筷子,深深地看著我。我勉強把還未吞下的飯咽下去,瞪迴他嗔道:“你不吃飯,看著我做什麽?”

    “暖煙,等我把事情處理完,咱們一起出去遊山玩水怎麽樣?”如果可以那當然好,從小我就渴望背上一個輕巧的行李包,和喜歡的人徒步走遍我想去的任何地方。記得曾經在個人博客上寫著這麽一段話:願在漫長而奇妙的旅途中遇上命中注定的人,從此結伴而行。隻是後麵的朋友留言則顯得現實和理性。她是這麽迴我的:隻怕遇上的那個人不是王子而是強盜。當然,我也並沒有把現實和虛幻混淆,往往夢想隻存在於個人的祈禱裏,拚命想把它攤在陽光下隻會加速它的枯萎,讓它一片片在眼前破碎。因此我不再想,不再懷有希望。直到他的出現,我以為這就是我等待多年的幸福。然而他卻在我最需要他在身邊的時候,留給我一個殘忍的背影。我應該對任何承諾都不抱希望了,不是嗎?

    “你走得開嗎?如果你是一個平民百姓,也許我會很高興聽到你這麽說。”我幽幽地說。不識趣地破壞了此時此刻堪稱完美的氣氛。我明白,他對我,和他對我,意義是不一樣的,但我還是忍不住,我害怕他們同樣給了我希望,最後卻在我麵前笑著親手把心撕破,我早已受不了那滿地的鮮紅。

    他伸手握住我的手,問:“就那麽信不過我?”

    “我相信你,但不相信現實。”我用筷子心煩意亂地攪著盤裏的菜。本該忘記的人又一次在我的記憶中跳出來。他摟著我,微笑著對我說:“雨緋,明年我帶你去雲南好不好?聽說那裏有你所向往的小橋流水,天空很藍。”對麵夕陽的光芒正璀璨,遺漏的橙金色為我們的臉上鍍上了一層豔麗的色彩。隻是承諾之後的毀滅比沉默更傷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紫藤謠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慕雪霏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慕雪霏並收藏紫藤謠最新章節